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 第41章

作者:一朵小葱花 标签: 仙侠修真 虐恋情深 玄幻灵异

  南栖听后,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他抓着苍玦的手,仿佛是要把这两日的眼泪在今晚都哭出来。

  阿雀死时,他没哭出声。

  在苍玦说他与阿雀必再相见时,南栖却抑制不住地号啕大哭。

  今夜为朔月。

  琅奕阁中并不安生,正居中的哭声久久才停止,无人敢说一句话。

  映着夜空,一只黑色的蝴蝶穿过了云层,不过多时,便飞到了天界另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龙宫。

  点着暖香的厢房内,龙妃卸下了发饰,对着铜镜轻点眉梢。

  她的侍女莫夕为她梳发:“娘娘,今日点的香您可满意?”她勾了勾嘴角,“是上月进贡的蝶澜香。”

  龙妃挑眉,傲慢地撇过眼,指了指窗外。

  莫夕放下玉梳,上前领回一只黑蝶。

  她捏碎了这只蝴蝶,手中出现一封书信,这是千梓的来信,龙妃捻着手指接过,粗略看了眼。

  随后,她笑着说了另一个名字:“雨蝶这颗棋,总算派上了用场。明日起,你便想法子将麻雀妖用凤凰草孕子一事传遍龙族,以及整个天界。”

  莫夕却道:“娘娘,奴婢其实不明白,您为何要在当初告诉她黑龙死胎的用法?她可是要救大殿下的。”

  “大殿下那个废物,即便功力大涨,也得不了龙族长老的信任。倒是这四殿下,威势较高,再不杀一杀他的威风,可就来不及了。”她用术法烧毁了信笺,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木匣子,里头装着一枚银色的头簪,上面刻着一只断翅的蝶。

  龙妃抚过头簪,摸出一只白色的蝴蝶来。她拿出丹药盒里的一颗药丸,让蝴蝶带了出去,飞向远处。

  莫夕合上了窗。

  龙妃乏困:“雨蝶身为大殿下那个蠢货的生母,脑子自然也好用不到哪里去。用完就处理了吧,免得看着心烦。”

  “这不是还有朝峰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夕领命,不禁嘲讽道,“当初她差点元神俱毁,是娘娘救了她,将她放在了那个叫千梓的丫头的身体里。她居然还不知好歹地想要帮大殿下扳倒娘娘,着实该杀。”

  而真正的千梓,早在十二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她的身体中,住着的一直都是另一个女人。她名为雨蝶,城府颇深,几千年来受过的苦难也有不少了。

  她是蝶族舍弃的公主,如个贡品般献给龙族的礼物,也是龙族大殿下的生母,当年栖身在龙王后宫中的一个没有位份的妃。

  三百多年前,雨蝶短暂的仙寿已到,是龙妃拿了丹药为她续了魂魄,放置在了罗儿捡来的一个小丫头身上。

  这个名为千梓的小丫头,本也是蝶族的少女,因此与雨蝶气息相通,使得她存活了下来。

  从那一日起,她便是活在苍玦身边的一个细作。若想活命,便每年都要问龙妃讨要一颗丹药固魂。

  她受制于龙妃,却偏心于自己的儿子。

  当然,龙妃并不指望她能为自己做事。龙妃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真正潜伏在苍玦身边,见机坏了苍玦好事的棋子。

  再者,雨蝶所用的这具躯壳——千梓,她的亲弟弟朝峰自小受到欺骗,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手里的一颗愚昧棋子。

第四十二章 龙族-贰拾贰

  次日,苍玦接到龙族长老阁的召唤,让他速回龙族议事。苍玦心道不好,定是龙妃又发难了。

  他实在是无心力去管这些,便想随意应付了。哪想罗儿慌张来报,她低声:“龙君,公子有孕一事,在天界传开了。天帝大怒,要您在龙宫议事结束后,去他那一趟。”

