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加凡
没等它把冗长的数字报完,贝卡斯已经果断按下“1”键。
“什么叫‘前往逃生通道’?”马特问。
“意思是一旦发生火灾,海啸,失重或者其他危险,千万别坐电梯。”贝卡斯哼哼着说。
这足有地球的五室三厅这么大的电梯逐渐向上移动,透明的玻璃外面闪过一层又一层的阅览室。
正如贝卡斯所说,这里没有任何休闲娱乐的地方。
没有体育馆,没有舞厅,没有开派对的地方。
每一层都是放满了书架的阅览室,里面行走坐卧着各种形态,各种体积,各种模样的外星读者。
随着电梯的速度加快,三个人的身体也逐渐失重的向上漂浮,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提拉着。
到了最顶层,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猛地停下来。
三人从半空迅速下落,不过都凭着自身的本事来个很精彩的双脚落地,小约翰也落在贝卡斯的背上。
换作没有经过训练的平常人,肯定会因这猛然的停止摔的不轻。
电梯门向两边滑开,和其他楼层不同,顶层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还有落地窗和天窗。
走出电梯,马特抬起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布满无限多的星球的天空高悬着,以及偶尔穿梭而过的,稀奇古怪的飞行器。
“这里真是个野餐的好地方。”他说。
不等贝卡斯说话,他已经走向落地窗,仅仅是向窗外看去,这个广大的世界,浩瀚无垠的太空一览无余。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贝卡斯问。
马特承认道:“大的令人不安。”
实际上,他大概明白了MIB为什么尽量让人类忽略宇宙。
一旦宇宙的浩瀚和孤独深入人心,一个人便很难再过上什么平静生活。
贝卡斯站在他身边,看着外面说:“曾经有一个外星种族,奥格拉文人,他们在探索太空之旅进行到一半时集体患上了空旷恐惧症,最后,他们所有族人都选择永久性的居住在一棵又小又挤的坚果树上,哪怕他们的星球非常大,可恐惧让他们选择紧紧挤在一起,不想再要私人空间了。”
马特回过头看他,问:“真的?”
“当然,他们在那棵树上出生,生长,繁衍,在树皮上刻下生命的意义和死亡的无意义,控制生育的重要性……这些树都作为他们文明的记载体,同样被收集在银河图书馆里。”
贝卡斯说着,从皮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颜色灰扑扑的果子,“这些树结出的奥格拉果可以吃,我们也能尝一尝奥格拉人日常食用的食物。”
马特闻到果子上散发的清香。
虽然他的视力恢复一半,影响到他的嗅觉没之前那么敏锐,不过依旧能闻到果子上散发的类似橘子的香味。
马特有些疑心这样的果子到底适不适合地球人的胃,不过小约翰倒是来者不拒,已经捧着果子啃起来,他也接过一个。
贝卡斯耐心的用手将咖啡豆磨成粉,倒在杯子里,一点也不急,好像他们有的是时间。
然后,他将它放到不远处的靠着墙的机器里,只听一阵轻微的嗡鸣声,注入杯子里的水变得滚烫。
他连做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马特。
他们并肩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太空,仅有的温度来自端着的两杯咖啡和彼此几乎相贴的腿。
不过,马特想,至少贝卡斯的身边还紧贴着一个小约翰,或许他感受到的体温更多些。
想到眼前所有的星球上都可能住着智慧生命,技术发展可能已经远远超过地球上的最高水平,马特便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
“你会觉得孤独吗?”他脱口而出的问,因为……眼前的情景只能让他想到这个问题。
任何一个诗人都应该到太空里漫步看看,独自一人,然后鬼知道他们能受刺激的写出多少精彩绝伦的好东西来。
“非常。”贝卡斯承认道,“一直都是。”
他看向马特,在微弱光线的地方,马特于是看清他的眼睛。
“要穿越银河找到这里,也不容易,”马特轻声感慨,“只为了一个寻找答案。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乘坐太空飞船吗?”
