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知更
“二十多年前,沈耀辉跟你们做的交易。”裴序的声线在录音里显得更为冷硬,“全部经过。”
不待王主任开口,打着酒嗝的魏哥抢先道,“有什么经过啊。孩子嘛……偷的骗的都管不过来了,我们搞搞代孕中介,帮人生咯,积福积德。况且又在境外,能怎么的。”
录音就此安静一小节,只余轻微嘈杂的环境音。
“造孽的事,别说得那么好听。”那位王主任的口气不好,直言不讳道,“帮别人?你拿八分,那些女人才拿两分……连你自己亲戚都宰,还积善积德?”
“姓王的你别不地道,老子拿八分?老子拿的钱都跟你四六开了吧,你少得了便宜卖乖,当初不是我好心没把你卖了,你能在这儿舒舒服服地当你的大主任?”魏哥呸了一口唾沫,悠哉游哉道,“来买的哪个不是因为男的不行啊,我这是给他们撑份儿,不够积善的?再说,我拉亲戚来做事咋了,一群农村打工的,二十年前啊,我让她们天天躺着养胎就能赚钱,这还不叫积德?”
不知是谁踢了一下桌椅,金属在水泥地上挪动的噪音格外尖锐。沈渝修听得很焦躁,又很心惊,直直盯着那只手机。
“不废话了,说吧,当时可是你负责管咱们那二十多个客户的。姓沈的这家你清楚。”
“说什么说啊。”王主任一声叹息,道,“说天天给人发补佳乐和打黄体酮?还是说做胚胎移植性别鉴定啊。”
“我问你沈耀辉怎么做的。”裴序说。
“沈耀辉。”对方慢慢念了一遍,像是此时才将这个名字过了过脑似的,很快道,“老魏,是做了四回那家?”
“啊?早忘了……来的哪个不是做一回两回的。”
“我有印象,这对夫妻做了四次。”那声音倏然带有一种回忆事实而引发的冷静,“像是之前俩人做过试管婴儿,也没用。真够能折腾的,前前后后那女人应该遭了不少罪。”
“前两次都是畸胎,没成,第三次成了,过了一年多又来,说是孩子抱回去没养活。”
沈渝修听到这儿彻底愣了,下意识地偏过头,目光投向平静靠在沙发边缘的男人。
他从没想过裴序的出生会有这种隐情。
而录音里的裴序仍然是心平气和的,“第四次呢?”
“第四次……就活了一个,没抱回去?那就是不要了吧。”王主任回答道,“一般都做双胞胎,保险一些,出生两个就活一个的也多,胚胎发育不是人能操纵的。”
“活了一个。”裴序重复道。
“对,我记得清楚。他们问得很急,不过听说第一个出生有问题,就没下文了,再没联系过。那孩子不到两小时就不行了,条件差,哪有功夫做仔细检查。肺炎、先心都有可能,谁说得准,这种情况有不少人是不要的,抱回去负担太重……很正常。”
“胡说八道!”
原本岑寂的会客室猛然划过一声沈耀辉的怒吼,他反应激烈地吼着,“关了!立刻关了!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些三教九流的人,说话没有根据,我们不是,咳……不是主动抛弃……”
他身体一下站起,整张脸涨得青紫,挥在半空的手蓦地一停,呼吸急促地捂着胸口,喃喃道,“都是胡说八道……”
苏渝像是被人强行摁进某个噩梦,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双眼无神,血色尽失的嘴唇颤动着,连沈耀辉半倒在沙发里都未作关心。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裴序躬身捞起手机,随手关闭了,“你再说一遍,谁跟我是兄弟关系?”
