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 第16章

作者:一朵小葱花 标签: 仙侠修真 虐恋情深 玄幻灵异

  南栖抬头见到莺莺,戒备地起身。

  莺莺却温声道:“别怕,你还记得我吗?”

  “我方才撞到过你……”南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莺莺摇头,显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你叫什么名字?”她似乎就是想问这句才来的,“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便好。”

  莺莺是魔君溯玖身边的人,南栖没忘了鸢生当时的提醒。溯玖并非善类,那他身边的侍女必然也还是不要沾上的好,南栖索性隐瞒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阿啾。”

  “阿啾?”莺莺不信。

  南栖便再次道:“我是只麻雀,叫阿啾有什么不对。”

  莺莺上前一步,继而劝道:“你不叫阿啾,你定是不叫阿啾。我……我认识你父君,我也知道你的麻雀原身是障眼法,我都知道,你不必瞒我,我不会害你的。”

  “我不叫阿啾我叫什么?”南栖反问她,满面疑惑。

  莺莺停顿些许,露出一个苦笑来:“此名讳……绝非我这等身份可直呼的。”她说得动听,“但我同君上已经找了你好多年,若不是以前我见过你父君,而你又同他长得这么像……”

  “我没有父君,我只有一个爹,他死了。”南栖打断她,权当她是认错了人。

  “殿下!”莺莺唤他,不明白他为何一直否认,明明便长得一模一样。

  南栖被莺莺的呼喊吓了一跳,一个不当心,便:“啾!”

  又是一个麻雀嗝,羞得他无地自容,红着脸解释:“我们麻雀时不时就会这样叫唤,不是被吓到了。”

  莺莺都说到此地步了,南栖还在否认,坚称自己是一只麻雀精,且眸子里全然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也不知是演戏还是真的……莺莺再顾不得什么了,她上前,施法穿过了屏障。这也说明了她的修为在鸢生之上。

  南栖想避开,但无奈这屏障着实是太小了,害得他被莺莺的手死死拘固。莺莺掌心留有微光,探在南栖的心口,越探神色越凝重。

  最后,失望落满了她秀气的面容:“竟真的是只麻雀……”而不是障眼法。

  南栖的原身,的的确确是一只麻雀。

  莺莺的面上再无温情,她神情复杂地收回了手,恢复了一贯的态度。离开时,她甚至都没再看南栖一眼,仿佛他是只麻雀便毫无价值一般。唯剩下南栖被吓得脚软,方才还以为自己要被杀了。南栖呼了口气,感叹这莺莺到底是在喜怒无常的魔君身侧待着的。前一刻还笑脸相迎,后一刻扭身就走,话都未曾多说一句。

  但她的举动也让南栖后知后觉地开心起来,因为莺莺就此破坏了鸢生的屏障。

  南栖从破碎后逐渐消散的屏障中出来,一溜烟地朝暗阁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本该是天崩地裂的一场比拼,在千钧一发时,溯玖却忽而气力不济,半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苍玦也因用法太多,暗针毒窜出几分,周身寒气愈盛,连指尖都显得僵硬无比。

  苍玦站立着,面不改色:“你还未完全控制你那三分魔气。”

  溯玖起身,左手青筋暴起,极其痛苦地抓紧胸口的衣襟,愤愤道: “不过是陈年旧伤,经年难愈罢了。这不影响我杀……唔……”还没说完,溯玖再次跪倒在地。

  赶来的莺莺见了,立马冲上去,扶住了溯玖。

  溯玖没有推开她,抓着她从袖中拿出的药瓶子,咽下了一颗药丸。

  苍玦冷眼看着他。

  看来今次是打不了什么了,苍玦也不知溯玖在倔什么:“你既想要锦袋,为我解毒便是,何须这般不讲道理。”还硬生生地毁了元华仙君在人间的一处庭院。

  “不讲道理的,素来都是你们天界的人。”溯玖艰涩开口,终是执迷不悟,“今时今日,你拿莲辰的旧物来逼迫我为你解毒,已是不讲理在先!我师父的东西,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咳……”

  莺莺着急道:“君上!”

  溯玖咬牙: “不碍事。”

  苍玦见此,甚觉无奈。

  却是溯玖,还是执念于那只锦袋,不愿让苍玦离开。

  苍玦本不想如此,见溯玖这般固执,便拿出锦袋,做出要销毁的动作。如此龌龊威逼之举,苍玦犹豫了半晌,想想还是作罢。但溯玖当真了,他终是见着锦袋,急了:“我解不了!”

