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 第4章

作者:箜篌响 标签: 古代架空

  我怔住,他究竟是何人,敢说如此狂妄的话?

  他心情转好,那骇人的气息也不见,我渐渐恢复理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小巧的玉瓶,描摹它的形状来掩饰紧张的心情,总不能一直僵着,便偷瞄着打开的笼门,低声商量道:“多谢英雄,敢问可否放我出来了?”

  他只是玩味地望着我不说话,我被他盯得心慌,被欺辱至此也不敢擅自乱动,只别开头去避免更加丢人。我在这视线下煎熬许久,他才踢了踢笼门轻笑道:“这回便饶了你,你可服了?”

  我艰难地挪动着从笼中缓慢退出,因四肢僵硬暂时无法站起,膝盖隐隐刺痛,定然被是磨得出血,心里虽气,却不敢惹他不悦,只好揉着手臂和膝盖无奈地低声道:“即便不关我,也是服的。”

  此番折腾天已蒙蒙亮,见他似乎没有话想说了,我稍稍活动至能站起便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起身,拾起刀和布包道声告辞想离他远些,却听他笑吟吟地问:“这便想走?小护法,你还有日休沐,若是犯错太多某教训你也很累。”

  我心里虽不服,但现今只听到他声音便汗毛倒立,怕他又想出什么花样羞辱玩弄我,只得咬牙握着刀,抿唇尽量平静道:“英雄请放心,在下今日回教,并不打算再做坏事。”

  若我说话能有用,倒是也好,但他怎会理我?硬要与我同道进城买酒,怕我再犯错事劳烦到他,我心里极不情愿,却不敢拒绝。

  进城时天已大亮,我今日的确不打算做什么,只是太饿想吃点东西罢了。但当我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竟并未理会被我关在密室的陈大夫,也没过问昙逝之事。

  看来的确并非正道之人,这倒让我稍微放心下来。

  正想着,便见街上有位身穿玄黄道袍的算命先生,举着幡旗,上书:卜命大师,边行着口中呼着:“指点迷津,有缘者分文不取。”

  这种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满大街都是,曾经青城山下也有不少,打着不收钱的名号,谈着谈着便说你有一劫,想要化解却要另行收费,已屡见不鲜,教训不完。

  要擦肩而过时他却拉着我不放,说道:“这位公子,老夫见你红鸾星动,近来当有喜事降临,但若无喜事,便是血光之灾,不如老夫为你算算喜事从何处寻,方能挡过这劫。”

  我本不欲理会,但这话却惹得我异常不快,没见我愁容满面,面色铁青吗?哪像是春风满面,红鸾星动?红鸾没见着,分明是遭遇煞星才是。

  我心想,这神棍骗我倒好,若是骗走老人一生积蓄,岂不是害人性命?实在是无恶不作之徒,我虽为魔教护法,但向来充满正义感,便打算杀这神棍为民除害,手按刀上冷冷道:“先生神机妙算,怎没算到自己今日有血光之灾?”

  却听身后剑寒清威胁地轻咳一声。我才想起我正被监视,虽说我问心无愧,胸怀坦荡,但他定会认为我在做坏事,又要借机惩罚,实在不值当。

  我便饶过这神棍性命。

  思忖的片刻刀也未出鞘,那神棍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仍在背后嚷道:“老夫今日定无灾无难,但公子你向来时运不济,一场小灾便能要命,必要寻桩喜事,才可冲灾!”

  我烦不胜烦,这尊神在不敢动手,只好甩袖离开,耳不听心不烦,却听身后剑寒清含笑问道:“先生既神机妙算,可否看看某的命格?”

  我并未回头,只远远听到那神棍观察他片刻,声音颤抖而恭敬:“莫敢不从……”

  剩下的因走远没听到,也无心理会。

  我一日未曾吃过东西,正饿得发慌,又怕他认为我想逃走加倍惩罚,便在路边点了碗阳春面慢慢吃着。面汤香鲜,但我因饿得太久,才吃几口便觉得倒胃口,只将汤喝光面却没吃多少,又咬了几口荷包蛋,没多久见他已被骗完钱在我对面坐下,葫芦里盛满酒。

  我不敢与他多说话,他也不理会我,仿佛只是互相拼桌的食客。他也不吃饭,只小口喝酒,百无聊赖地看看我,又看看街上过往行人,仿佛只是随意找件物什打发时间罢了。

  已是午后,日头高悬,骄阳如火。

  此地距长生殿不算远,待吃饱喝足我也打算安分回教,便起身对他拱手道:“这趟劳烦英雄了,在下这便回教赴命,咱们可否就此别过?”

