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于永夜 第45章

作者:麦香鸡呢 标签: 破镜重圆 ABO 玄幻灵异

“知道了。”顾昀迟拍了一下温然的背,“饿了没有。”

温然整理好表情,松开手,对顾昀迟笑一笑:“有点。”

离开地下层,去主楼餐厅吃晚饭,中途顾昀迟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见温然吃饱了,便说:“去看看Dolu。”

温然点点头,跟他坐上车。想起上一次同坐在游览车上,自己还在遭受顾昀迟的冷嘲热讽,温然问:“我们第一次一起坐这个车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想把我踹下去。”

“我素质没那么差。”

“那Dolu扑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幸灾乐祸。”

顾昀迟嗯了声,看他一眼:“兴高采烈,喜出望外。”

“……”温然说,“我不信。”

“不信还问。”

到了场地,空荡荡寂静一片,两人打开门走进去,顾昀迟吹了声口哨,没过一会儿,那头与山林相连的边缘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道白影唰地从月光下蹿入视线。

Dolu舔了舔前爪,甩甩头,慢悠悠朝他们踱来。温然伸手给它闻,然后坐到地上,Dolu脸对脸地凑过来,舔了一下他的右颊。

温然转头看向正坐下的顾昀迟,发表感受:“麻麻的。”

顾昀迟嫌弃道:“臭死了。”

他话音才落,Dolu就扭过去也舔了一下他的脸,顾昀迟啧一声推开它的脑袋,Dolu却好像很高兴,四肢朝天躺在地上蹭蹭后背,最后将头搭在温然腿上。

“Dolu会一直被养在这里吗?”温然问。

“它一个多月大的时候就没有妈妈了,差点被鬣狗咬死,我从保护区把它抱回来。”顾昀迟说,“等它满三岁,会带去做野外适应,至于最后能不能回归大自然,看它自己。”

明明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却不吝啬将选择权交还给对方,这或许算是某种精神上的高度洁癖——不要曲意逢迎和隐忍委屈的归顺,要心甘情愿、清醒自知地只选择他一个人。

而这样不掺任何杂质的东西,恰好是温然最缺乏的,从一出生就注定无法给出的。

温然轻轻摸Dolu的头,看着它灰蓝色的眼睛:“如果Dolu能说话,它一定会说‘谢谢你’。”

“不客气。”顾昀迟悠悠道。

吹着夜风坐了十几分钟,顾昀迟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走了。”

要回家了,温然感到有些沉重和不舍,但还是点头站起身,拍拍裤子,又弯腰揉几下Dolu的脑袋,说:“Dolu今晚睡个好觉。”

Dolu眨眨眼睛,舔了舔他的手心。

没有按原路返回,游览车驶向另一个方位,温然渐渐听到有规律而不间断的响声,越来越近。最终,车子绕过一栋楼,他看见一架银黑色直升机正停在宽阔明亮的停机坪上。

怔怔走下车,旋翼飞速运行的声音将温然震得大脑发懵,而顾昀迟已经上了直升机,俯身朝他伸出手。

几乎没有犹豫,温然迎风抓住顾昀迟的手,被他带入机舱。

扣好安全带,顾昀迟摘下航空耳机戴到温然头上。噪音瞬间减弱,温然听见飞行员在耳机中告知他们即将起飞。

机舱门没关,他们就这样飞起来,平稳地驶向夜空。

很久,温然才回过神,问:“我们要去哪里?”

