红尘颠倒 第190章

作者:谦少 标签: 近代现代

“姓贺。”

苏容笑了起来。

“好了,我知道裴隐在哪了。”

他难得笑得这样开心,有种少年的得意狡黠在里面。博焱其实还是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不过见他笑了,也就算了。等他笑完,才问他:“你跑到哪了?”

“新疆,我们过几天就去看杏花了。”他认真告诉博焱。

“那就好。”博焱也笑起来。

他其实并不在加班,而是在加完一轮班到凌晨,睡了一觉起来准备开晚上夜会的间隙之间。都说博谊的办公楼建得好,楼顶有花园,其实基本经理以上就没有时间去楼顶了。博焱也只在建成时去看过一眼,他见过的最多的景色是办公室的落地窗,早知道就把花园建到对面楼顶,可能还看得多一点。

“上次的事,说要去跟你道歉的,结果我跑了。”苏容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对不起。”

他身上有许多矛盾的特性,天真起来是真天真,但要认真想做什么,能比颜烁都周到。其实博焱自己都快忘了,他当时也忙,隐隐觉得有件什么事等着自己。像小时候有个夏令营等着,他从小不像别的小孩会欢呼雀跃,永远只是隐隐高兴,耐心等待,永远得体。

“没关系。”他还逗苏容:“苏大经纪人记得我电话,我很开心。”

他这样说,一定是打过自己电话了。因为打不通,所以才猜到自己是把手机拆了,卡也掰了,断绝一切联系,连他的电话都是因为记在脑子里,所以能用陌生号码打过来。

苏容被他开玩笑总是有点窘,还容易生气,这时候一定红了耳朵了。支吾了一下,才道:“这号码你可以存着,是我师兄的。”

“好。”博焱笑着道。

他还想再说,苏容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其实一个玩笑也不至于这样生气,不过苏容向来是与众不同的。

博焱放下电话,继续工作,过了五分钟,电话又响起来。

和苏容玩就有这点好处,他总归是出人意料,像装满了糖果的罐子,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口味。

博焱接起来,忍不住要笑,听见那边苏容道:“博焱,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说实话。”

“嗯。”

苏容沉默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觉得翻旧账太没意思,倒像是兴师问罪似的,但那事一直梗在那里,他就是忘不了。

“那天在贺家的聚会上,你撞见我和展星洲去偷苹果了,然后就突然决定不要喜欢我了,对吗?”

博焱顿了一顿,然后轻声道:“是。”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不配吗?”

他问出来是很平常的,有种天真的残忍,但这残忍也是对自己,他像是在短短一年间就失去了当初在片场第一次见到博焱那种张牙舞爪的自信。

博焱那边却忽然沉默了,他像是喉头忽然被梗住了,努力让自己声音不显得异常。

“不是啊,”他这样轻声回答苏容:“是因为当时我还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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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苏容跟着林飒赶到伊犁,今年的杏花比往年晚,所以他们赶上了一个尾巴。游客很多,到处有人拍照,山坡上还有人骑马,还能看见当地牧民的蒙古包,苏容最近特别喜欢吃奶制品,跑去看牧民家的阿妈捶酸奶,一边看一边嚼着奶疙瘩。他向来是随遇而安的,穿着林飒车里的冲锋衣,脸都被太阳晒破了,也可能是风吹的,摸上去沙沙的。

林飒过来时,他还没反应过来,还叫他:“快来看,他们怎么不买那种可以出稀奶油的机器啊?”

林飒没理他最近对奶制品的狂热,只是笑着说:“有人找你。”

“谁呀?”

他嚼着奶疙瘩回头,看见了博焱,他难得穿休闲装,浅棕色的夹克,极窄的竖条纹,像是两年前的Armani。山坡上风大,吹得他有点狼狈,但也是优雅的狼狈,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鞋子竟然还是干净的,安安静静地对着他笑。

“听说新疆很多地方有杏花,但我只知道这个。。”他笑着对苏容解释来历:“我把我两年的年假都一次性休了,要是明天还等不到你,我就只能回北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拖延症犯了,抱歉。

攒点稿子,明天还是八点吧。

第139章 热爱

四月底,黎商录完那节目最后一期。

他刚从佛罗伦萨离开, 看完美第奇家族留下的痕迹, 就去了希腊, 这节目还是胆子小, 给出的关键词是希腊文明是整个欧洲文明的来源, 其实原话应该是两希文明,希腊和希伯来,分别是文化和宗教。可惜他们还是不敢碰这个点,也可能是不敢去中东做基督教专题。

其实黎商甚至早就给出替代方案:“讲文化不如讲法律,罗马法、日耳曼法、教会法三个法律来源讲清楚,你们要是还怕。就重点讲罗马法,整个西方文明都建立在法律上。用大陆法系对比英美法系,正好讲清楚欧洲文化和美国文化的区别。”

他对这些有种常识般的熟稔, 就跟节目组的策划随便抓一个出来就能背诵“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一样, 各自都是知识框架的基石。那导演本来对他死了心, 渐渐又死灰复燃,他们这节目其实在娱乐圈已经是良心中的良心,第一期没播之前,影评网站就直接飙到九分, 差评都是因为黎商而打的。但搞文化的人本来对自己要求就高, 被黎商这样一说,更觉得自己是对市场妥协了,拍完最后一期聚餐导演还喝闷酒, 喝大了抓着黎商聊天,讲“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

“……所以要开民智,你知道我小时候是看什么节目长大的,现在的年轻人,眼界都被喂窄了,不怕你生气,你的那些粉丝啊,都是受害者。”导演舌头都是大的。

黎商冷冷反问:“民智什么时候开过?”

“这就是你们资本主义的好处,唉,大大方方承认了,愚民就愚民,奶.头乐就奶头.乐,你知道,我那时候在美国百老汇,一边是作为金融界心脏的华尔街,一边是流浪汉,就睡在路边的纸箱子里,牙都烂掉了……你知道我偶像是谁吗?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黎商只冷冷在旁边看他念诗,懒得提醒他金融业其实很多都搬到中城区去了。

太在乎一件事,就是容易显得狼狈,甚至丑态百出,因为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正如他念过的诗,天地逆旅,人间过客,人不过在这永恒的世界里一个只能活短短几十年的脆弱生物而已。况且人类的族群还颇庞大,每个人都是小小工蚁,他在这大讲责任感,仿佛他是人群领头羊,耶稣般的牺牲者角色,其实看这节目的观众一大半是奔着黎商来的,还嫌他爱说教,给黎商的特写拍少了。

黎商从来不参与这些,他对这世界始终有种冷眼旁观的视角,不在乎,不投入,所以永远无懈可击。就连金融,他也只是有兴趣而已,不会为之放弃日进斗金的明星事业。他保持这姿态活到今天,已经成了惯性,这甚至不是安全感的问题,已经成了让他舒服的姿态。

唯一的意外,大概在苏容身上。

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耐心等苏容回来,结果这天小麦放学回来,忽然莫名兴奋,他还以为是幼儿园谁给他吃多了糖,结果小麦开始跟海螺说起话来,絮絮叨叨的,他就猜出来了。

他立刻空出日程,黄蕾那边也猜出原因,说话声音都带着笑,她好不容易成了半个经纪人,胆也大了,挂掉电话就给他了条消息:冲鸭!BOSS,把容哥抢回来!

要是以前黎商一定嫌弃,但最近他确实是好说话了,看了这消息还笑了笑。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是“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