  他喝了些酒,心情不错,即使对我没做坏事有些失望也并未刁难。我也知已被盯上,以后定还会见面。

  休沐最后一日便要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偏偏这时,闹市中有匹失控的烈马奔驰而来,将地上摊贩摆的瓜果踏碎,溅起泥浆,沿路百姓四散而逃。我正站在街道中央,也不躲不闪,在那骏马奔至面前时忽得拔刀,刀势骤起,化作道狭长而白亮的光,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将它暴劈至两半。

  片刻后,这马尸身倒地,血流满地,险些脏了鞋底。

  我这才瞥到剑寒清手亦在按剑,忽然懊悔自己太沉不住气,若他出手,说不定能将这马脍作整齐数片,令众人分食。又忐忑地抿唇思忖这是否算做坏事?想想觉得这是为民除害,不是坏事,即便挑毛病也顶多说我浪费马肉。

  紧接着便有家丁引着位娇滴滴的妙龄少女寻来,小姑娘腰间佩剑,侠女打扮,梳着两根精致小辫,娇俏可爱,见我手握的窄刀还滴着血,又认出我来,便横起柳眉,怒斥道:“魔教妖人,原来是你斩了本姑娘的马!”

  若别人敢对我如此说话,我定会教规处置。但这小姑娘我却认得,便也不与她计较,反倒笑着打趣道:“原是何掌门家的小女儿,眨眼间也长成大姑娘了。你小时候被人掳走时哥哥还救过你,胸口至今还有道疤,你当时搂着脖子我哭着说要嫁我,可还记得?”

  她涨红了脸,怒道:“呸,谁稀罕你这不男不女,弑师背叛的妖人来救!”

  我作出黯然神伤的模样叹气道:“全天下都能骂我,可你父亲分明对我感恩戴德,说要衔草结环报答,不想报答的方式竟是参与武林盟共同围剿我。但我大人有大量,念在你与我师妹同样年纪的份上,也没与他计较……”

  我陈述事实,她却觉得我是故意调戏,羞愤交加地扬手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剑寒清本喝得高兴,见我们还在救来救去地喋喋不休,扰了他的兴致,便不耐烦地道:“小姑娘,救也救了,如若不喜,某劝你寻棵树吊死,这回可没人来救!”

  实在太粗暴了,这人竟丝毫不知怜香惜玉,如此羞辱人家小姑娘。这天剑派何掌门虽武功不济,却因乐善好施,在江湖上德高望重,怎能轻易打人家脸?

  更何况这丫头的命是我救的,便不会随意取回。

  看着这小姑娘我便忍不住想,若我的嫣儿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我与师父从小纵着她,或许长大也会偶尔娇蛮任性。我不愿自己师妹犯错时被人揪着不放,便也不会如此对别人家女儿。

  原本我挨一巴掌便已了事,剑寒清非要出言招惹,小姑娘听后越发羞怒,觉得我在找人羞辱她,喝道:“你这的妖人怎敢拿我与她相提并论?父亲常说,你们青城派虽有洛哥哥那样的大英雄,却唯出了你们两个不肖叛徒,你杀她父亲,她竟还想劫狱救你,这样不忠不孝的人才会被乱箭射死,尸骨无存!”