顾昀迟的嗓音从耳机里清晰传来:“看烟花。”

飞越辽阔的鸾山,进入市区上空,高楼灯光闪烁连绵,江流蜿蜒横穿整个首都,江畔缀满璀璨灯火。温然将腿伸出去一些,从大开的舱门俯瞰,他以前都不知道首都的夜景这样辉煌漂亮。

几分钟后,顾昀迟说:“开始了。”然后他摘下温然的耳机,往下挂在脖子上。

所有声音重新涌入耳内,温然下意识抬手抓住耳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要开始了,砰——上百朵金色烟花在前方一百米处如流星般乍然升空、绽放,紧接着簇簇巨大彩烟升腾至其中,在迸落的银雨间久久不散。

首都的夜空亮如白昼,温然呆呆握着耳机,风声中听旋翼轰鸣和烟火燃裂。

出生至今他还没有亲眼看过烟花秀,更遑论是在这样广阔的高空,凉风扑面的直升机上,和顾昀迟一起。

他回过头,顾昀迟的头发被风吹乱,露出眉眼与额头,眼底倒映远方那片流光溢彩,对视时温然感觉心脏跳得太快,快到仿佛静止,他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过于剧烈的身体反应,他此时还不知道这叫做心动,是很久后才明白的。

重新戴上耳机,温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市中心只在特殊时节才会燃放这样声势浩大的烟花,但印象中今天并不是任何节日。

“普通的一天。”顾昀迟轻描淡写,“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温然看看烟花,又回头看顾昀迟,声音有点哆嗦,“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烟花,真的很漂亮。”

顾昀迟往远处看了眼,似乎还不是太满意的样子:“下次会有更好看的。”

“这就是最好看的了。”温然转回头,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喃喃道,“我会一直记得的。”

怎么可能忘得掉,短短一晚,顾昀迟带他从海底到草地,又飞上夜空。鱼群、白狮、烟花,那些生命里未曾得到过的所有,都被顾昀迟轻而易举地给予,却不问报酬。

温然往下看,看自己半悬空的双腿,裤子被吹得猎猎抖动。在遥远的地面,无数只手从地底下探出来,拼命要抓住他,将他禁锢在原地,做听话的提线木偶,只有顾昀迟俯下身为他解开脖颈上的铁链,给他喘息的空间,让他自由。

该怎么办,温然忽低着头朝前倾了倾身,手臂蓦地一紧被拽住,他回过头,顾昀迟正盯着他,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坠下去。

“没关系的。”温然朝他笑了一下,“有安全带。”

“腿收回来。”顾昀迟不为所动。

温然就把腿收进来,接着转身抱住顾昀迟:“我和Dolu一样,也想说谢谢你。”

顾昀迟搂住他的腰,越过温然的肩看远处的烟花,道:“都进化成人了,词汇量还这么匮乏。”

烟花秀结束,又在空中兜了半小时的风,直升机最后降落在别墅区业主会所顶楼的停机坪上。温然解开安全带要下去,顾昀迟问:“不研究一下驾驶舱?”

“今天不了,有点晚。”温然侧着头不看他,“去你家吧。”

司机开车送他们到别墅门口后离开,穿过花园,一进大门,温然就搂着顾昀迟的脖子抬头亲上去,正赶来迎接他们的339见状,一声不吭掉头就回了厨房。

顾昀迟从温然毫无章法的亲吻里微抬起头,低喘着道:“所以才连驾驶舱都不看了?”

“嗯。”

温然紧闭着眼,从他的嘴角亲到脸颊,却被顾昀迟偏头躲开:“Dolu舔过。”

“我不嫌臭。”

顾昀迟捏着他的脸唇贴唇吻下去:“你才臭。”

“我要去洗一下。”

“你还有力气。”

“有一点。”温然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却没在床边找到自己的衣服,只能胡乱摸起顾昀迟的衬衫套上。站起来后摸了摸身后,有东西流出来,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安//全套里的runhua液,他立即一瘸一拐跑向洗手间。

洗澡的时候门被打开,顾昀迟走进来。温然吓了一跳,隔着淋浴间玻璃上模糊的水汽,带一点鼻音问:“你要用吗?我马上就好,等一下。”

但顾昀迟好像完全不打算等,拉开淋浴间的门走进去,然后又关上。

快凌晨了,温然收拾好自己,站在大门处和顾昀迟告别。他的衣服有点皱,脸、眼睛和鼻子红红的,头发散发出刚洗完的清香。

顾昀迟垂眼看着他:“确定还要回去么。”

“要的,明天要上学。”

“我指的不是今晚。”

