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还
“还没有。”
“继续查。”
谢遇知掐掉通话,带着白手套在抽屉一摞纸张里翻找半天,终于抽出那张记着赵乐国名字的货单,他轻轻推上抽屉,从后窗户翻了出去。
一直在给他望风的黄子扬和黄萌瑞见他出来,立刻手疾眼快关窗善后,处理足迹。
还是那片小树林。
黄子扬说:“得亏他们警惕性不高,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祠堂里那些炸药上,咱们才能这么顺利拿到东西。谢队,有什么发现没有?”
谢遇知点点头,“赵乐国从地龙村购置了炸药,不过他购置的那些炸药是很普通炸药,不是八硝基立方烷,这份协议上,有赵乐国亲自写的八硝基立方烷分解式,赠与方式给地龙村生产,条件是:要以低廉价格回收。”
“那赵乐国屯在红山化工厂仓库里的货是普通炸药的话,不就说明和我们生物检材对爆炸源土壤残留物提取的硫磺之类,对得上了?”
“没错,红山化工爆炸扩大的原因,就是这些仓库里非法屯放的炸药。”谢遇知面沉如水,看向黄子扬和黄萌瑞。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证据传给局里,给赵乐国定罪。铁板钉钉的证据,这孙贼就是死了,也瞥不干净,死那么多人,全是他干的好事。”黄子扬愤愤,“害人精啊这就是,妥妥害人精。”
黄萌瑞分析的就比较理智,他说:“要传回给市局,但凭这些不能结案,现在赵乐国买炸药的事已经确认,动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买这批炸药是想干什么?而且现在,新海城老板程华,也牵涉进了这个案子,除了查赵乐国购买炸药的目的,也要时刻盯着新海城那边。”
黄子扬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小黄你说的对,这个新海城的老板程华肯定有大问题,C8(NO2)8是高能炸药,800公斤炸十个山头都绰绰有余了,他搞这么多炸药,既没有审批修路造桥,也没有开山垦荒相关项目,他……”
谢遇知一个字废话都没有,淡淡道:“查。”
第21章
“明白, 我们立刻针对新海城老板程华采取行动。”
“给缉私口的通个气。”谢遇知简洁道,“必要时候,需要他们配合。”
“涉及走私吗?”陈林谨慎地问了句。
“大概800公斤的八硝基立方烷, 可能涉及|军|火|走私。”
陈林挂掉电话,神色严肃的抄起谢遇知传真过来那份赵乐国签订的购货单,脚步匆匆敲开了李副局办公室的门。
·
京台最繁华的汉楼老街王府商场搞活动,无数五颜六色的气球从王府商场楼顶缓缓飘下,把喜迎新春的气氛推到最高潮。
周边的小吃摊、烧烤摊、传统美食店座无虚席,大大小小奢侈品店、品牌店、夜总会KTV霓虹绽放,将街道变成梦幻秀场, 满大街人头攒动,无数俊男靓女老人孩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王府商场对过,一条人流稀少的不起眼巷子里。
外勤小王抬起右手双指并拢, 微不可见做了个分散的手势, 紧接着七八个穿便衣的执勤警察迅速融入人群中, 在新海城养生会馆周围蹲点监视。
大街上熙熙攘攘,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新海城二楼, 客房大堂内豪华红木屏风后面, 程昊抓过旁边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擦干脚上药浴,睨了程华一眼:“准备通关还是绕关?”
程华摸摸自己油光蹭亮的秃头,“以前都是通关, 赵乐国负责的, 他有认识的人能搞到特制工具藏货,从没出过问题。不过这次不好搞了,赵乐国一死, 只能绕关试试。我打算让刘怀拿到货,直接走水路绕滇缅线。昊哥, 你在滇缅线上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吗?给兄弟介绍介绍?”
程昊把擦过脚的毛巾随手一扔,掐了把眉心。
“我现在是个逃犯,你见过哪个逃犯在风声正紧的时候,不顾死活抛头露面的?”
