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uoduo
那些胥吏知道贾玩的身份,明白这位小公子以后绝不会来抢自个儿的饭碗,乐得给他留个好印象,大多倾囊相授,毫不藏私,让他涨了不少见识,学到许多接地气的学问。
贾玩很怀疑,林如海是嫌弃他连一斤盐多少钱都不知道,才故意做这样的安排。
贾玩将账本放下,替林如海添了盏热茶,道:“师傅您歇歇,看看远处,仔细伤了眼……活儿这东西,哪有做完的时候。”
见一旁已经放好了食盒,知道是林府送来的午膳,便上前摆上,和林如海一起简单用了,漱了口,道:“这几日我们府里梅花开的好,今儿大嫂子设了宴,请西府那边老太太她们过去赏花,姐姐也一早请了林姐姐她们过去……这会儿我回去,师傅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林姐姐?”
林如海道:“让她好好玩,不必惦记家里,若老太太留着过夜,也不必太过推辞,伤了老太太的心……无论在哪个姐妹那里挤一夜就是了。”
这话怎么说了跟没说一样……贾玩应了一声,正要告辞离开,只听林如海又道:“过了这个月,我要出一趟门,将底下几个盐场都转一遍,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这些日子你便不用过来了,去向你陈师傅多讨教讨教。”
贾玩欢喜应了。
林如海道:“等我走了,家里就只剩了玉儿一个,你与你姐姐商议一下,可否住过来给玉儿做个伴,我已托人寻了学问人品都颇为可靠的女教习,到时候可以教她们些诗书女工,管家之术,也好打发时日。”
贾玩道:“姐姐那边肯定是愿意的,只是若我们走了,老太太定会接林姐姐去那边照看吧?”
林如海淡淡道:“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说,两家隔得不远,若舍不得,多走动走动就是了,何必非要一处住着?”
贾玩听得目瞪口呆:当初千里迢迢将黛玉送到江南来的,也不知是谁?
不过他知道林如海必然有自己的原由,既然林如海懒得说,他也就懒得问……身为武人,能不动脑就不动脑,这是美德。
告辞离开,坐了马车回府。
只是他回去晚了,那边贾母等人早赏了花、吃了酒,带了一众姐妹回了荣国府,唯王熙凤和宝玉还在,贾玩进了暖房,却只看见王熙凤和秦可卿坐着说话,不由问道:“怎么就二嫂子在,宝二哥呢?”
秦可卿忙起身道:“宝二叔先前有些乏了,在我屋里歇着呢,这会子也该醒了,我这便带二叔过去。”
贾玩原以为她说的“我屋里”,是指类似客房的地方,待去了,一见陈设才知道,竟是她的卧房,便在外间止了步,道:“哪有叔叔进侄儿媳妇房里的道理,你去看看宝二哥醒了没,我在这里等他就是了。”
秦可卿顿时臊的满脸通红,贾玩说没有叔叔进侄媳妇屋里的道理,那她让宝玉睡在她床上,又算什么?
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却见里间帘子一掀,宝玉气冲冲出来,裤子倒穿好了,上身却还着(zhuo)着小衣,袭人拿着袄子急急的追出来。
宝玉怒道:“你小小年纪,怎的说话和那些假道学一般,透着一股子陈腐味儿。需知那些个人,必是自己先污了,才将世人都想的污秽不堪,定出这样那样的规矩来,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照他们想要的样子活着……林妹妹那样超逸的一个人,你随着林姑父读书,原以为……”
袭人正替他穿着袄子,忙打断道:“我的爷,你就少说两句吧!”
说贾玩也就罢了,怎的将林大人也捎带上了。
宝玉一靠近,贾玩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再听他这一番话,简直要气乐了。
他不进秦可卿的屋子,难道是为了他自个儿?他一个男人,且年方九岁,这种事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他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尚且知道入乡随俗,时刻注意分寸,不坏了女孩儿家的名声,这位宝二爷,却从未有这样的顾虑。
不过想想也正常,他到底来自男女平等的年代,便是直男,受社会环境影响,也下意识的知道尊重女人,替她们设身处地着想,但宝玉却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女人,充其量就是“喜爱”,而且只喜爱她们明媚鲜艳的时候,只要人老珠黄,就成了鱼眼珠子,见之可厌了。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闻到的气味告诉他……贾宝玉,他遗1精了!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贾宝玉有客房不去,躺在侄儿媳妇的床上睡觉,然后做了春梦,遗1精了。
这简直让他一个现代人,都瞠目结舌好吧!
看着贾宝玉那张余怒未消的脸,他真的好想问一句:宝二哥,大冬天的,你那□□底下冰凉凉、黏糊糊的,难道不难受吗?
对对对,我不进侄媳妇屋里,是我思想太龌龊,您老人家最干净好吧?
