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肋骨 第42章

作者:灰度值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30个月的时间,那不就等于900次“我爱你”吗。

笔头在最后写下的数字上划了两下,哈德利其实也知道自己身为心理医生的局限性,他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但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他却不能阻止这些人的行为。

现在的言宁佑就像要闯入地狱的俄尔普斯,至于最后他是能带回自己的欧律狄克,还是失去所有变为星辰,那就要看言宁泽的选择了。

在满目雪白的光景中醒来,言宁泽坐起身,看了看窗帘外不变的积雪,惺忪的睡眼中晃过一丝茫然。他好像是做了个梦,又好像什么也没做,在醒来的一刻,世界散去,他穿好衣服,坐上轮椅,慢悠悠地挪出房间。

疗养院里的早餐种类不多,言宁佑反反复复吃了大半年,早就感觉不出特别。

在他拿起一杯牛奶准备放上托盘时,穿着雏菊花裙的小女孩笑眯眯地跳过来,拿在手中的发卡摇摇晃晃地夹上了言宁泽的发尾。

“早上好,艾蔻。”

“早上好,宁泽哥哥。”

作为土生土长的ABC,艾蔻说到言宁泽的名字时还带点饶舌的鼻音,但她知道对方不会和她计较。

而对着年纪小到可以做自己女儿的艾蔻,言宁泽显然更希望对方能喊她叔叔。

“今天我可以给你扎头发吗?”看着言宁泽垂在耳后的发丝,艾蔻双眼放光地询问道。

瞥着眉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艾蔻一眼,在言宁泽伸出手臂,露出腕骨上红绳穿着的转运珠时,他摇着头,语气柔和地表示,自己马上就会把它剪短。

——

*转运珠是第八章 ,言宁泽出门看心理医生时,言宁佑给他戴上的。

第34章

时隔四年后再次出国,言宁泽在飞行了十四个小时后落地纽约,到了机场,再转行车路线,等到了巴尔的摩已经入了深夜。

费澄邈的父母都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出来的医生,虽然两人学的专业不同,但后期却都为了费澄邈而转了行当。

“帆船事故?”

因为要倒时差,言宁泽从机场上车后就一直醒着,听说费澄邈曾经全身瘫痪过,他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我比较追求刺激,跳伞、漂流、攀岩、越野、速降这些我都玩过,出事那次其实危险性不高,所以我没有做太多防护,最后就……”费澄邈在车内摊了摊手,还低下头让言宁泽看看自己脖子后面的伤疤。

“其实我这个问题,放到现在完全是可以手术解决的,而且成功率很高,但放在十五年前却显得很棘手。况且那会我刚刚开始创业,手里的工作很多,在进入华尔街后,看得多了,人就容易浮躁,结果有一天我突然爬不起来,不仅如此,连吃饭喝水上厕所都需要有人帮助。”

可想而知费澄邈当时有多暴躁,就像个困在木头躯壳里的野兽,咆哮着从山顶滚落。

“他叫韩辰沫,听说是因为出生后老是哭,他父亲觉得太吵,所以给他取名沉默。”

关于费澄邈这位已逝的爱人,言宁泽只知道对方最后是精神崩溃而自杀,本来他想到了国外后就和费澄邈分开,可对方却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的倾诉伙伴,拉着言宁泽一定要请他去自己的家里坐坐。

“沫沫的父亲是早期下海经商的那一波先驱者,结婚前家里富裕,但是因为文化程度不高,后期政府介入、外资驻扎,工厂倒了,还欠了不少钱。所以沫沫出生时,他父亲就常常家暴,打完妻子后就外出赌钱喝酒,循环往复,直到有一次他父亲喝醉了,把一杯滚水倒在了沫沫头上。”

韩辰沫会出现在费澄邈身边,是因为护工的身份。以费澄邈父母的财力,请一个全职护工每日照顾儿子显然并不是什么难事。韩辰沫的年轻有点超出费澄邈的想象,不过那会他脾气暴躁、阴郁易怒,加上韩辰沫很少说话,只是低头干事,两人的交际从一开始就不是特别美好。

“为了沫沫,他母亲想要离婚,但是他父亲觉得丢脸,上门打砸,沫沫头上留了烫疤,他外公外婆却觉得还可挽回。”说道这里,费澄邈笑了笑,面上的表情有些玩味的嘲讽。他和言宁泽都是出生于高知家庭,自小富裕,虽然豪门内的龌龊从来不比旁的要少,但对韩辰沫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级。

