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癸一年
温热的手掌触碰到对方冰凉的额头。
耳边传来熟悉的火焰灼烧声音,太过于熟悉,一股名为惊愕的情绪无端袭上心头,将还沉溺于梦境的孩子刺激的像是条件反射般一瞬间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昏暗跳动火光下的屋顶,房梁上结着厚厚的蜘蛛网挂着积灰,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tы пpochyлcr?(你醒了吗?)”
耳边响起听不懂的语言,但能够确认的是这是人的声音,并不是啃食过自己数次的野兽低吼。
啊……说起来,他被啃食过啊,虽然记忆有些混乱模糊但粗浅的常识尚在,这样还能活下来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异端存在了呢?
坐在壁炉边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本书,目光落在从床上缓缓起身的孩子身上,他没有回应自己,对方脸上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一个人走神的模样是无法被掩藏的,少年很快判断出孩子拥有思维能力,且已经拥有了独立的想法。
但黑发孩子视线望过来的时候,那双像是鲜血浸染过的眼眸里却什么都没有,像是一面镜子般倒映着周围。
少年试图跟对方交流,但后者似乎不会说话,只会呆愣愣的望着自己。
少年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苦恼和诧异。
视野里的少年嘴唇开合,说出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既然无法理解对方的话,那么自己开口也是一种徒劳。
不过应该是对方救了自己,这一点大概不会有错,只是……
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向自己的额头,指腹下的皮肤光滑没有任何伤口。
抬起眼眸重新看向对方,少年已经放弃了交流将注意力重新落回自己手中的书。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却也能够和谐相处,没有语言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某一天少年外出时带回了一本厚重的书籍为止。
可喜可贺,孩子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书冷静思考着,对方终于想到解决办法了。
于是,磕磕绊绊的语言交流开始了。
简单的自我介绍在少年在向孩子介绍自己名字时遭遇了滑铁卢,“我名字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
沉默凝固气氛开始蔓延。
孩子几乎从未有过任何情绪波动的荒芜空洞眼眸中罕见的浮现出迷茫,“奥米……椰子鸡?”
“……你可以称呼我为费奥多尔。”少年退让一步。
“费奥……什么?”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记忆力更差劲。
“费奥多尔。”
“……好的。”孩子沉默了一会,看上去是已经放弃了重复。
勉强的态度和没有重复名字的回答,无一不在告诉费奥多尔对方并没有记住自己名字的事实。
费奥多尔没有过多在意,只要时间相处的够久,对方总能记住。
“那么你的名字?”
孩子脸上明显出现一丝迷茫,像是回忆受到阻碍那样不自然的被中断,接着他的目光在窗外白茫茫的风雪里移回到桌上摆着的千岛酱和那本看似简单却深奥的俄语书籍上,“千岛酱……不,是千岛言。”
费奥多尔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视线一同落在桌上那瓶已经吃了一半的千岛酱上,他合理怀疑是因为对方喜欢吃千岛酱才随口起的这个名字。
这位自称是千岛言的年幼孩子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一两岁的差距是无法通过肉眼看出来的,事实上看上去对方也没有任何想要坦诚相待的诚意和意向。
“是吗……?”
费奥多尔没有去隐藏自己的不悦情绪,对于年幼没有过多经历宛如白纸的孩子来说,是看不破伪装的,如果想要从对方哪里得到什么的话,倒不如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全部写在脸上。
千岛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少年突然就不高兴了,“你生气了吗?”
像是注意到什么一般,他恍然,“是因为我名字起的不够长?但是太长的名字我会记不住的。”
“……我想知道你真名。”
费奥多尔与对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没能摸清楚对方的性格是本就如此还是在装作不懂。
“忘记了。”直白的说出了看似像谎言却又是真实的答案,“我想不起之前的事。”
孩子开合的嘴唇里吐露出让少年有些惊讶的话,“你应该会相信的吧。”
“——毕竟你可是看着我凭空出现在雪地里,跟踪了我很久的人。”
“既然凭空出现这种事情都能发生,那么我的失忆也不足为奇。”
一记深水炸弹骤然引爆。
画面里所有的光线被搓揉在一起化为最初的黑暗,伴随着意识遭遇巨大刺激,思维能力逐步苏醒清明,梦境开始寸寸崩塌。
躺在床上的千岛言从梦里挣脱,最初震惊的情绪渐渐退散,视线重归平静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此刻依旧是夜深人静的漫漫黑暗。
是真是假?
梦不能当做回忆来看,梦境是一个人无意识的拼凑体。
是之前跟费奥多尔说自己‘迟早会从这个充满污浊的世界剥离’那句玩笑引发的无端联想?
