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这是一个,不需要当事人回答的疑问。
最后的写出了霍栖萤结局的刘翻译的日记里,只要撇开那些大段大段自我沉溺自我满足的呓语,就能很简单的发现……
他们每个人都轮流进了霍栖萤的房间。
霍栖萤死了。
一艘船上,每个男人,轮流,进了一个女人的房间。
而后女人死了。
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
吴老板再度提起笔,他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饶了我……”
纪询闭一闭眼。
他向吴老板展示最后一张纸。
和前一张一模一样的话,花朵团团簇拥一具无暇的灵肉。
“谁来饶过霍栖萤?”
谁来饶过霍栖萤。
这个被你们轮奸,又被你们污蔑,被你们抢夺走钱财,连骨头都做成饰品的可怜女人。
第二七二章 解谜。
轰隆一声。
电光先划过天空,而后雷响姗姗来迟。
这闷雷的声音,纪询看着吴老板,突然问:
“你觉得我们是谁的后人?”
吴老板错愕住了,但是立刻的,一种愤怒似乎在他的恐惧之下酝酿,他毫不犹豫地锁定了:“……褚兴发的后人!”
褚兴发的后人。
其实没有说错。我确实是褚兴发的孙子。纪询思索着。
他再看向吴老板,慢慢问道:“船上只有六个房间,假设你们六个人都是既利益者,那也还有三个人不在。死掉的冯四龙,逃跑的褚兴发,最后那个人呢?你们几个腿部都没受伤,卢坤喻凡海也是,最后的那人是乌乐乐吧,为什么不猜他?为什么不猜明确被杀死的冯四龙的后代?你们是不是斩草除根了。”
吴老板脸上浮现了一丝痛苦。
可是在他层叠的老人斑和皱纹底下,那丝痛苦也是这么的不显眼,是他漫长的,作恶多端的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背叛,一丝痛苦而已。
纪询又问:“卢坤手里有个骨头做的扇子,那是霍栖萤的骨头吗?是什么信物吗?告诉我,它的作用。”
吴老板的脸上,又浮现了那一丝怪诞。
一丝和他的恐惧、愤恨、都格格不入的怪诞。
一丝可以说是怪异的释然的怪诞。
两次了,吴老板两次露出这种不该露出的表情来。
这个表情到底有什么含义?纪询想。这种似曾见过的熟悉,又自哪里而来?
吴老板沉默片刻,写道:“那天,也就是霍小姐死的4月22号。我们舍不得霍小姐……恰好,冯四龙又说到了现在,大家索性义字当头,歃血为盟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于是我们就拜了兄弟,拜兄弟,要有点仪式,最好来个信物,于是我们……用了霍小姐的尸体……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块骨头做的妈祖娘娘的法器。大家约定好,未来谁有难了,只要拿出这东西来,其他的人要无条件的帮助他。这是我们之间的纽带和见证。“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他们的见证,是别人的尸骸,他们的纽带,更敌不过利益的倾轧。
“那这艘船是怎么起家的?”
“我知道的不那么详细,都是跟在他们身后赚钱。最初跟着龙哥,龙哥混黑,后来黑道不好混了,余海开始在香江深圳倒腾东西,也挺赚钱的。其实这时候,我们钱已经够了……但钱怎么有够的时候呢。接着就是柳先生搞起了人口贩卖,慢慢的,又变成了器官交易……越来越高端了,我也不再涉足了,只拿着每年的分红。”吴老板写道。
“你们的聚会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会有空房间。”
“每年妈祖的诞辰会聚,其他觉得要聚时候也会聚一聚,有时候一年两次,有时候两年一次,不一定。至于船上的空房间……这艘船出来开始,卢坤就不和我们搞了。他晕船,但是陆上的聚会会来。余海说他只想搞搞走私什么的,不想搞柳先生搞的这一摊子,说伤天害理……这人啊,伪善得很,明明搞走私的时候,下手也狠得不得了。不过他也得到报应了,他生了个儿子,独苗苗,生下来就是白化病,把他吓坏了,他就金盆洗手,自己搞慈善去了,说要给儿子积德行善,把儿子抚养长大。”
这些东西很长,吴老板写了很久。
“这两人刘言没为难,房间也给他们都留着,表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自己人。后来余海确实没上来,刘言又问过他儿子,他儿子也不来,就算了。”
一切都明白了。
纪询从茶几上站起来,霍染因也从沙发上站起来。
但似乎没有人抬枪,不止没有人抬枪,那把枪还被收起来了。
吴老板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眼里迸射出生的希望。当他的视线再和纪询与霍染因对上的时候,恐惧和愤恨都消失了,他脸上堆砌着讨好的笑容。
霍染因无视这样的笑容,把人从沙发上提起来,一路提到的厕所里,再把人丢进浴缸里放着,接着用酒店的布匹把人的手腿嘴捆的严严实实,确保对方绝对没办法动弹后向厕所外走去,在走到厕所门位置的时候,他回头看一眼吴老板,无视吴老板哀求的眼神,妥当地关了门。
双重防护。
想必就算吴老板在厕所里费劲心力弄出动静,这动静,也传不到外头去。
两人从吴老板的房间离开,招呼一声还守在外面的孟负山,三人再度回到三楼。
霍染因拿着日记本去甲板上了,纪询将刚刚和吴老板沟通的纸张都交给孟负山。
孟负山飞快的将东西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基本弄清楚情况。
“吴老板呢?”孟负山问。
“关在楼下洗手间里。”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么样?”
