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苗
事到如今，他也做不到对五条悟展露恶意——哪怕是伪装的，于是，就连直白地否定事实也做不到了。
夏油杰顿了一下，深呼吸准备再来一遍，“听好了悟，对于你的……呃、告白，其实对于常人来说，没有回应就已经是拒绝了，所以我根本就不喜欢……呃……我一点都不……呃我对悟没有……”
做不到，明知道这种暧昧的态度才会带去更严重的伤害，但在这种真·大脑缺失的状态下，违背本心的话全都卡在喉头，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把最绝情的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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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不再继续努力尝试说出违心话，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而且，这次我不会再失去意识了，能够很好地担当起成为基石的职责。不需要外物也能维持世界稳定，唯独这次，悟不应该阻止我。”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即便五条悟仍然有着再来一遍的机会，但他还能尝试说服五条悟不要再继续下去……
“我不接受。”五条悟很执拗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在阴沉的天色下简直闪闪发亮，给人一种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开视线的压迫感，“杰的意思是，我努力了这么久，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吗？我的努力永远得不到回报吗？”
夏油杰喉头一哽，艰难道：“……等我成为基石之后，悟在新世界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五条悟无言地盯着他。
哈哈，当然是得不到one and only的那个家伙咯。
“悟就非得——”当然意识到这层潜台词的夏油杰带着点莫名的恼羞成怒说，“对啊没错，我就是个连“不爱悟”都没办法面不改色说出来的混蛋！承认我一直都对悟有着别样的感情也没什么难的——我爱你，但悟觉得爱是什么好东西吗？！爱什么都拯救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非常颓丧地说：“……爱是诅咒啊，悟。”
先前还大放厥词的新世界基石大人脸上的表情已然失去控制了，又哭又笑地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本人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絮絮叨叨地哽咽着说：“我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没有希望的，难道我还能因为这种事……带着悟一起往火坑里跳吗？做不到，绝对做不到，当时就做不到现在也不可……”
“那样的话，杰会寂寞吧。”五条悟伸手帮他扶住了脑袋，像是按到了暂停键，夏油杰的话语一下子就停住了，瞪着眼睛泪流满面地同面前这个跟他纠葛万千的男人对视。
“我知道的哦，一个人的时候杰很寂寞呢。”五条悟轻轻地摩挲着他额头上的疤痕，“我当然也是一样的，所以不论去哪里都想和杰一起。杰，带上我吧，不要再一个人离开了。”
诅咒的阴云已经遮盖了天空，这下就连无法看到诅咒的普通人都在极度的威胁下发现了来自天上的危险。而这毫无征兆且发展迅速的灾难更加激化了人们心中的恐惧，源源不断的咒力自世界各地升起再为天空中的怪物输送食粮。
诅咒的世界最终也灭亡于诅咒，毁灭之后才能迎来新生。
在极致的黑暗中，夏油杰良久的沉默着，猫一样幽幽亮着的那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全宇宙究竟有谁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说出拒绝之词呢？
夏油杰抽了抽鼻子，在哽咽中偷偷地“嗯”了一声。
天生把最强放在应当保护的对象位置上的家伙当然也在对方面前有着无与伦比的自尊心，上一次在这里死的时候，他也绷住了自如坦然的模样，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丢脸过。
五条悟突然凑近了。冰凉的、干燥的触感在他唇上轻轻地一触而过，还不如温热的吐息留存的时间更久。
“杰，新世界再会吧。”
第129章 后日谈（上）
夏油杰是在脸上不断传来某种湿润的、酥麻的触感时醒来的。
他茫然地睁开眼，花了点时间才辨识出目光所及的天花板似乎属于GS宠物店的后台。
诶……？夏油杰默默检索自己的记忆，略感困惑。
——难道不用再来一遍吗？！还是说这回直接已经跳过他被猫猫引诱进入宠物店的环节直接到准备上班的部分了吗？！
此时，小猫咪带着些微倒刺的舌头已经试图去帮他梳理刘海了。意识到情况有异，夏油杰猛然起身，身旁正在努力帮他“舔毛”的陌生短毛黑猫被吓了一跳，原本眯起来的眼睛猛然瞪大了，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棕金色的猫眼，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复活过来的、差不多被它视为“好像是彻底晕倒了的巨大同类”的人类。