不过他也知道,宝玉这个人,的确善良真诚,对谁都没坏心眼儿,只是在某些地方容易犯痴,才会如此,自不会戳破他——若说破了,宝玉和秦可卿自然没脸见人,他自己也尴尬。
想了想,笑道:“宝二哥,前儿我翻闲书的时候,偶尔看到一则小故事,有个问题总也想不明白,宝二哥年纪比我大,经的事也比我多,可否帮我解惑?”
宝玉脸色依旧难看,但见贾玩不再提那些可厌的话,神色稍霁,且对他说的闲书上的故事也有些好奇,道:“你且说来听听。”
贾玩道:“故事说的是江苏有一地,人皆爱养梅,顾又称梅乡。因时人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故此地养梅,多以绳束尺缚之,以求曲、欹、疏之美。”
高中学的那篇病梅馆记,贾玩也就能记住几句名句,胡编乱造道:“后有一外地书生,来此地赁屋暂住,得知此风俗后大怒,梅乡人因自己喜好,便斫其枝、曲其正、遏其生气,何其残忍,安敢自称爱梅者呼?”
听到此处,贾宝玉击掌赞道:“此言大善!”
贾玩继续道:“书生所赁的屋子里,亦养了几株梅花,书生怜之,断然毁其盆,系埋于地,解其棕缚……”
宝玉笑道:“痛快痛快!原该如此!”
贾玩看了他一眼,道:“数月后,书生事罢返乡,屋主发现精心培育的几株梅花尽失其姿,无奈之下,连根除之,弃于荒野。”
宝玉“啊”的一声惊呼。
贾玩道:“故事便到此为止了,只是我想不通,那书生对梅之爱,是真是假?他难道不知道,他擅改其姿,会使它们不能见容与主人家?
“他若爱梅,何不振臂一呼,一改梅乡之风气,若实在无能为力,也可以劝说屋主,又或者花些银钱,将其购买下来……他这般不顾梅之死活,只顾令其以他以为正确的方式生存……与梅乡之人何异?”
贾玩说完,见宝玉痴痴傻傻的说不出话来,便道:“宝二哥且慢慢想吧,若想明白了,别忘了告诉弟弟一声。我这会子要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宝二哥可同我一起?”
第13章
其实贾玩这会儿很不愿意和宝玉同路——同路便要同坐一辆车,有时候鼻子太灵,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贾母这会子早带了其他人回去,只留下王熙凤一个,等着宝玉睡醒就走,贾玩想和他们不同路也不成,便在车上掀了帘子,趴在窗口看风景。
只是他这边想图个清静,王熙凤却不肯放过他,笑道:“玩兄弟每日出门,这条街哪天不走个三四回,怎么还这么稀罕?”
贾玩道:“这条街日日都是新的,怎么能不稀罕?”
王熙凤“噗嗤”一声失笑,道:“看玩兄弟说的,好似今儿这条街,不是昨儿那条了一样。”
“原就不是,”贾玩正色道:“墙头少了一只野猫,街脚多了一个卖风筝的小贩,那边的那颗柳树,看着就要抽芽,还有对面墙上被顽童新涂了许多泥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都和昨儿不一样了,怎么能算是昨儿那条街?
“不光街道日日不同,日日都是新的,人也一样,今儿多读了几页书,明儿多练了几个字,后儿多见了几个人,所以,今日我非昨日我,明日身即此日身。”
他说完,看了口中念念有词的宝玉一眼:你不是喜欢“超逸”的吗?看我不绕死你!
宝玉被绕晕了没有不知道,但王熙凤是晕了,笑道:“不愧是探花郎教出来的,这才几日呢,可就大出息了。”
荣宁二府毗邻而居,说话间就到了,进了府,便先去贾母房里。
先前黛玉初到贾府时,宝玉、黛玉、贾玩和三春,都在贾母院里住着,后来贾玩出事,惜春搬走,贾母怕触景生情,以太过吵闹为由,将迎春、探春两姐妹,挪到了王夫人院里的几间抱厦住着,只留了宝玉、黛玉两个在身边。
上个月黛玉也搬了出去,贾母院里便只剩了宝玉一个,难免冷清,如今黛玉、惜春来了,几个女孩儿便一起聚到贾母房里说笑,王夫人、李纨也在一旁凑趣,陪着打叶子牌,好不热闹。
三个进去请安,王熙凤逗笑了几句,贾母将宝玉搂在怀里抚慰一阵,又招手让贾玩到身边说话。
贾玩便将林如海交代的话说了一遍,贾母笑道:“可巧了,刚才正说这话呢,林丫头,你父亲如今也准了,这下能放心住下了吧?”
黛玉抿着嘴笑,不语。
贾母又道:“你今儿就先和探丫头挤挤,明儿我让丫头们,把剩下那间抱厦也收拾出来,便在这儿多住几日……你父亲那里,我去同他说,看他敢不答应!”
