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第36章

作者:不是知更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以卵击石总要豁得出去一点。”他向谢驰点了下头,起身送裴序出门,凑近些许后笑容可掬地说,“再说你应该明白,你这样的人,其实没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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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离裴家所在的筒子楼稍远,裴序下了公交,走了十分钟转到那条曲折的巷口时,发现那辆熟悉的车和人停在不远的行道香樟树附近,抱着胳膊咧嘴冲他笑。

他没上班,穿得很休闲,上半身还是裴序那件地摊买来的廉价T恤。明明是衣服质量不好掉色脱线,在他身上倒像是刻意做旧的效果。人干干净净地站在那儿,嵌在日落余晖中,像一颗纯净的、还有生气的琥珀。

裴序和他隔着一个巷口的距离,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不住拿捏着那枚刚才取得的U盘,语调很平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沈渝修笑得下半片红红的牙肉都露出少许,“随便看看。”

风吹得香樟树叶轻轻摇曳,沈渝修肩上落下一片泛着莹润光泽的叶子。裴序走过去,抬手拨落那片绿色,“你知道我会回家?”

“说了是路过。”沈渝修耸肩,别开脸看着车窗映出的倒影,发现裴序的视线也跟着他转移过来,就很轻松地朝两人的倒影笑,“不打电话也能找着人的感觉还挺新鲜。”

裴序对他这套歪理不予置评,“碰巧。”

“遇见谁都是碰巧,遇见你就不是。”沈渝修伸手弹了一下那块倒映裴序的玻璃,“你妹妹怎么样?”

“回学校住了。”裴序说,“不在家。”

沈渝修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侧过脸对他道,“那我今天来就没饭吃了?”

裴序斜睨他一眼,“你缺饭吃?”

“缺啊,缺个姓裴的厨子做的。”沈渝修靠着车,手从玻璃移到了裴序领口下裸露的一小块锁骨上,微微歪头道,“回去做饭。”

“我回家拿件东西。”裴序随他怎么折腾,淡声道,“你在这儿等。”

“我跟你上去。”沈渝修好像无聊得要命,执意道。

裴序出现前,他随波逐流地一个人等待,但裴序一来,就不想再寡不敌众地面对那些庞杂纷乱的情绪。两个人,两个人,沈渝修觉得自己快要习惯了。

裴序没有表示异议,因为裴曼并不在家。

一小时前她还支支吾吾地打电话来要过钱,环境音响亮得无法忽视,显然是某家麻将馆。

三楼的这间小屋子保持着和沈渝修上次过来时差不多的模样,尤其在这个时间,戴着种泛黄发旧的滤镜。

裴序要拿的东西放在裴荔房间,进门就直直推开了裴荔房间的门。

出于礼貌和尊重女孩隐私,沈渝修等在门外,没进去。

裴荔的房间也并不大,小而温馨,虽然不少东西有摔打过的痕迹,但大部分都还是小心用着。沈渝修靠在门边等了一会儿,瞟见那个被放在角落里的书架,很感兴趣地笑了,指指道,“那是个橱柜吧。”

裴序嗯了一声,少时,又说:“小时候邻居不要,我拿回来改的。”

边角有磕碰,用心刷了墨绿色的漆,反而很美观。架上摆着些小零碎,还有一只做工粗糙、勉强像模像样的旋转木马摆件。薄薄的黄铜片制成,沈渝修玩心很重地吹了一口气,顶上的伞状黄铜片便摇摇晃晃的转动起来,不够精致的四只木马徐徐旋转,分割夕阳的日光,在墙上投下一片规律变换的光带。

沈渝修兴致勃勃地看着金色木马,余光瞟见那排顶部的小饰品,随口道,“那也是你做的?”

裴序已经找到东西,收好桌子,起身向外走时一扫那排花花绿绿的树脂耳饰,说:“有几个。”

他站在书架前把那排小东西调整得整齐一些,“我妹去年经常晚上在学校摆摊卖这些,帮她做的。”

沈渝修支着腿,后脑抵着灰白墙壁,想象了一下,觉得无论是改装橱柜的十几岁的裴序,还是会蜷在狭小书桌前为妹妹、为生计做手工的裴序,都是光彩熠熠又毫无保留的裴序。

于是他勾勾手,说:“哎。”

整理完东西的人转过身,看着他,走近了两步。

余晖隐没,入夜宁静。

裴序好像知道他潜在的需要,低头吻了他,然后问:“什么事?”

沈渝修心想,没什么大事,却又想,跟男人恋爱,不是件小事。

第32章 不缺

接过吻后,裴序拿了一只放在沙发上的背包,把一些做好的小饰品和一叠钱放了进去,说:“走吧。”

沈渝修看那些东西都是女孩子常用的,猜到他要带给裴荔,“你要去学校?”

裴序摇摇头,“明天。”他微躬着背锁门下楼,接着道,“你不是要吃饭。”

倒还挺体贴人。沈渝修笑了一下,跟在他后面,手里拖着那只背包垂下来的肩带,“也没那么饿,她要是着急,你就先去送。”

裴序等他解锁车,把背包搁到后座,“你的车太显眼。”

这辆车贵是贵,但并不属于什么限量版豪车。沈渝修听他这么一说还怔了怔,觉得裴序有点反应过度,像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他,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一扇门。裴序仅仅是个不得不进门的闯入者,走过一圈,总是要退出去,不用与门内的人事物发生任何特别的联系。

“那你明天开上次那辆车。”沈渝修偏要勉强,大剌剌地坐上副驾,冲还停在后座门外的男人一扔钥匙,懒洋洋道,“车再显眼,多开两次就习惯了。”

裴序顿了顿,像把他的举动当成在正常不过的心血来潮,没多纠缠这个话题,一甩车门,上车开了出去。

晚餐时间,城区内的道路得以有短暂的清净,没高峰时段堵得那么厉害,直至开进一段中心城区附近的高架桥,车辆增多,车速才逐渐放慢。

路边是个繁华商圈,广告大屏的蓝白光影在沈渝修脸上蒙了一层很浅的灰调纱雾,他半闭着眼睛,靠着头枕,整张脸颜色最亮丽的那颗小小唇珠忽然一动,冒出一句,“最近没人找你妈赌债的麻烦了?”

裴序将视线向左上方平移少许,看着挡风玻璃上那几块年检标签,答说没有。他察觉沈渝修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随便问问。”沈渝修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唇角略扬了一下,“看你妹妹上次被吓成那样还哭着打你电话,怪可怜的……对了,你爸呢?”

他右手支着头说:“都闹成这样了,也该管管你妈吧。”

他说罢,空气一滞,鸣笛的声音在车内回荡片刻。裴序放下手刹,点着油门边往前开边说,“不在。”

他的口吻很平淡,用词又模糊,让人分辨不清含义。沈渝修睁开眼睛看看他,自觉不好接着追问这个“不在”是指去世还是指别的什么,一时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