  而将这件事在天界大肆宣扬开的人,正是之前被苍玦怠慢的隔风上仙。他不满苍玦当日拒绝了和他妹妹秋菱的婚事,带着私心,在众仙面前将苍玦说得一文不值。

  什么道貌岸然,什么表里不一……能说的统统都说了。

  天帝就此罚了隔风上仙,将他赶去人界思过,并禁止众人提起这件事。

  不仅天界,龙宫中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未娶正室的龙族皇子,居然将一只妖界的麻雀藏在自己的正居中,且还让他逆天生子。

  仙妖若结合,必然会生下残缺的孩子。

  譬如溯玖,年幼时便生恶相,没有双目;成年时又毁天灭地,强占自己的师父,行大逆不道之事;再者,入魔也是一大丑事。

  当年溯玖的母亲下嫁妖界,便被天界划清了干系;当年墨远怀胎赴死,也被天界众人嗤之以鼻,甚至连他的父君道远上仙都与他断绝了关系。

  如此看来,南栖未成仙,却为苍玦逆天孕子,着实是会令身份尊贵的龙族蒙羞。

  在龙族长老的一番讨论下,本来已是落在苍玦身上的太子之位,转眼又变了人选。

  龙妃育有二子,分别为二殿下荀叶与三殿下加贺。

  今日,他们都在族内等着苍玦。

  敌人虎视眈眈,招招棋子落定,只等收盘。

  琅奕阁正居,苍玦下了一个三层的屏障,只有罗儿能够进去照顾南栖,其余小仙都离得远远的,不许靠近。眼下的南栖心境十分脆弱,怕他多想,苍玦没有禁止南栖离开正居,但要罗儿时时陪同,以免出事。

  然而,南栖却没有心思走动。

  他会去的地方,不过便是阿雀往前住的厢房,坐在屋中睹物思人罢了。

  因此,苍玦在阿雀的厢房处也下了屏障。

  诸多屏障十分耗费仙力与体力,苍玦又身中冥府之毒,屡屡咳血。罗儿担心他,几次想与南栖坦言,又止于口边。

  只因南栖也在受苦,他自阿雀死后,频频梦魇。

  他梦到了很多过去的场景。

  隔着一帘纱,伴着午后清风,花香透过窗户的缝隙找到了他。

  ……

  “阿栖!”

  南栖赤着脚,不过八岁大的模样,最是活泼的时候。他跑过走廊,身后是几个嬷嬷满头大汗地在追赶,其中带头的一个女子,衣着华贵,却被他的调皮惹得狼狈不堪。最后,女子捉到了他,抱着他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掌心。

  “阿栖,怎么如此不乖?”女子容貌倾城,是三界中少有的美人。

  她名为灵赭。

  南栖撇嘴,扑到她怀里,歪着脑袋撒娇道:“祖母,阿栖脚疼。”

  “让你不要乱跑,你就是不听。”她说是这般说,动作却轻缓下来,不嫌脏地用手替软糯糯的孩子揉了揉脚丫子,边揉边“打”,“瞧瞧,我们阿栖这小臭脚丫。”

  “不臭!我日日都洗脚的!”南栖急了,鼓起脸与她争执。

  还未等灵赭说什么,不远处,一身明黄衣衫的男人便走了过来。他生得秀气温润,恰似泉水中的玉石。他本是沉着脸,却在见到南栖的一瞬,抿起了嘴角。

  他朝南栖伸手:“阿栖,过来爹爹这。”

  南栖一溜烟地就挣脱了灵赭的怀抱,冲到了对方的怀中,被他一把抱起。南栖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脸颊,软乎乎地落下一个亲亲:“我想爹爹了。”

  “爹爹也想你。”

  “那爹爹往后不要总去忙,要多陪陪我呀。哥哥太坏了,总是随着将军习武,也不陪阿栖玩了。”他小大人般说得一板一眼,抒发了心中颇多不满。

  灵赭在后无奈地笑,对着南栖的爹爹道:“瞧瞧你这好儿子,自己不好学,倒还念叨起他哥哥来。平日里想捉着他念几个字都难,非要嚷着让你过来教。你呀,就是太宠他了。”

