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
洛昙深拒绝和许沐初一起去会所挑新到的“男模”,许沐初便自个儿开车走了。
“校庆?”洛昙深扎进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
前阵子摩托厂开运动会,单於蜚找出一顶有原城大学logo的遮阳帽给他。当时他觉得帽子眼熟,但单於蜚曾经被原大录取过,有一顶原大的帽子并不奇怪,所以没有往深处想。
方才许沐初却说,这帽子是原大校庆时发的纪念品,而他也有一顶。
他早就不记得将帽子扔到哪里去了。
原大逢整才举办校庆,最近一次校庆是四年前的五月。
他从泳池里撑起来,自言自语,“五月?”
单於蜚正是那一年高分考入原大,但入学时间是下半年。
五月校庆时,单於蜚在念高三,能不能考上原大还不一定,怎么会得到这顶帽子?
是因为向往原大,所以在校庆时跑去看过?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捂住眉眼,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按。
最近需要算计的事实在太多,他本不想在单於蜚身上耗费太多精力,但总有一些与单於蜚有关的小事撩动着他的神经。
比如这顶帽子,比如安玉心。
安玉心是否道歉,他压根不在意。但安玉心跑去打搅单於蜚,他便心有不虞,老是想打听安玉心到底去不去国外,所以今日才叫来许沐初聊八卦。
这帽子亦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也够得他琢磨。
那日在楠山山顶,单於蜚那么温柔地看着他,告诉他——你的生日请来了春天。
说不动心是假的。
但再动心,也不至于令他坠入爱情,丧失自我。
哥哥是他的前车之鉴。
任何感情于他来讲,都是身外物,都是生命之最轻最浅。
浅尝辄止才是他长久以来奉行的信条。
不过为了这份难得的、从未有过的“动心”,他愿意在结束这段关系之前,帮单於蜚、帮单家解决生活上的困顿。
这显然违背了他惯有的原则。
一时的帮助会将单於蜚从原来的轨道上拉离,将来的一切都不再有定数。
他可以补偿。
可以不断得那么干净利落。
如果分手以后,单於蜚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他会亲自,或者假手他人,给予帮助。
看着手中的帽子,他脑中忽然窜出一个念头——单於蜚想不想再去原大念书?
凌晨,市中心繁华区以外的街道静谧无声,偶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
近来,主厨有心栽培,单於蜚下班时间越来越晚,路上困得厉害,一趟骑行下来,呵欠连天。
不知是不是疲劳过度产生了幻觉,他偶有被人尾随之感,但停下来回头看,空荡荡的大街上却只有他一人。
“你今天胡子没剃干净。”洛昙深最擅长的事之一便是找茬。
一场情事结束,他吻着单於蜚的下巴道:“扎着我了。”
单於蜚搂住他,笑着说:“那我下次剃干净。”
“你是不是很累啊?”洛昙深舒服地在熟悉的身体上蹭,“所以才忘了剃胡子?”
“还好。”
“你眼里又有红血丝了。有没不舒服?”
单於蜚眨眼,“我回头滴些眼药水。”
“只滴眼药水就行吗?”洛昙深声音很懒,身子也懒,无骨似的赖着,“你的医生一定叫你多休息。”
“嗯。”单於蜚笑笑,“争取多休息。”
“但你这么忙,怎么多休息?”
单於蜚终于意识到他有话要说,轻轻扶了扶他的腰,认真地看着他的眼。
“啧,你别这么看我。”洛昙深低笑,“我受不了。”
单於蜚摸摸他的脸,“嗯。”
“你还‘嗯’?”洛昙深索性骑在他身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弟弟,你怎么这么乖啊?”
听到“弟弟”,单於蜚垂下眼睫,好似想遮住眼中流动的光。
“我上次叫你‘弟弟’,你反应特别大。”洛昙深将他下巴勾起来,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怎么?‘弟弟’有什么奇怪?”
单於蜚摇头,“不太习惯。”
“那听多了就习惯了。”洛昙深居高临下,挑衅似的连叫了好几声——“弟弟,弟弟。”
单於蜚唇线抿得平直,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别闹了。”
“还会报复人呢。”洛昙深笑着感慨,“上次你给我的那顶帽子,是原城大学校庆的纪念品吧?”