程华搓手,“嗐,我哪还能让昊哥你亲自出面啊?给兄弟介绍个道儿上的,我自己去联系,能帮得上忙就行,只要800公斤炸药运出境,我给昊哥你这个数。”他伸出四根手指,“400万。”
“不是昊哥不帮你。”程昊抬起眼看着他,神色淡淡,根本不为钱财所动,“净边行动的时候,深夏市公安局抓了几百号人,我认识的估计全在监狱里等着公理正义的审判,最后押送刑场一枪爆头 ,好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没被抓的,指不定现在躲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窝着不敢露头呢。”
“啧。”
程华知道程昊没在跟他开玩笑,深夏市公安局潜行十年,净边行动打的漂亮干净,别说现在滇缅线上找不到人帮忙,就是能找到人帮忙,重新整改的滇缅线也绝对没那么容易能蒙混出关,很可能在路上就被扣住了。
程华拍拍后脑勺,发愁,“那怎么办?”
程昊系好身上的浴袍,越过他径直走到吧台打开一瓶红酒倒上,平静无波,“就佤邦那边,造桥修路还用的上八硝基立方烷?华子,给哥说句实话,你搞得是|军|火|吧?”
程华腾地睁大眼睛看向程昊,脸涨得通红。
看他这个反应,程昊微不可闻地冷笑了声。
“老板!”
阿有忽然推门而入,模样匆慌。
“怎么了?”
程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头问了句。
阿有关上门,先是恭恭敬敬叫了声昊哥,才俯在程华耳边小声回道:“老板,刘怀递回来的消息,说朱七被人砍掉了一根手指。腾纾德好像是要跟咱们撕破脸,他打算把剩下的货全销毁,还让刘怀告诉你,以后地龙村不再接咱们的买卖。”
“什么?!”程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怎么回事?他手里握的那份……”程华一句话梗在嗓子眼里,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妈的,这只老狐狸,他是算准了我被他拿捏着不能怎么他,想跟我玩儿金蝉脱壳。”他恨恨道,“刘怀还说什么了?”
阿有说:“货明天下午就能到水运码头,刘怀问之后怎么安排?”
“安排?安排个屁!”
程华个子不高,体型还有点横向发展,又是个光头,气急败坏的模样像极了报废的羽毛球,看着十分滑稽。
“剩下的那些货绝对不能销毁。而且,咱们给出去的结构式是死了多少人换回来的?不能让腾纾德一个人独吞!”
程华略一琢磨,再度看向程昊,“昊哥,就这一回,你帮兄弟这个忙,我知道你手上不缺钱,瞧不上400万……”
程昊气定神闲晃晃手里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我是看不上那点钱,但我看得上其他的,如果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对那个万嘉豪动手,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是。”程华点点头,“万嘉豪是我找人动的手。因为……”
·
“你真的要自己过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刘怀还是有点担心。
“按照你说的,咱们要是敢提出来,三个人都别想活着,那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去偷。明天你和朱七跟着货一起走,就在你说的码头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我,如果三天之后我还没出现你们就立刻回京台。”
宗忻目光幽沉的看着他们俩人。
“没事,我会想办法脱身,不会死的,等回京台我一定先找你们报平安。”
刘怀犹豫半天,“那……那……那行吧,那个单子能不能拿到你也别太执着,咱们出来给人打工的,拿着几千块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你听我的,就别再把命搭进去了,没了新海城,还有皇秀、豪庭、罗马皇宫,饿不死咱们打工人,明白吗?”
宗忻点头,“我知道了。”
刘怀这个人确实不坏,老板让来收货就收货,老板不告诉他货是什么他也真的不问,钱不多拿事不多干。
说起来可能是最开始给他买包子的警察种下的善果,刘怀一直感念当初那三个救命包子的情分,对违法犯罪的事情不怎么接受,之前不想继续给顾客按摩,一是长相原因确实没人愿意点他。二是他也不想赚那个色|情|擦|边的钱。到仓库去每天干干出纳,什么人也不接触,摆摆货记记单子挺自在的。
从祠堂回来,朱七就一直抱着被砍掉手指的那只手发呆,什么话都不说,听到宗忻要主动留下,去腾纾德家里帮老板偷单子,他才机械地动了动脖子,看向宗忻。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不怎么说话的人,忽然动作僵硬的看着某个人,这要是胆儿小的,当场腿就吓软了。
宗忻迎着他投过来的目光豪不避让,问他:“七哥,怎么了?”