  男子是凤族新上任的凤王,名为东昇。他回身,作揖道:“有劳母妃管教阿栖。”

  灵赭走过去,温和地抚了东昇的鬓发:“刚继位,诸事都累,别太为难自己。阿栖虽然贪玩,但我哪会真的嫌弃自己的亲孙。”

  小小的南栖偎在东昇怀中,嘀咕道:“就是。”

  东昇拍了拍他的小手:“不得无礼。”虽是训诫,但格外温柔。

  东昇便是如此,待他人待自己都狠,唯独待自己的孩子南栖极为容忍。不管他自小怎么淘气,东昇都舍不得真打他一下。

  南栖没有见过自己的娘,自打他有记忆起,便都是东昇带着他。

  偶尔,东昇会带他去见一个人,还偷偷告诉过南栖,这是他的父君。南栖知道自己没有娘亲,但却有一个冷面的父君,且还不让喊。

  因为祖母会生气,旁人若知道了,还会责备爹爹。

  南栖便唤他将军,可这将军鲜少与南栖说话。

  “爹爹,我想去玩了。”他耷拉着小脑袋,已经不想再听东昇与灵赭谈话。他还小,没什么耐心,一门心思都扑在玩耍上。

  “那你今日的术法可有好好练?”

  “唔……”

  南栖硬着头皮伸手,试了试,掌心燃起一小簇火苗,顷刻间就熄灭了。他皱紧小小的眉头,啊呀一声,吐舌道:“看来是没练好,不如明日再练吧,爹爹!”

  “不可。”唯有此事,东昇很是坚持,他半蹲下身,“你身为一只凤凰,怎么连凤火都燃不起来?”

  “可我就是不会嘛。”南栖试图撒娇。

  东昇难得严肃,握着南栖的手道:“不会就多练。”

  “……可是好难的呀,祖母说我才八岁,别人二十几岁才能燃凤火呢!”身为一只八岁的小凤凰,南栖并不觉得自己不会凤火很丢脸。

  “八岁如何不会?当年你父……”

  “此事不要再提了!”

  是灵赭打断了他,像是不愿意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秘密。她牵过南栖的手,蹙眉道:“不要总在孩子面前提到那个称呼,若是可以,阿栖一生都不会对他喊出那两个字。罢了罢了,我想你也是累晕了,快去歇息吧,阿栖由我带着用晚膳,今晚便跟着我歇息。”

  东昇微张的唇动了动,失落地起身。他的目光落在南栖还未长开的稚嫩眉目上,心尖刺痛,他握紧了拳头,没有再吭声。

  南栖怔怔,怯生生地贴近了灵赭。

  有时候,他觉得爹爹好温柔;有时候,他也觉得爹爹像是丢了魂。

  那个魂,南栖现在大抵是知道丢在谁身上了。可惜,当时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

  夜里,他总跟着祖母睡,和哥哥一起躺在祖母的床榻上听故事。

  “阿栖啊,你要记住,每一只纯血的凤凰,在他三百二十岁生辰那一日,都是要涅槃的。”祖母的声音,似是银河中落下的星星。

  南栖仰头,接住了那颗星星,天真地问:“祖母,什么是涅槃呀?”

  “就是我们凤凰重生的日子,这一日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如果没有凤火护身,势必会很痛苦。有些凤凰,因为没有好好练习凤火,在涅槃那日就会受重伤,足足要睡上五六年才会醒来。所以你爹爹让你学习,你可不能再马虎了。你爹爹啊,是为了你好。”

  南栖小声辩解:“可我们又没死,要重生干什么?”

  话音刚落,身边沉默许久的男孩出声了:“笨蛋,这个涅槃重生的意思,是要你褪尽往前三百多年的愚资,接纳凤族仙灵几千年的修为。”

  “那哥哥也要涅槃吗?”

  男孩顿了顿,侧身。厢房中的烛火微弱,南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不大高兴:“不会,我不是纯血的凤凰,不用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