“你们还真放心……”孟负山摩挲着手里的纸张,自语道。
“他跑不掉的。”纪询平静叙述,“只要我们揭开谜底,找到信号屏蔽器,关掉它,和外界联络上,他,他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谜底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孟负山沉默着,他没有直接表明是否赞同纪询的想法。但他拧紧的眉心,一点点松开……
“纪语的真相也更近了吧?”他突然说。
“是啊。”
孟负山喃喃:“我一直都觉得,到最后,纪语都是我们认识的纪语。她做的事情……”
他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颤抖。
很轻,轻得像是水面的涟漪。
多少惊涛骇浪,都藏在这微微的涟漪之下。
“4月22日,他们分了骨头,也许……是因为这样,纪语才……”
孟负山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句不应该说出的话补全。他说:
“拉你上船,可能是我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但是拉你上船,”纪询回答,“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随后纪询站起来。
“算了,已经到了这份上了,没有必要再说这些丧气话……给我几分钟,随后我们去凶手那里。”
纪询留下孟负山,去甲板上找霍染因。
可进了甲板,环视一圈,却没有霍染因的身影。
他站在这里,直到声音从背后传来:
“和你的partner谈完心了?”
“其实你说第一次的时候我就想说了,”纪询回头,看见角落的阴影轻轻动了一下,霍染因从阴影中走出来,“这个单词的含义是不是有点多。”
“是啊。”霍染因懒懒道,“所以完美涵盖了你和孟负山,不是吗?”
“你在吃醋吗?”纪询打个直球。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让我吃醋?”霍染因反问。
“当然有。”
“……”
“因为你正在吃。”纪询,“所以可见,我的资格还很充足。”
“脸皮真厚。”霍染因轻声说。
“显然还不够厚。”纪询靠在栏杆上,“否则见到你的第一时间就亲上去了,这样想来你就不会当着无辜的孟负山的面说出那个单词……他还恐同。”
说着说着,纪询都同情起孟负山来了。
“……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不着调的东西?”看起来霍染因的忍耐到了临界点。
“其实不是。”纪询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冰糖,塞进嘴里,“我是在想凶手。凶手没有自由移动的能力,被困在某个房间里,他想要以罪治罪,那他的报复就还没结束。他要怎么再继续?他拿出了一本日记本,让我们找吴老板弄明白了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真相很令人愤怒很令人痛心……又怎么样呢?这不能确保我们看了日记后就会对吴老板动用私刑。他想要浑水摸鱼的话,就得让我们这些人迫切的去制造混乱,日记本并不是那种强烈的动机啊,最多就是找个办法去和吴老板谈,并不会和柳先生直接杠上,也就是说,不够混乱……”
说到这里,纪询忽地一愣。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他看向霍染因,“寻求警方解决问题。”
“你的意思是……”霍染因若有所思,“对了,找到垃圾桶线索的前提是之前翻找过它,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它多了什么,否则即使是你也没办法一下子锁定。凶案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我仔细检查垃圾桶,也就是说,这条线是特意留给我的。他知道我会回到现场。”
“我猜他看见你从二楼跳到一楼了。”纪询,“他的计划是在柳先生封锁二楼到柳先生离开二楼去甲板之间临时做出的,而这之间,你的移动轨迹,唯一可能被二楼的人看到的,就是那一回了。”
“他看到你有高超的攀爬技巧,又想到你之前案发时出色的搜证能力。他大胆猜测,你是个警察。也只有警察,才会在这种情况下重返案发现场,进行搜证。如果不是,他的线索放在那边,也很安全,没有人会注意垃圾桶里多出的几张纸。”
“但问题又来了……”纪询说,“凶手想让警察做什么?应该不全是四十年前的真相吧,四十年前的案子对警察重要,但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案子,对警察也重要。”
“联络外界。”霍染因说,“走投无路的凶手,觉得自己继续报仇的希望不大,于是想让警方逮捕凶手。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目的……找到凶手,关掉屏蔽器,联络外界。现在看来,多少有点讽刺,这恐怕也是凶手的期望。”
“确实,很有可能。”纪询说。
“至于凶手到底是谁……”霍染因看一眼纪询。
“放心吧,我已经想明白了。”纪询表示。
“很好,以后你可以一进来就说正事。”霍染因不冷不热,转身准备进房间。
“我倒不这么想。”纪询没动,依然靠栏杆站着,又给自己塞了冰糖,“正事要说。但我觉得在做正事之前,你需要一些放松,或者需要一些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