贝卡斯回过神,想了想,说:“不是,是靠着一道数学公式。”
“数学公式?”马特反问,“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会当做是天方夜谭。”贝卡斯吹着滚烫的咖啡说。
“如果我说我相信了,你可以说给我听吗?”马特问。
不知不觉,他的手心烫的惊人,不知道是因为热咖啡,还是他的发现,亦或是贝卡斯即将说的经历。
“为什么你想知道?”贝卡斯笑了笑。
不过和他之前的笑容比,显得有些太勉强了,好像他并不是真心想笑,只是在为如何转移话题拖延时间。
“我想更多的了解你,”马特承认,“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好奇很很长时间了,并不是从我来到这里开始的,如果你觉得我不讨厌,哪怕有一点,就帮我这个忙吧。”
他拿出最诚恳的神情——福吉总说他装可怜的样子总能骗到心软的人,马特只希望自己的老朋友在这方面没有犯认知上的错误——眼巴巴的看着贝卡斯。
如果对方是探员B,马特会严重怀疑自己在犯傻,在做无用功,但面对贝卡斯,他总觉得胜券更多一些。
马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探员B看起来更加危险,而他对贝卡斯的人性寄予期待。
“好吧,”贝卡斯被他打动了,说,“如果你觉得太荒谬,可以叫我打住。”
“我绝不会叫你‘打住’,”马特认真的说,“我会仔细听的。”
当贝卡斯露出微笑的时候,马特知道自己的话说对了。
在贝卡斯童年时期,确实正如他所说,居住在无忧无虑的机器人服务的社会里。
当时,他不仅喜欢阅读各种绘本书,还会把很多时间花在看电视上。
他的生活毫无波澜,在机器家教的教导中读书认字,在机器管家的监督下做户外活动,放风筝,和小动物玩之类的,如果他执意要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电视上,也不会有人刺耳的责备他。
因为连这里最普通的智能面包机都知道,不必为这颗星球上的人的未来发愁担忧。
一切的意外都要从贝卡斯认识那个名叫“沃尔特·吉尔曼”的人说起。
贝卡斯记得那是一个傍晚,他过完七岁生日没多久,动画电影刚放了一半,门铃声突然刺耳的响起来,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
由于贝卡斯的家乡是一个完全由机器人服务的社会,根本不存在“访客”这个概念。
人与人之间界限分明,关系疏远,连“亲子关系”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这样的“拜访”属于是一场极其罕见,甚至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故。
机器管家马文三号打开门,驱赶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但那个人哭天抢地的苦苦哀求,边哭边喊着“老鼠……有很多老鼠……请让我进去……”之类的话。
贝卡斯更加好奇了,按说,在机器人服务的社会里,老鼠同样是不应该出现在房子里的有害动物(除非主人有意饲养)。
他叫停机器管家马文三号的驱逐行为,同意让对方走进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走进来的并不是什么可疑或者癫狂的危险人物,却是个文质彬彬,看起来很像是教授的青年人。
只不过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余惊未消的扭曲,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谢谢你,”他轻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沃尔特·吉尔曼,你想怎么称呼我都没关系,孩子。”
他很心虚,因为知道在小孩子的住处,安保程度甚至高过成年人的房子,只要贝卡斯不愿意他留在这里,只要提一句,机器管家就有权将他赶出去,甚至将他当场击杀。
不过,贝卡斯没有这么做,也没想过这么做,他只是朗声问:“你怎么了,吉尔曼?”
“老鼠……我被老鼠缠上了,那些老鼠……”
吉尔曼结结巴巴的说,用力的扭着手指。
在他的房间里,老鼠们似乎无处不在。
刚开始,吉尔曼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当他听见老鼠的声音时,他在沉沉的睡梦中。
老鼠乱跑的声音、吱哇乱叫的声音直接把他从梦中惊醒。
他的机器管家检查了房间,告诉他,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更不可能有老鼠。
但吉尔曼总觉得,老鼠,一大群看不见的老鼠就在屋子里。
如果机器人找不到,只能说这些老鼠比机器人更加聪明,更加善于躲藏……那么,它们肯定诡计多端,邪恶的无法想象。
从那以后,吉尔曼开始做梦,每个晚上,纠缠他的都是连续不断的噩梦。
在梦里,他的皮肤和皮肤接触到的床单都变得十分黏糊,老鼠眨着猩红的小眼睛在床下觊觎着,等待他什么时候融化,便将他连皮带骨蚕食殆尽。
他感到无比的心惊和恐惧,这群瘦骨嶙峋的啮齿动物包围着他,磨着牙,耐心的等待着,只等一个啃食他身体的机会。
他梦到它们一拥而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的身体不能动弹,床塌了,他和这些老鼠一起不断的向地下的深渊里坠落。
他不知道深渊有多深,只知道每次不等落到底,他就会被强烈的恐惧惊醒。
哪怕是一个成年人也根本经受不住这样日日夜夜的精神折磨。
吉尔曼的健康状况急速下降,每日愈加疲倦,逐渐感觉到睡着和醒来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不敢躺在床上,一直躺着,会让他觉得那些老鼠终于有了伺机而动的机会。
但他也不能不睡觉,不管科技多么发达,基本的生理需要,比如睡眠和食欲等都是不能控制的事。
他开始申请使用高科技冷冻舱进入睡眠。
这种高科技冷冻舱可以让人类进入冬眠状态,身体机能全部下降,将人类原本八小时的睡眠压缩到半小时不到。
尽管吉尔曼已经睡进高科技冷冻舱里,那些老鼠依然追到梦里,仅仅是半小时,它们也能让吉尔曼梦见最可怕的情景,都是阴魂不散的恶魔。
这个晚上,吉尔曼终于忍到了极限,他不能再在屋子里坐以待毙,他镇定的告诉机器管家,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去申请活动中心——
虽然说起来似乎很幼稚胆小,但他极为害怕那些老鼠会偷偷听见他将要逃命的消息。
然后,当他尽量装的行为如常,淡然的从房子里走出来,来到路上。
离开了那栋屋子能看见的地方,他便立刻不要命的狂奔起来。
直到看见第一座房子,他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但也不顾一切的敲起门。
他必须赌一次……他希望能遇见好人。
讲完这一切后,吉尔曼几乎在哀嚎,“求你,请让我住在这,只要可以呆在没有老鼠的床上,哪怕只有一天!”
不用他喊这么大声,贝卡斯已经同意了。
事实上,没等他说同意与否,精疲力竭的吉尔曼已经在喊完最后一句话后,昏倒在地毯上。
马文三号礼貌的建议将他丢出去——作为忠诚的管家,他当然如此——但贝卡斯是主人,他有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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