  我本已打算收刀归鞘,听到最后八个字突然望向她,握刀的手微微发颤,只觉胸口剧痛,几乎喘不上气。我以为是昙逝再次发作,但以手抚着胸口才知原来是心痛。

  当时我武功尽废,被囚狱中,洛尘隐瞒此事,直到叶副盟主趾高气扬地对我说起时还不敢相信,竟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我不知那日都有何人在场,也因参与的人数众多,便将整个武林盟视作仇敌,不想这天剑派也参与其中,我舍命救他女儿,他却害我师妹。

  恨意如骇浪般涌上。武功权势,名利财富,我什么都能让,生生死死,我亦不在乎,甚至那屈辱的条件,也都答应,只求那人放过嫣儿。

  他却未能信守承诺。

  此时我的眼神应当有些吓人,竟从他们眼底看到了些许惊惧。然而已经太晚,甚至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中快刀便已取脖颈,她的头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折断,血雾喷溅,当场断气。

  我阖目,周围各式声音响起,尖叫声,叫骂声,哭喊声。

  我却如进入完全封闭的世界,周遭一切都化作尖锐笑声掐住我的喉咙,叫我呼吸不能。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笑我陆铭越,拼着性命地去救别人家女儿,可我自己的师妹,却被乱箭射死,无人怜悯。

  她唯一做错的,只是成为了我的师妹。

  她只是……想救我而已。

  仔细听来,这笑声竟是出自我自己的口。

  待我回过神,才看清发生了什么,刀仍握在我滚烫炽热的手中,温热的血却溅在脸上,家丁则对我惊叫着你敢杀我们大小姐。

  原来我杀人了。

  我却觉得痛快。他天剑派掌门之女是掌上明珠,磕着碰着便不成,难道我青城派小师妹,就活该倒在冰冷的泥地里受人践踏?我偏要看看,究竟谁比谁命贱?

  但我仍记得身旁还有位煞神在。我虽杀人,却不想死,只得压抑着以最后理智放下刀,平静得如临疾风骤雨,道:“看来在下今日注定不能回教,您要如何,请便吧。”

  他看那尸体,却如看天边一道浮云,远山一道风景般波澜无惊,仰头饮下一大口酒,笑道:“某今日没心情,念你还有要事,这回便欠着吧!”

  原来还能赊账。

  我便笑了,再出一刀,那家丁瞬间人头落地,唇角弯起愉快的弧度:“多谢英雄,不知可否多欠几回?在下今日须开个杀戒。”

  说罢擦净脸上的血,将女孩头颅割下,与家丁的头发结作一股,提着两颗滴血的人头慢慢行至天剑派门口,血流在路上,形成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轻轻敲了敲天剑派大门。

  将开门之人劈作两半,举步跨入,两颗人头搁于地上,才对满面惊怒的门众拱手笑道:“叨扰了,长生殿护法,在此请战。”

  我魔教中人更该守礼,不可叫正道君子瞧了笑话。

第五章 相思

  何善人闻声赶来。

  无须多言,我手里滴着血的刀和地上的头颅已说明来意。

  他痛失爱女,涕泗横流,脸色青白,食指发颤指着我,几乎要痛得背过气去,待喘息过来才狂怒着,拔剑扑来。其余弟子亦纷纷拔剑,形成剑阵,将我围困其中

  我却并无怜悯。

  五年前我已发誓,若那人注定是天之骄子,我便要化身为魔,将他从武林至尊的位置拖下。若还能奢望,便是要掀起万丈巨浪,令这武林盟血流成河,方能祭我师妹亡魂。

  她不漂亮,不勇敢,顽皮任性,只是个出身平凡的小姑娘。可再普通的小女孩也是我与师父宠大的宝贝,我给不了她更多,只想让她活着,却连这都做不到。我便要让这些君子明白,踏过这条线要付出何种代价。

  在那之前,我都要活着。

  天剑掌门的剑已至面前,此剑如飞瀑流下,自天上而来,大气磅礴。然他使得气势有余,后劲不足,珈蓝刀决于我手上变得阴寒冷辣,专钻破绽,几招过后,便将那银河之水斩落凡尘,切开剑势,直接砍下首级。再连斩三名弟子,破天剑阵势。

  登时鲜血喷涌,高溅两尺有余,洒满院中各处角落。

  我做此事时并不亢奋愉悦,也未狂怒失控,只是单纯泄愤罢了。我心知这是我能灭的门派,至于不能灭的,只等来日再取。

  想必我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无痕,理智异常。其余门众见状皆认为我心狠手辣,乃嗜血狂魔,便有人奔走逃窜。

  灭门之事我尚不纯熟,竟忘记将府门锁死防止逃脱。却见此时有道白衣身影飘然出现在门口,斜倚门框,横起长剑阻住去路。剑于鞘中长吟,未及出鞘便有冲天之势,众人观那气势竟踌躇不前,同样认为此人比我这魔头更加危险。

  他施施然拿起腰间酒壶,饮上一口,方才笑道:“魔教妖人请战,我等正道君子怎可拒绝?”