  所以他才蛮横地想杀了苍玦来取锦袋。

  “暗针毒,是三界中最为阴寒之毒。中毒者要想彻底解毒,须寻得三样东西。便是火凤凰的一片羽毛,坐骑麒麟的一片鳞,还有妖界之王的一滴心头血方可。后两者,我自是能拿出来。但那羽毛必定是要纯血的凤凰才可。我不过是只混血的火凤凰,无法彻底解毒。”

  苍玦身躯挺拔,站在溯玖面前,与溯玖差不多的身高。只是一个是天界的仙,清高自守;一个是妖界的魔,阴鸷善变。如同云端与炼狱,气势谁也不让与谁。苍玦心中已经明了为何此毒只有溯玖能解,他淡然道:“现如今在三界中,唯有你是火凤凰的血脉了。”

  “那又如何,我终究不过是只混血凤凰。”溯玖闷声咳嗽。

  三百年前的那场混战,让三界中凤凰近乎全灭,包括溯玖下嫁妖界的母妃。

  而凤凰也分属性,火凤凰乃凤族中的皇室血脉,今时今日也只剩下溯玖这一只,还是个不争气的混血。

  躲在暗处观战多时的贺生听到此,不禁跨出几步到苍玦身边。他可没忘了玉衡上仙所嘱咐的,悄声提点苍玦:“溯玖身上有他母妃留下的一片凤凰羽毛,他母妃可是当年凤凰一族的公主,纯正的火凤凰。”

第十七章 人间-拾陆

  苍玦曾听闻过,魔君溯玖的幼年往事——

  他是妖界最不受宠的一个皇子,他的父君当年哄骗了高高在上的凤族公主山岚下嫁,却在得到后,一再糟践对方的真心。老妖王多次怀疑山岚与幼年时的玩伴有染,甚至不相信溯玖是自己的血脉。

  当初山岚为了下嫁妖族,可是剜了仙骨,彻底与天界和族人翻了脸的。她又因做了妖界的妖后,身份所限,无处可去。老妖王囚了她,众妻妾欺辱她,使得她在孕中抑郁过度,生下一个残缺的孩子。

  便是溯玖。

  他一出生,就没有眼睛。

  老妖王已对山岚失了耐心,自然待年幼的溯玖更是苛刻。若不是后来,山岚的亲哥哥继承了凤族的王位,打破了族规,亲自来妖界护住了山岚和溯玖,恐怕溯玖这条命早便不在了。

  只是山岚旧疾堆积,不久便含恨离世,留下溯玖这一个孤零零的孩子。

  如此,溯玖与苍玦那是同病相怜。

  幼年时,母妃留下的唯一温存,便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就如苍玦随身所带的玉佩一样,山岚留下的那一片凤凰羽毛,也是溯玖此生仅剩的念想。

  要他用了那片羽毛来救自己,简直是夺人所爱。

  天下间的欢喜大抵一致,悲恨却能将人心伤得各有不同。

  苍玦并不想用锦袋强迫溯玖交出他母妃的遗物,只道:“若用你的羽毛会如何?”

  溯玖听到了贺生所提点的,咬牙低声:“是可解毒,但每逢朔月,你全身会冻如寒冰,无法动弹。且解毒之后,你立刻会休克一月的时间,失去五百年修为。”

  如此狠毒之计,竟是苍玦的亲哥哥所设。他是真心实意地想杀了苍玦,即便苍玦有幸解了毒,也时时要受这些困扰。从此往后,每逢朔月,他们便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来绞杀苍玦。而苍玦因这症状,也无法再顺利地为天帝出征,无法再成为天帝最有力的臂膀。不死即废,此等阴招着实歹毒。

  “好,就用你的羽毛。”苍玦听罢,应下来。

  贺生忙道:“上仙,你可想清楚了?!”若就此结束,锦袋归于溯玖,那之后再找他要那山岚的羽毛可就是难于万难了。

  溯玖眼底闪过一丝松懈:“当真?”

  苍玦道:“当真。”

  溯玖不再耽搁,他忍痛吩咐莺莺:“你即刻就回妖界,取了麟片来。”莺莺却担心溯玖的旧疾,不敢贸然离去,直到溯玖再三催促才走。溯玖的旧疾是心上的一道刀伤,是当年与莲辰对立时被莲辰所伤,往往歇息一会儿就能恢复。

  就因为这道伤,他不能和旗鼓相当的对手久战。不然以他的性子,为了找莲辰,天界都要被他翻个遍。

  “取我心头血需待我气力恢复后,三日后我在此为你解毒。这几日,便要叨扰元华仙君了。”

  贺生一听,头疼了,要命了,给自己请来一位祖宗。

  贺生见溯玖离开暗阁后,便想劝苍玦也去赏花饮酒,缓和下气氛。谁料苍玦仍旧是纹丝不动地站着,贺生这才发现,苍玦整个人硬如冰山,分毫不能移动。就连他呼出的气都是带着冰霜的,溯玖一走,他稍有松懈便软倒下来。

  鸢生慌忙上前:“殿下?!”