温然怔了几秒,笑一下:“嗯,要回去。”

他捧住顾昀迟的脸将人带下来一点,很认真地吻他。顾昀迟低着头,一手撑在门上,近距离地看那双眼睛紧闭又睁开,睁开时是温然结束这个吻,说:“我今天晚上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以后要求可以再高一点。”顾昀迟在他头上揉了几下,把温然的头发揉成一个乱糟糟的鸟窝。

“我没有要求,你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温然打开门,又忍不住看了顾昀迟一会儿,说,“你要记得我说的话,一定要小心。”

“没失忆,记得的。”

“那我走了。”温然在夜色下挥挥手,“再见,顾昀迟。”

第47章

接连几日的阴天,周末,温然去了温宁渊墓前。

黑白照片上那张温和的带着淡淡笑容的脸,是每次回忆起温宁渊时脑海中第一浮现出的样子,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爸爸。”温然将一捧百合放在墓碑前,跪坐下来,看着温宁渊的眼睛,“我不相信你会做那样的事。”

“妈妈也不会的。”温然垂下头,“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她。”

在知道陈舒茴与顾崇泽早在自己被领养之时就有可能已经达成合作之后,关于李轻晚的踪迹大概可以梳理出几分。

十年前,晚到孤儿院一步的李轻晚与自己错过,此后便一直在寻找,直至四年前她回到首都,也许是得知了自己是被温家收养。

而那时‘温然’已被列入计划中至关紧要的一环,无需陈舒茴出面,顾崇泽只用动动手指,就可以制造无数种阻碍与胁迫,将李轻晚逼出首都,躲藏逃生。

温然明白自己是无法找到,也无法等到李轻晚的,只要顾崇泽在,只要他们的计划没有结束,他和李轻晚就永远不可能相见。

只是一旦计划结束,作为知情者和参与者,‘温然’还会继续存在吗,如果不会,又将以何种方式被消失。

死局无解,温然也不打算解,但在结局来临之前,他无法完全坐以待毙。

原以为在顾培闻下达指令后温睿会和陈舒茴一样为柏清忙得不见人影,事实却是他以一种堪称懈怠的态度,待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不及他过去投入在晟典中百分之一的精力与专注。

也许是方以森失踪带来的打击,也许是故意与陈舒茴作对,好在陈舒茴事务缠身没空回来和他吵架,最多只能在电话里骂一骂。

放学回家,温然推开门,又见温睿靠坐在沙发里,电视中正在播放军方新闻。

“元老们要退休卸任了。”温睿看着屏幕,头也不转地开口,“再过几年,军界要大换血了。”

这话题没头没脑,温然背着书包站在楼梯口,问:“怎么了。”

“没怎么,随便聊聊。”遥控器在手里转来转去,温睿说,“很多事情已经被按了加速键,谁也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头上,听说顾老爷子都早就拟好了遗嘱。我还是那句话,抓紧顾昀迟,因为到最后只有他会保你,也只有他保得住你。”

“没关系。”温然平淡道,“我接受一切报应。”

温睿笑了一声:“有你跟我这两个儿子,这个家算是完了,不过无所谓,想要的都已经得到,她也不在乎了。可惜站得太高就容易变成靶子,棋下得这么好,不知道躲子弹的本事怎么样。”

说着,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天黑了,干活去了。”

“去柏清吗。”

“去晟典。”温睿摸起手机走向大门,“我可不想挨枪子儿,还是好好守着咱们的家业,不然老爸在天上都要伤心的。”

温然看着他的背影,自己作为养子,和温宁渊仅相处六年便感情颇深,更不要说从出生起就在温宁渊身边长大的温睿,对于他来说,那个总是抽出时间陪伴他打球打游戏的父亲,应该也是人生记忆中十分珍贵的一部分。

命运是无数运转的齿轮,越精密越经不起任何误差,有时一颗小小的螺丝就能造成卡顿错位。温然想,自己就是那颗错误的螺丝。

无论真假,如果没有他这个所谓的私生子的存在,也许所有人都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