宝玉急道:“老祖宗,何必如此麻烦?妹妹的房间,我日日让人打扫着,里面的东西一个花瓶也没动过,进去就能住,何必再去打扰三妹妹?”
贾玩听着不由恍然,难怪他听他师傅交代那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那话若是说给黛玉听的,说了跟没说一样,以他家师傅的性格,怎么会巴巴的让他带一句废话过去?
可若说是说给贾母听的,就更不对了。
什么叫“若老太太留着过夜”,要是万一人家没准备留你过夜呢,听了这话,岂不是不留也得留?还有什么“不拘在哪个姐妹那里挤一夜”的话,就更不对了,这事儿,轮的着你操心吗?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直到现在,贾玩才算是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这是在告诉贾母——麻烦你以后别再让我们家闺女和你孙子挤一个屋了!
显然这话贾母听懂了,王夫人等人也听懂了,宝玉没有。
或许在宝玉的心里,还没有男女大防这个概念——起码现在没有。
“老祖宗,”惜春笑道:“我也许久没和姐姐们聚一聚了,今儿我也留下来好不好?我就和迎春姐姐住一块儿,晚上我们四个,还能凑在一起打叶子牌呢!”
贾母唬着脸道:“可不许闹的太晚。”
迎春几个笑着应了。
宝玉在一旁好不颓废,只是想起来黛玉还能在这里多住几日,又高兴起来。
贾玩起身道:“我这就派人去师傅府上,替林姐姐取些惯用的东西过来。”
王熙凤一把将他拉住,道:“这种事儿,哪里需要你费心。”
叫了个婆子过来,好生交代了一番,才令她去了。
又见贾母神色有些倦怠,便带头告辞出来,出了屋子,宝玉道:“林妹妹,前儿我出门,得了一只好砚,特特的给你留着呢……你跟我去看看吧!”
黛玉笑道:“什么好砚,值得你巴巴的来献宝?”
带着紫鹃雪雁,跟着去了。
贾玩左看右看,几位太太各回各家,剩下的兵分两路,一路是三春姐妹,回她们屋子去了,一路是宝玉、黛玉……
只得道:“宝二哥,我也去看看你的好砚可好?”
他倒是想回去练武,只是贾母发了话,让就在附近耍耍,一会儿回来吃饭。
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做电灯泡了。
他想着只怕要做个不受欢迎的恶客,不想宝玉心中一片赤诚坦荡,并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我那儿不仅有好砚,还有好画儿呢!”
因着贾玩的怪病,以至他们虽打小一处长大,宝玉对这个弟弟的印象,却唯有生的格外漂亮,以及贪睡两条,如今贾玩从江南走了一遭回来,却令他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不仅人长得越发好看了,学问见识也不凡,虽昨儿那句“道学”的话,令他有些生厌,然随后的那个故事,却又饱含深意,让他不仅讨厌不起来,还好生茫然——那书生,到底是爱梅,还是害梅?
还有他自己,若他不能改变这些陈规陋俗,是不是唯有循规蹈矩,才是真正对这些女孩儿好?
而后马车上那句“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也令他有醍醐灌顶之感,加上贾玩这身好皮囊——这个弟弟肯同他亲近,他求之不得呢,又怎么会不高兴?
宝玉带了两人,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的屋子,进门便道:“晴雯,快把我前儿收的砚台取出来,还有那块徽墨,也一并拿来。”
果然是好砚,材质且不说,难得的是心思巧妙,造型全不似一般的厚重端方,反而显得灵巧别致,让黛玉爱不释手。
正说着话,赏着画,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带着一个脸生的嬷嬷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派人送花儿来了。”
那脸生的嬷嬷捧着花匣子,笑道:“这是我家太太新得的,宫里制的新鲜样子的堆纱花儿,特意送来给姑娘们带,太太交代了,林姑娘四枝,其余姑娘和琏二奶奶各两支。”
宝玉在这上面素来上心,道:“拿来我看看。”
接了花匣子打开,黛玉就在宝玉手中看了眼,道:“怎么还是满的,其他姐妹们的还没送去吗?”
那嬷嬷笑道:“姑娘是客,自然先挑。”
黛玉笑道:“可见我今儿来的巧,倒蹭了姨太太的花儿带。”
嬷嬷道:“姑娘说哪里话,便是姑娘今儿不来,咱们太太也会派人给姑娘送去呢!”
贾玩正闲闲的喝茶,闻言看了她一眼:便宜话倒会说,若黛玉今儿不来,那几只宫花,能送的进林府才怪……不过黛玉今儿不来,明儿也会来就是了。
开口问道:“我听说,薛大哥哥在金陵招了官司,是因为争买一个丫头,却不知那丫头如今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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