如果费澄邈没有出事,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多看韩辰沫一眼,但有时巧合的到来,就是另一种命中注定。

韩辰沫的母亲带着儿子跑了,跑出了国,在语言不通又没有绿卡的情况下,她一天做四份工,拿最微薄的工资,买二手的磁带和书本,让儿子学习外语。

后来为了能让韩辰沫上学,她又做了当地一个黑老大的情妇,这才给韩辰沫弄到了一个可用的身份。

但对韩辰沫来说亚裔人的外表、结结巴巴的口语、书写不顺的单词,他在学校就是个异类。更何况小时候还没长开时,额头上的烫疤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

经历了多年校园暴力的韩辰沫最后没能考上大学,只是学了护理勉强养活自己。直到韩辰沫的母亲年老色衰被抛弃,早年的病痛一股脑地压到身上,她被查出肝癌早期,治疗费用高得吓人,韩辰沫一个月的工资根本支撑不起透析。

“这时候有人说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和你专业对口,你愿不愿意?沫沫当然愿意,之后他就来到了我住的那间疗养院,在碰上我之前他已经在那里做了三年的护工。”

高薪的原因,韩辰沫等接触到工作后才明白——那是高风险所带来的。

能住得起这间疗养院的病人,没有一个是家境不富裕的,可有一天突然跌落,脾气自然不好。有时复健的途中病人会骤然发火打人,韩辰沫被不锈钢水杯砸过,还在换尿管时遭到病人的辱骂,唯一能撑起这段时间的,大概只有到手的厚厚的薪酬。

如果按照常有套路来说,费澄邈和韩辰沫之间,就像王子和灰男孩的童话。

韩辰沫照顾了费澄邈两年多,陪着费澄邈从瘫痪到康复,中间经历了数次手术,在费澄邈最痛苦绝望的时候都是韩辰沫守在他身边。

等到费澄邈好了后,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费澄邈重新工作,还把韩辰沫接到了自己公寓,让他辞掉了护工的工作,安心做他的男朋友。

可惜童话故事从来都是走到大团圆的那一步就结束了,没有人写过王子和公主的婚后生活,也没有人会在乎灰姑娘变成公主前的眼泪是否清澈。

费澄邈十四岁时就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他的父母接受良好,并给他生了个弟弟。作为家里独宠的小王子,费斯羽看不上韩辰沫的出身、长相、学历和工作。

在费澄邈忙于事业的途中,费斯羽常常会去公寓给韩辰沫找茬,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韩辰沫有想过和费澄邈提一提这事,比如收回费斯羽手里的钥匙,但重新起步的费澄邈每天都周旋于各种工作和应酬中,回了公寓也是倒头就睡。

遇到麻烦事后,再听到韩辰沫并不流畅的说明,费澄邈只会烦躁地打断,并表示等这段时间结束了再说好吗?

韩辰沫说好,却一直没能等来这个机会。

“沫沫自杀后,留下了三本五百多页的日记。他说自己就像被扒光羽毛的乌鸦,蹲在阳光明媚的屋内被晒到渴死,那些羽毛有些是被我拔掉的,因为我不让他再去工作,有些是费斯羽拔掉的,因为他一直在挑起沫沫的自卑,有些是沫沫自己拔掉的,因为他想留在我身边。他试图理解我、体谅我、总以为能够等到结束的时候,但是没有水的乌鸦却在窗户打开之前就渴死了。”

以费澄邈的成就和容貌,他身边从来不会缺少追求者,和这些人保持暧昧的关系可以很好的辅助事业,就像言宁佑和谢熙雯、言宁泽和高妍蕾的关系一样。

但韩辰沫只是个普通人,他看出了费澄邈的改变,也提过分手,可费澄邈求他留下来,并保证和这些人不会有除合作外的任何关系。

——聪明的乌鸦会在水瓶中加入石子来获得水源,而我是那只最丑最笨的乌鸦。

韩辰沫在自杀前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极致,可费澄邈正忙着一个价值数亿美金的合作案,连韩辰沫的母亲去世,他都没来得及去参加葬礼。

“沫沫的母亲去世后,他哭了很久,也许是为了惩罚我没有参加那场葬礼,所以沫沫让我亲手埋葬了他。”

合作案成功,费澄邈重回了上流圈,身价倍增的同时,韩辰沫安静地死在了公寓的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