夏油杰表情诡异地和它对视了一会儿，默默伸手将呆滞的黑猫举了起来，仔细观察之下，终于让他发现此猫的脸侧有一撮比其他地方都长的毛——大概，是刘海之类的存在。但此猫似乎不太聪明，自从被夏油杰拎起来之后就变得浑身僵直，连眼睛都不眨了，一动不动像是个毛绒玩具似的。
不明觉厉的人类发出毫无感情的赞叹声：“哇哦。”
他猜，这孩子的名字应该是“Suguru”。
想到这里，夏油杰猛然记起被自己留在其他世界的Satoru……唉，那只小猫多信任他啊，不管被揉搓敲打还是一顿乱吸都不会被吓成没有反应的假猫，但……恐怕从今往后就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干了坏事的人类一时间心情有些惆怅，竟然忘记了将被吓成猫.jpg的小黑猫放下来。随后，一团超级邪恶白毛球从门外飞了进来，像是为了补上自己被丢下时没能创到坏蛋人类的那一下，恶狠狠地撞进了夏油杰怀里。
“呃啊！”夏油杰应声而倒，手上自然也没再用力抓住黑猫，对方很灵活地跳走了，冲撞而来的邪恶白毛球毫不留情地在夏油杰肚子上又踩了两脚，用小猫之鄙夷的眼神瞪了好几眼半支起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它的弃猫犯，随后跳走跟着那只黑猫一起跑到外头去了，对于好歹也辛辛苦苦照顾了它三个世界的饲主毫无留恋。
夏油杰：“……”
小猫们冲出去之后不到两秒，外面就传来“梆梆”“咚咚”的声音。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夏油杰猛地跳下沙发，鞋都没来得及穿便手忙脚乱地往外冲，将遮挡的门帘一把掀开——
“你这个蠢猫，别在这里发癫。”五条悟蹲着义正言辞地在教育刚刚突然疯跑的白猫，身边还趴着两只10cm左右的小黑猫毛绒玩具——它们是刚刚的猫车事故受害chimi，此刻已然面朝下倒地举起白旗再起不能。
Satoru非常不服地发出喵喵咪咪的声音，此猫大概在用自己毕生功力狡辩并攻击人类，可惜人类听不懂，Suguru凝重地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好猫友，意图制止它继续对它们的唯一指定饭票发动小猫语言攻击，五条悟冷酷地在它们俩脑袋上都拍了一下，将无辜被创的受害chimi们转移至柜台上，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用无事发生的轻快语气笑道：“杰，你醒啦！”
与此同时，一蓝一黄两只穿着高专校服的直立兔子无比淡定地直愣愣从夏油杰脚边路过，将尚且还没回过神来的人类吓了一跳，连忙抬脚给它们让路。再仔细一看，蓝兔子脸上顶着一副墨镜，黄兔子居然打了耳钉！
它们是兔版高专五夏哒！
夏油杰：“……”
已经被接连而来的反常识情况打蒙了的夏油杰连后来发生了什么都来不及问了，抬眼一看竟然发现猫爬架顶端竟然还有一条不明觉厉探头探脑的怪刘海赤狐……煤气罐似的全熟全麦面包狐……偏偏又在脸侧很刻意地长出一撮黑毛来，这完全就是——！
一时间理解不能的夏油杰默默扶住门框，虚弱道：“……这些是什么啊。”
他难道一不小心接入了GS童话国吗？
五条悟皱了皱鼻子，“不是杰在背后蛐蛐我宠物店里居然只有一只猫吗？反正那些材料之后也用不上了，干脆就全用来做小动物咯。”
小动物……除了猫和狐狸之外，剩下那两对显然不是正常的小动物吧？！穿衣直立蓝黄兔子也就算了，夏油杰指向柜台上的chimi们，两只可怜的“小黑猫”已经艰难地互相搀扶起来，夏油杰再定睛一看，发现它们简直是两个穿着玩偶服的小人！
“这完全就是毛绒玩具啊！”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反问：“不小吗？”
那倒也不能说不，但小和动物居然是分开来算的……夏油杰感觉自己更虚弱了，苏醒过来的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被来了当头好几棒，头晕应该是正常的……吧。
夏油杰.exe未响应
五条悟几步凑过来观察仿佛陷入“宇宙的终极世界的真理”这样复杂思考以至于满脸空白的夏油杰，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杰是因为又能顺利见到我太高兴所以才傻掉了？”
“悟……我、你……”夏油杰艰难地找回神智，想到自己以为又要重开就顺着情感所说的所有“会被时间冲淡”的肉麻话，就感觉自己已经烫得在冒烟，仿佛语言中枢都被烧坏了似的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虽然不用再来一次很好啦，但那些问题都顺利解决了吗？！如果真的只要找到意识尚全的他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么岂不是——
他就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嗯嗯，现在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了吗？看来咒灵对情绪的影响还是很大呢，不过应该还算在可控范围内……”五条悟也不知道从他难以连成词句的咕哝中听出了什么来，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毫不客气地伸手按上仍在发呆的夏油杰的腹部，隔着衣服温热的皮肉下方其实是储存咒灵的空间，他不过手上稍微用了点力，夏油杰就像被黄瓜吓到的猫似的差点弹飞出去。
但五条悟已经提前按住了他，“杰，别跑。”
夏油杰呼吸都要停止了，期期艾艾道：“……这个、这个有点太超过了吧？”
“事到如今，杰身上还有我没摸过的地方吗？甚至连杰的内部也……”
——内部，指替夏油杰上脑子的时候看到的头骨内部。
不过看夏油杰的表情，五条悟决定在此打住，率先把这家伙拉倒另一个偏转的思考方向上去，这样夏油杰就没空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了。