  苍玦闭起眼:“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

  明眼人都知晓,刚才苍玦与溯玖斗法,使得压下去的毒素瞬间反噬。幸而苍玦先前吞了狰兽的内丹,才好继续收拢毒素,避免它扩散。

  贺生与鸢生都不敢贸然离开,鸢生更是将暗阁的通道都施法封锁起来,以免有小人趁机伤了苍玦,也实在是庆幸溯玖的旧疾及时复发。

  溯玖没什么架子,只是脾气怪了些,比起苍玦的不与人亲近,溯玖倒是更愿意去庭院品酒。

  贺生府邸的酒是难得的百里醉千里香,饮一杯就能回味起前尘往事,两杯则能忘却千年纠葛,三杯却是痛悟这生来的孤寂。如人界百年一尝的酸甜苦辣,若能解得这世间万物的情义纠缠,便也千杯不醉。溯玖不是凡人,这酒自是奈何不了他的,到他口中也只剩下甘甜罢了。

  几杯下肚,醉意已经有些上来。这满庭院的花枝曼舞,却不显得庸俗。他靠在藤椅上,看着来的人给贺生准备的贺礼,稀奇古怪,什么都有。

  有无需水便能飘浮在空中遨游的锦鲤;有千年碧玉雕琢的画扇;有万根麒麟须编织的披风;也有最令凡人欢喜的夜明珠……多不胜数,但眼前最稀奇的,应当是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麻雀精。

  溯玖还没醉得彻底,眯着眼眸瞧他。

  南栖:“啾。”

  溯玖:“……”

  南栖连忙捂住嘴,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道:“魔君溯玖,我……有事寻你。”

  溯玖堂堂一个魔君,被一个小妖当面直呼了名讳,竟不觉得生气。不知为何,溯玖觉得南栖的声音实在是亲切,似曾相识一般。再者,南栖是妖界的小妖,不是那些天界的仙人,也让溯玖放下不少戒备。

  他想起,早晨来贺府时,他与这个小麻雀精曾在府外有过一面之缘,自然也记起了南栖是苍玦的人。

  “寻我何事?”溯玖顿时失了兴致,将目光略过他,问侍女讨要了一杯新的酒。

  南栖左右张望了下,见着周围的人都在围观贺生的寿礼,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两个。他便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那片凤凰羽毛,伸手要给溯玖,万分诚恳:“我有火凤凰的羽毛。”

  溯玖见到这片羽毛后,瞳孔突然紧缩,他猛然间抓住了南栖的手腕说:“你是何人?为何会有这个?!这个羽毛是谁的,他在哪?!”

  南栖想退后,无奈却被死死拽住,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长沂峰上有一只死凤凰,这是它留下的,是我捡的!”

  “长沂峰?”

  南栖用力点头,手腕已经被溯玖抓红了,但南栖硬是不吭一声,也死死抓握着羽毛,险些都要将它捏坏了。他眸中露出一丝哀求,溯玖也没有放手,狠声道:“如何死的,死的是谁?”

  可是……可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溯玖多年来,一直在寻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父莲辰,一个便是凤族当年尸骨都未曾找到的小太子,也便是他亲舅舅的嫡子。

  南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音,他疼坏了,两腿一弯跪在了溯玖面前:“我不知道,我小时候去那时,它就已经死了……你若不信,你自己去长沂峰看看就知道了!那里有凤凰搭的结界,你不是混血的凤凰吗?你,你放开我……我疼……”

  这句“我疼”蹿入溯玖耳中,语气恰似三百多年前,凤族宫殿中,那个跌倒了又会匆匆爬起来找自己玩耍的小凤凰。彼时的小凤凰还小,小小一个,眉目与凤王如出一辙,他牵着溯玖满是伤痕的手,满口稚言:“以后,溯玖哥哥就同阿栖住在这里了,谁都不会欺负你!阿栖保证!”

  年幼的溯玖什么都看不见,被这突如其来关怀的声音惊得战栗。溯玖惊恐地挥开了那个孩子的手,得到的是一句怯生生的:“哥哥,我疼。”

  ……

  阿栖,阿栖。

  凤族被灭之时,连尸首都没有找到的纯善孩子。

  没有画面的记忆充斥着溯玖的脑海,他仍未松手,只是松了力道,不敢确定地问南栖:“你叫什么名字?”

  南栖已被莺莺问过一次,自然不肯说真名:“我叫阿啾。”他还故意强调了一遍,“是只麻雀精。”

  溯玖何尝不知道他是只麻雀精,只一眼,他就能看穿南栖的原身,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上了一句。可这麻雀的声音,和阿栖甚是相似,听得溯玖心底莫名消了火气,最后好笑地问道:“你既有凤凰羽毛,不是应该先交由苍玦?我若收下后销毁了,故意用自己的羽毛来解毒,你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自己都说了,用你的羽毛解毒,苍玦会立刻陷入昏迷。我到时就在边上盯着!”想想说得不够狠,南栖继而放了句狠话,“反正锦袋在我们手上,毁掉还是容易的。”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