  仅以剑鞘就变幻莫测,令人无法上前,更无人能逃。

  既有人堵门,我便放手屠杀,将天剑派诸弟子尽数屠净,方才出了这口不平之气。

  待那股邪火消去,我开始清点地上尸体。

  不想半日之间,算上何掌门及其爱女,门众家丁,竟再欠三十四条命债,这仅是我滔天罪业的零头而已。

  怕是惩罚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我看向剑寒清,发现他正抱剑站在门边也盯着我看,斜阳正在他身后,将那白衣染至橙红,又将身影勾勒拉长,如遥不可及的巅峰,他唇边的笑不同于以往的促狭、作弄,竟在这柔光中生出股诡异的温柔。

  未等我开口便洒然笑道:“念你刚才眼神很好看,只算一回。下次见面,便是你还债之时。”

  我惊奇,即便不看也知我那时的眼睛定然是充满血丝,恐怖无情,无半分怜悯,他竟说好看。而我如小可怜般跪地乞饶时,却只惹得他更加兴奋地施虐,果真是个疯子。

  但我怎敢置疑,只点头施礼道:“多谢。”

  他又对我笑道:“小护法,某见你刀法虽刚猛,却势头不足,可是没能练全?”

  我不敢隐瞒,也没甚好隐瞒。自我武功具废重新练起,便再不练白云剑法,而是选择威力最为刚猛强悍的珈蓝刀决,这本是慕容世家独门刀法,绝不外传。那时我初入长生殿,无依无靠,唯一能求的便是少主。

  他听闻我想要这刀法,便答应帮我取来,我也因此沦为他榻上之臣。但他即便不帮忙,也可任意揉捏玩弄我,我绝无法反抗。

  当我拿到那卷刀法时,它封面干净,未有折损污垢。但很久以后才知江湖中已无慕容世家,而这刀法正是从血海中取来。灭门之事,少主早轻车熟路,他说要取来,便是保证无人能再使出这刀法。

  想到这我答道:“是。此刀法名为珈蓝,在下因缺少残卷未能练全,因此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他听后若有所思。我想此人非正非邪,无门无派,却剑术了得,不知怎的突然萌生好奇之意,便问:“敢问英雄剑法承自何人?”

  他遥望天际残阳,像在回忆什么,笑着说道:“某并无师父,无论何种剑法,看过便会。某会的剑法没有上百,也有数十,而我见过最厉害的剑招,名叫相思。小明月,你若想学相思,我可以教你。”

  我不由想起原本佩剑,可惜当时被洛尘扣下,逃走时未能带出,不知现在何处。至于他说的话,我觉得他又在作弄我,便拱手借口道:“多谢英雄,然时候不早,在下须告辞了。”

  说罢便告辞回长生殿复命,留那满地尸体,无人来收。

  行至山脚,我将毒药埋于树下,再伺机行动。

  回教时已是入夜,却见其他堂主护法与副教主也在,少主正在旁边座椅端坐,神色冷漠,对我视而不见,仿佛与我不熟。

  长生殿因教众数目庞大,便分为七座堂,堂主掌管不同分堂,因分堂势力不同强弱有异。护法为教主心腹,直接为教主办事,手下不多,却能号令部分堂主。

  教主向来多疑,今日之事他老人家定会觉得让我杀人办不好,去灭人门派倒是本事,莫非是故意不尽心办事?他虽不惧武林盟,却也不容属下擅自行动。

  对他而言,养条没牙的狗的确不行,但若松开链子便乱咬人也会惹得烦心。必需如他所愿,指哪咬哪,让咬三寸绝不差半分,才是条好狗。

  我硬着头皮,穿过众人。便见副教主对我赞许地竖起拇指,右护法眼尾翘起,不怀好意地对着我笑,媚眼如丝。其他堂主也都笑道:明月,做得好,天剑派鼻孔朝天我们早看不顺眼,奈何只能在心里支持你。

  我统统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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