还是说自己那一句说出口看似像玩笑,但其实是在自己潜意识里的预兆?
下意识伸出手拿过那颗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红色宝石胸针,上面的宝石更像是某种物质形成的结晶体,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浅光,如液体般流动。
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表面,将它举在眼前,千岛言猩红色的眼眸在此刻与那枚宝石的色泽如出一辙。
想要核实真假的话也十分简单,找当事人问一下就能够得知到答案了。
混杂在低吟中一缕属于实质的开锁声从中分离,千岛言从床上起身,他走出房间,停留在二楼走廊栏杆处,从那里望向门口。
今夜下了很大的暴雨,外面狂风卷落叶,倾盆大雨如桀骜不驯的花洒一般气势汹汹,没有休止。
紫红色的闪电骤然划破黑夜,带来的微弱光芒照亮了深夜拜访的来客。
作者有话说:
由此可得,千岛接触陀思时还是张白纸啊(唏嘘.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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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15章 我不想在你家摔成骨折
门外的人逆着光,从千岛言的角度只能看清对方如水鬼上岸一般的诡异狼狈姿态。
对方慢吞吞的挪进房子里后不忘把门合拢,在紧随闪电后的震天雷声中,他看见那团黑黝黝的形状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个冷颤。
“哈啾!哈啾!”
雷声平息后,几声要感染风寒的前调预兆在寂静中响起。
千岛言微微挑眉,撑在栏杆上看了半天,终于舍得打开了灯。
整栋房子亮度骤然拔高,不仅将自己的眼睛晃花了,也让那位二次拜访的深夜来客发出了一声感到不适的模糊单音。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千岛言上半身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俯视着站在门口的青年。
费奥多尔此刻的模样简直可以用狼狈惨烈来形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原本毛茸茸保暖的帽子和斗篷在吸满水分后直接变成了笨重沙袋,头上顶着两三片枯叶,斗篷下角的边缘也沾满了一路上走来的黑色污垢。
“你又来我家干嘛呢?”千岛言单手撑着腮帮子,睡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体上,伴随着动作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费奥多尔摘下自己的帽子,拍去上面的树叶,他语气听不出情绪,“我藏身的据点被人发现了。”
“深表同情。”
千岛言直起身体,打了一个困倦的哈欠,他揉了揉眼睛,余光不经意扫过对方脚下那块地毯上,仅一秒,就难以移开视线。
“费佳,虽然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但是……能放过我家那块浅色调的地毯吗?”
那块地毯已经完全被费奥多尔身上滴下来的水渍浸染透了,甚至对方一路走过来时沾染上的污垢也擦在了地毯上,浅色的地毯十分显脏,此刻更是惨不忍睹。
“唔……”费奥多尔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毯,“抱歉。”
他弯下腰默默脱了靴子放在墙角,把吸满水分变得十分厚重的斗篷和帽子折好放在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
里面单薄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透过白色衬衣他皮肤下青色血管和瘦削的身体清晰可见。
千岛言注视着对方显得有些拘束的举止,微微叹息一声,从卧室里拿了块浴巾出来。
抬手将浴巾拢在对方肩膀上,语气听起来颇为嫌弃,“先洗个澡吧,你都湿透了。”
费奥多尔身上有一股属于雨天特有的泥土腥气,甚至盖过了对方身上一直携带着的冷冽雪松香。
费奥多尔对千岛言的提议没有异议,他点了点头。
千岛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体型,“我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浴室在那边。”
费奥多尔应了一声,但是却站着没动,静静盯着千岛言,后者不明所以,“是伤到了哪里?”
对方闻言,表情肉眼可见的微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光滑瓷砖地面上的水渍,“我不想好不容易毫发无损的逃脱了异能特务科追捕,却在你家摔成骨折。”
他在“毫发无损”四个字上加重了音。
千岛言跟着费奥多尔视线看去,地面上淅淅沥沥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光点,让他意外的是费奥多尔居然没有穿袜子,对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异能特务科找上门时,你难道已经准备睡觉了吗?”
“差不多?”费奥多尔歪了歪头,稍长的黑发贴在脸颊边往下滴着水珠从衬衣的领口处滑进衣服里。
“你终于也开始注重睡眠了。”千岛言语气十分欣慰,在一旁的鞋柜里翻找备用拖鞋。
在一片沉默中,费奥多尔的嗓音响起,听不出情绪,语气淡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一样。
“……我一直都不喜欢穿袜子。”
千岛言应了一声,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次我会记得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他依然会忘记,千岛言的记忆力一向很糟糕。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半蹲背对着自己的青年身上,对方的金色长发散落至腰间,伴随着动作在半空中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