房间笼罩在即将入夜前的灰暗里,自然感应光线的壁灯悄悄亮了。裴序那张脸在灯光和身体倾斜角度共同造就的阴影中,显露出几分居高临下,“是那个被你放弃的,只活了两个小时的小孩。”
“还有前面的那几个。”裴序慢条斯理地说,好硬要揭穿所有外皮,暴露出他或沈渝修,都是满足这对以自我为中心的夫妇欲望的工具*的实质,“出生的,没出生的,还有那个死了的,他们才是。怎么会是沈渝修。”
“啊——”
他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已经缩在沙发一角的苏渝紧闭着眼睛,牙齿震颤,浑身发抖地发出格外凄厉的尖叫,像是坠入一些不堪的回忆而崩溃。她再睁开眼,扑向不停大喘着气的沈耀辉,疯了似地摇晃他,“孩子,为了孩子……沈耀辉!你折磨了我这么久……”
沈耀辉脸部抽搐,泛起一股石膏样的灰白,无力地举起手,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她,“够了!苏渝!”
女人的哭喊和沈耀辉微弱的反驳骂声搅合在一起,乱糟糟的,一地鸡毛。
离他们最远的沈渝修怔怔看着这对平常光鲜的夫妻近乎厮打地纠缠在,头脑发沉,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和身体有些脱离,并不在这间不大的会客室里。
他看着他们,觉得很陌生,又有种说不出的可怜,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拉开,裴序快步走了过来,沉着脸,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带了出去。
裴序动作利落,沈渝修还未回过神,就被他强行推进停在别墅外的熟悉的车。
解开刚扣上的安全带,沈渝修拍了一把车门,道,“开门,我自己回去,我想冷静冷静。”
裴序一声不吭地抬手一勾,再次系紧安全带,放下手刹,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第66章 非我非你
“停车。”
沈渝修半捂着额头,闭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裴序,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家里搞成这样……”
他越往后说语气越轻,像是无奈地叹气。
沈渝修并不想看见沈耀辉夫妇如此不堪的一面。他不能理解,也认为他们对生育的偏执称得上荒谬可恨,但由此明白,这些偏执如今已经落到裴序身上,轻易不会消散。
无解的偏执,不能摆脱的囚笼。
冷风灌进车里,沈渝修被那阵风吹得全身各处发冷发疼。裴序坐在他身边,单手开着车,额前那几缕碎发被风掀得直往后翻。从沈渝修的角度看过去,他鼻梁高挺,嘴唇微张,好像依旧是那天开车上山去看日出时什么都不在意,又愿意什么都试一试的模样。
沈渝修泡在冷风中,泡在一股绵延已久的挣扎里,裴序和他身处同一片痛苦,却比他坦然而无所顾忌。有时爱意说不出为什么,有时又有明了的答案,沈渝修此刻确认,最初是被裴序这副模样吸引。光明正大地放低底线,摆脱某些所谓的道德感,很畅快,但他不行。
车停在了沈渝修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一路沉默着上楼。沈渝修停在门前,看了看身侧的人道,“车你要开就拿去开,不用再送过来。”
裴序留在这间公寓里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一些小物件,没有很特别的私人物品,沈渝修不想再拖泥带水地玩什么分手告别之类的戏码,顿了顿说,“门锁密码我换了,你回去吧。”
这些话确实起了少许作用,裴序站在原地,没迈过那两步的距离。他冷眼盯了沈渝修几秒,忽然嘴角一提,向前跨了一步,劈手抓着沈渝修的手指,按在那把门锁上。机械的电子解锁音响起,沈渝修眼前一花,随即被人重重压在了公寓门上。
玄关附近一格小衣帽架的灯亮起,柔柔的,照亮两人的脸和扔在角落的一捧玫瑰。整间屋子是阴暗的,只有这一处明亮,裴序余光瞥见那些还未开败的花,眼底一暗,偏深的眼窝像藏着能吞噬人的东西一般,逼得沈渝修不得不正视他。
“我他妈让你进来了吗?!”沈渝修骂道,“裴序,你有完没完?”
昏黄的光疏疏落落地打在裴序的发梢肩上,他似乎笑了一下,单手钳制着沈渝修的动作,另一只手伸到他身后,修长的手指别有深意地按着某个地方,“你哪里不是随便我进?”
“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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