朱七挑眉,嗡嗡哝哝说了句什么,不太清楚,宗忻没听清。
刘怀忙解释了下,“他说让你小心点,前两年他来地龙村的时候,亲眼见到腾……德叔杀了个人,把尸体绑着大青石沉的水,他在池塘边上捡到了证件,那个被杀死的人是警察。”
宗忻面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前两年是哪年?哪个局里有警员失踪或是报殉职吗?
看来,这个被腾纾德沉水的警察,他得让局里帮忙查一下。
这天晚上,三个人都没怎么睡好。
四喜来喊他们跟着出山的时候,大概有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已经去祠堂把800公斤的货抬走了。
刘怀和朱七收拾的整整齐齐下楼,四喜见只有他们俩人,那个看上去羸弱不堪的小白脸没下楼,开口问道:“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呢?”
“我刚要给你说。”刘怀拉过四喜硬塞了把钱给他,“他不舒服,上吐下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现在整个人都虚脱了爬不了山,我们想着村子有村子的规矩,到了时间我们就得走人,你看他实在是走不了,还得托你照顾照顾,等他好了你再送他出去行吗?”
四喜看着刘怀塞在他手里的钱,很为难。
“什么样了?我上去看看。”
“哎哟,躺床上起不来了,闹一整晚刚睡着。”刘怀忙拉住四喜,“先带我们跟上货吧,不然都走远了我和老七到哪去找?反正人在屋里睡觉,你等把我们俩送到再回来看吧,他又跑不了,都虚脱成那样了。”
四喜犹豫片刻。
“哎呀,他人生地不熟,又不像我和朱七来过好几趟,现在又病着,还能出什么问题啊?快点吧。”刘怀又催促一阵,“再晚那些货都抬山上去了。”
“行吧。”四喜把钱收起来,“等会儿我把你们送出去再回来看他。”
宗忻等他们离开,才走到厨房从通风窗往外看。
刘怀和朱七跟着四喜已经走远了。
另一边,祠堂大门开着,院子里只留两个人在收拾着。仿佛送走了人和货,整个地龙村都松了口气,那种防备和压抑感立刻淡了不少。
走之前,刘怀特地把腾纾德家指给他看过,梯田边上的二层小楼,前后左右都没有邻居,是个独户独院。从老炮家三楼,能清楚看到腾纾德家的院子里,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晾晒被子,旁边跟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直在伸手跟女人要抱抱。
没多会儿女人抱着孩子进了屋,再出来的时候,女人身边跟着腾纾德,两人带着孩子出门往西去了。
宗忻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拉大焦距对着腾纾德的宅子拍了几张角度不同的照片。
白天很难行动,就算腾纾德不在家或是家里没人,也很难避开大街上那些村民的眼睛,但如果晚上翻墙,肯定会被抓个现行,他的结局就会和朱七口中那个被沉水的警察一样。
咚
外面忽然响起很细微的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宗忻一怔。
紧接着没几秒钟,又响起同样的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像在试探院子里有没有人似的。
宗忻提步走到门前,轻轻推了条缝隙往外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又一颗小石子落地,在卧室门前的水泥地上滚了两下,停在门缝前。
谁在恶作剧?难道是老炮家叫漾漾的小姑娘回来了?宗忻把门缝拉开更大一些,往外看了眼。
院子里没有人,楼梯走廊也没有人。
宗忻蹙眉,不过,谁在扔石子他现在也没功夫搭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想怎么能拿到刘怀说的那张货单才是正事。
宗忻刚要关门,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扒住门框,宗忻几乎是同时把门推回去。
门外的人忍痛嘶了声。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