夏油杰使用手册第三条，嗯。
果不其然，夏油杰顿时僵住了，虽然勉强绷住了镇定的神情，但心里嘛……
全麦大列巴尖叫.jpg
五条悟神色专注，仔细检查过之后才松手，龇牙咧嘴地大呼小叫道：“哇啊真是的，原来是因为杰是笨蛋！害得我还以为有意外情况呢，明明什么也没有嘛！”
夏油杰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按住若无其事准备将一切都揭过去的五条悟的肩膀，因为用力过猛，竟然直接将毫无防备的五条悟推倒在地。两个在体术上都有着相当造诣的大猩猩咒术师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双双扑倒在地。
“砰砰”两声，小动物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纷纷应声而散，只留下两个人类——至少外表还是人类的家伙还在对峙。
“悟到底做了什么！”夏油杰恶狠狠地瞪着身下满脸“真是的果然来了”，既无奈又早有预料的五条悟。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那种】程度，这家伙现在还能这么淡定地在他面前一副没正形的样子——难道五条悟就一点代价都没付出吗？！
“和原来一样，不过这次顺利保住了杰的身体，所以这个世界的倒霉循环结束了。”
夏油杰发出狐疑的声音：“……就这么简单？”
五条悟点头：“就这么简单。”
夏油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这家伙最后那一段让人很难为情的近似于告白的话——难道不是说还要跟他继续循环往复纠缠下去的意思吗？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结束了简直让人看了都想退票啊！
好吧，他也不是想继续互相折磨的意思，只是在他的视角，自己前一秒才做好了要就这么赌上一辈子用几十年几百年来等待一个终局，后一秒睁眼发现事情已经解决了，一时半会儿当然是没办法迅速转变过来的。
五条悟顿了一会儿，终于从他变幻莫测的脸色上明了此人究竟又在纠结什么，拖长声音道：“啊，我知道了——杰是被我吓到了吧。”他轻笑了一声，“历尽千帆归来还是只喜欢杰一个还真是抱歉。”
夏油杰眼眶又有点湿润了，一个人吃了太多诅咒对他的情绪影响实在巨大，再加上面前还有个动不动就要跟他说怪话让他难为情的家伙，效果远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
“悟倒是早点告诉我啊……”夏油杰迅速抹了一把眼睛，抽了抽鼻子，“我差点以为悟要和我同归于尽了！”
“但不把这些话说出来，杰还不知道要和我纠结多久呢。”五条悟张开双臂呈大字型很无所谓地躺在地上，远远一看像一条弱小无助的长猫，不凑近谁都会觉得此人才是被胁迫的那一方。
“不过主要还是想听杰说爱我啦。”五条悟眨眨眼睛发出暗示。
再来两句嘛，就喜欢听甜言蜜语。
——一遍遍重置，几乎每次都连人都没见到就又得知“自己是被放弃的一方”的消息，即便如此还仍然坚决地开下一把，就算五条悟心志坚定，在这种无望的轮回里恐怕也有许多时候产生过怀疑的情绪吧？
夏油杰被自己的想象伤到了，再看五条悟时便不免带上了几分怜爱之情。
他抬手将因为方才的动作落到眼前有些遮挡视线的头发拨到耳后，微微俯身下去，语气笃定道：“我记得悟之前有偷偷亲我吧。”
五条悟非常理直气壮：“杰现在是要怪我非礼吗？事情已经发生了，来不及反悔了哦！”
时机和氛围都万分恰好……夏油杰心软得一塌糊涂：“明明只是轻轻贴了一下呢，悟怎么还一副占了很大便宜的样子……”
“毕竟没人陪我练习呢，要怎么接吻更多的我可不知道~”意识到某人心中想法的五条悟愉快地拱火，但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一开始的诉求，“不过在那之前，杰还有话没说吧？”
“我当然记得了……”夏油杰轻轻啄了啄他的唇瓣，“最喜欢悟，最爱悟。然后是……我很抱歉，接下来都会对悟负责的。”
五条悟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得偿所愿，高兴得都快冒小花了，还偏要故作怀疑地问：“真的假的呀，杰明明也不会吧？”
夏油杰想起了一些作为电灯泡存在的记忆，他心情诡异地回忆了片刻，说：“……至少我有丰富的实战观摩经验。总之，悟只要等我教你就好了！”
两位超规格大魔法师终于在双方都有意识的情况下正式进行了初吻，两人小心翼翼地像两只只会用肢体动作表达喜爱的小动物一般互相磨蹭了半天，正要更进一步加深这个吻时——
“梆！”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宠物店的玻璃门上。
夏油杰非常警觉地瞬间翻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伸舌头的五条悟：“？”
他很快就想起来到底是哪只让他丢出去放风的家伙回来了。
一只大白狗拖着自己的绳子猛撞了一下门之后终于找回了智力，用脑袋顶着把门推开，很欢快地冲进店里“汪”了一声，团在猫爬架顶端的狐狸立刻探出脑袋，站起身跳下猫爬架砸在地上结结实实的“咚”的一下，两只犬科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快摇出残影了。
夏油杰仔细看了看，很微妙道：“悟最近是不是真的挺寂寞的？”
顺利成为了连捏小动物都要对对配平的家伙啊……
五条悟鼓了鼓脸也站了起来，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那到底怪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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