单於蜚短暂地一怔,“嗯。”
“现在还想去原大拿个学位吗?”洛昙深突然正色问。
单於蜚眸子漆黑,须臾,摇头道:“不想。”
“你很向往原大吧?”洛昙深说:“原大上次校庆是在你高考之前,你有那顶帽子,说明你在填报志愿之前,就去原大参观过。真的不想再念书了吗?”
单於蜚别开视线,不做声。
“不要躲。”洛昙深倾身,将他笼进自己的阴影里,“如果现在还有机会去原大,你真的不愿意?”
“没有必要。”单於蜚说。
“怎么没必要?”洛昙深皱眉,“你难道想一辈子在摩托厂当工人?一辈子在餐厅当服务员?”
单於蜚唇角微动,眼中的光亮渐渐冷却。
“你有能力考入原大最好的学院,以前有困难,不得不放弃,这我理解。”洛昙深放缓语气,“现在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我马上给你办手续。”
单於蜚却道:“不用。”
洛昙深有些生气,想斥责一句“不上进”,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单於蜚身上有很多谜团。去年刚开始“狩猎”时,他粗略了解过,不过那时还抱着“利落抽身”的态度,并不想过多介入单家的事,所以一切调查都点到为止,甚至刻意避免与单於蜚聊情爱之外的东西。
但现在一些想法早已改变。
他已经让林修翰彻底调查单家。而他叫单於蜚一声“弟弟”,不止是床上的情趣,更是担了一份责任。
——单家得罪的人,他出面摆平;单於蜚失去的入学机会,他帮忙争取回来。
他要将单於蜚从泥潭里拉出来。
但单於蜚居然不领情。
情事之后的暧昧与温存在沉默中荡然无存,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最后,是单於蜚先开口,“谢谢,不过我暂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洛昙深感到失望,却没有继续劝说,“随你吧。”
露台上落了很多桃花与梨花的花瓣,看上去漂亮,打扫起来却是一件烦心事。
林修翰站在洛昙深身后,“单於蜚的父亲单慈心惹上的不是一般人,也绝不是欠钱这么简单。”
洛昙深穿着长至脚踝的开襟薄毛衣,转过身来。
“如果单家欠的是高利贷,欠的谁、欠了多少,一查就一目了然。”林修翰道:“但我动用了很多关系,都查不到单家的债主。”
“没有债主?”洛昙深抱臂。
“债主藏得很深,所以我说单慈心惹上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林修翰说:“少爷,如果您想整治一个人,您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底下自有人会帮您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洛昙深来回走了几步,“你是在提醒我,单慈心得罪的是和洛家势力相当的人?”
林修翰神情严肃,“少爷,这样的人在原城不多,您心里自然有数。我暂时没有继续往下挖,是不是继续查,得看您的意思。”
洛昙深走到露台边,眼前是一片疯狂生长的春末景象。
“单慈心有严重的精神病,但死因比较蹊跷。”林修翰说:“医疗记录很有可能被篡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少爷,我建议您……”
洛昙深道:“及时收手?”
林修翰理智道:“我认为您没有必要为单家冒这个险。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继续查下去会牵扯到谁。”
洛昙深笑了笑,喝一口茶,“继续查。”
林修翰愣住。
“我倒要看看。”洛昙深说:“是谁在仗势欺人。”
林修翰很是意外,怔了片刻才道:“是。”
自从明昭迟被勒令在家思过,原城的纨绔子弟们便像群龙失首。虽然各类娱乐活动并未因此消停,但少了领头的那一位,闹起来或多或少比以前缺了些什么。
倒是有人疯传贺岳林即将回国。
这一位声名狼藉,离经叛道,人虽常年在国外,原城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比起明昭迟,他更会玩。
因为明昭迟是独苗,身上有太多束缚。他却是贺家老三,上头两个兄长将天顶着,随他怎么折腾。
洛昙深以前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如今也不得不留一只耳朵,注意贺岳林的动静。
贺岳林归国时间未定,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不至于上赶着,但既然知道两家联姻的事,也听说了贺岳林的态度,便多少有些在意。
贺岳林这人,将来到底会不会与他站在一起还是未知数。在情况并不明朗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贺岳林在国外的号码,他犹豫一番,退了出去。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嘈杂,隐约有洛运承的声音。
门被推开,洛运承满面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