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癸一年
端着晚饭路过堂前,余光注意到原本坐在前台的旅店老板不见了,就连旅馆的门都被虚合。
千岛言心中划过一丝诧异,登上阶梯进入了走廊。
走廊里灯光忽明忽灭像是年久失修,不过因为仍旧处于白天的缘故并没有那么影响视野,原本一直紧紧闭合房门的隔壁客人,此刻门恰好打开,里面率先走出了一位身形修长纤瘦的熟悉青年,对方脸上带着礼貌性的笑意,紫罗兰色眼眸深处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而昨晚堪称态度诡异的客人随后出现,他脸上癫狂的神色已经消失,仿佛得到了什么点拨一般醍醐灌顶,弯腰拖拽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蛇皮袋从房间里踉踉跄跄地走出,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似乎装着什么活物在不断挣扎,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暗红色痕迹,千岛言十分有眼力见的给对方让出了过道,后者费力的拖拽着那坨东西磕磕绊绊下了楼梯,身影渐行渐远。
千岛言眉梢微挑,与拢紧斗篷站在门口的青年对视了一眼,“你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他制造出的动静太大,为了不影响我们的休息,我好心的帮助他解决了困惑而已。”费奥多尔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的仿佛自己只是提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建议。
他目光落在对方手里盖着盖子的大瓷碗上,“相比之下,我更在意你做了什么?”
千岛言唇角微勾,嗓音中故作欣喜的情绪十分明显,“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期待,真的太让我感动了,费佳。”
费奥多尔有些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照对方现在的情况即使说了也没什么用,他叹了口气,推开房门,“今晚会安静一些了,千岛。”
毕竟——隔壁的客人今天一晚上都不会有时间再回来了。
千岛言随意把门踹合拢,一直端着的汤碗放置在了桌面,费奥多尔自觉地坐在桌前,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坐姿有些僵硬,仿佛即揭开神秘面纱的碗里会有什么绝世难题一样。
在打开盖子后,雪白的水雾逐渐消散,露出了下面紫黑色夹杂着不明物体的东西,不明物体上面布着小小的吸盘,看起来像是八爪鱼的脚。
费奥多尔面不改色的用筷子随手捞了一下,许多紫色被切成丝状物的东西里掺和着其他暗红色的物体,看起来像是血块也可能会是其他。
——这次的食材看起来比较简单。
这个想法在费奥多尔脑海里一直保留到他从碗底翻出了几个肉球对上了黑白分明的眼球前为止。
千岛言只见自己的好友从看似好奇的翻动变成了停滞住动作的呆愣,下一秒,对方抬起头缓缓朝他投来了询问的视线。
他看见了碗中浮在水面的眼球,了然,解释道:“是猪眼睛。”
“这点我还是知道的。”费奥多尔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筷子,“但是您不觉得,猪眼睛在这里面有些违和吗?”
“嗯……但是不是有种说法说是吃什么补什么吗?”千岛言靠坐在椅子上,说出了相当不负责任的话,“因为我没找到心嘛~所以用眼睛凑合一下,反正都是器官,差别不大。”
“……”费奥多尔沉默了一下,他与碗中的那颗眼球对视了许久,艰难地说道:“您的厨艺真的毫无变化呢……”
“诶……最起码没有食材相克吧?”千岛言有些不确定。
当初在俄罗斯时,费奥多尔就已经用亲身经历明白了一点,千岛言做的料理,完完全全是一时兴起,比如说最常见的食材相克导致身体不适,他本不会在这么简单的地方栽跟头,但他当时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没有过多精力去一一判断那些东西是究竟什么食材再加上对对方的信赖,于是就导致了惨案的发生,费奥多尔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天生不适合料理,但没想到对方会把东西做成完全看不出原材料的状态。
甚至现在又创造出了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
“我想……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么猎奇的搭配。”费奥多尔转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碗里的那些古怪食材,落到了坐在他对面的金发青年身上。
“没事的啦——”千岛言懒洋洋地拉长音调,“反正在这个世界费佳不会受伤也不会死,所以就算相克也没问题。”
“但是身体的不适还是会有,比如说我现在伤口仍旧在隐隐作痛。”费奥多尔支着下巴,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隔壁男人昨晚分尸了什么东西吗?”
“嗯……?是‘人’?”千岛言侧着头撑着腮帮子,另一只手手指百无聊赖地搓弄着垂落在脸颊边的碎发。
“唔……应该说是有人形外貌的灵异?”费奥多尔在对方基础上补充,“我看见的时候只能分辨出对方是名女性,而且她的分裂自愈能力相当惊人,被砍成许多碎块的部分都能够再生成一个完全的个体。”
这句描述相当熟悉了。
千岛言露出回忆的神色,他指尖不自觉地抵在唇下,半晌,他恍然出声,“啊……是她……”
“嗯,你想起来了?”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费奥多尔却没有露出任何的疑惑神色。
“是叫……什么……川……江?”千岛言眉头紧皱,具体的名字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费奥多尔见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川上富江。”
“就是这个。”千岛言表示肯定地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道:“她的体质就是这样的诡异,不过至今为止这个世界都没有被名为「富江」的个体占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嫉妒吧。”费奥多尔视线落向的窗外昏暗厚重的铅灰色天空,“毕竟每一个部分都能够成为拥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美貌的独立个体,她们都想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想要独享他人的感情。”
千岛言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按照你只能辨认出对方是一个女性的惨状来说……应该是没看见她容貌的,万一她很丑呢?”
“人都是视觉动物,我们隔壁的那位先生,看起来是个画家,根据他身上的衣物饰品,应该算是小有名气,因此他的审美应该是偏大众化,再加上他极端的情绪和不正常的状态,不难推测出这一点。”
“你的推测能力依旧如此精准呢……”千岛言单手撑着腮帮子,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她这种情况在这个灵异汇聚的地方算是比较容易接受的部分,所以我才一直没能想起来。”
没再继续执着于这个话题,他扫了一眼桌上已经凉的差不多的晚饭,提醒道:“已经凉了哦,你不打算吃一口试试吗?”
费奥多尔脸色有些复杂,“您不觉得它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吗?”
“我觉得它看起来充满了未知的神秘感。”千岛言伸出手把碗朝对方那边推了推,催促的意思不言而喻。
看起来是没办法逃过了。
费奥多尔轻叹一声,妥协地夹起里面一条的紫色丝状物,轻轻塞进了嘴里,在几下咀嚼后,他面不改色的停下了动作。
动作看起来有些敷衍,但是又意外的给足了面子。
千岛言盯着那张漂亮脸庞上神色的每一个变化,看不出任何情绪,“怎么样?”
“这个味道我很难具体描述给你……”费奥多尔唇边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毕竟你做的东西是如此奇异,或许你尝过之后应该会明白。”
千岛言被对方神秘的描述激起了几分好奇,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被切的细细的紫甘蓝,虽然卖相很难看,但他的刀工还是不错的。
抱着揭开谜底的期待尝了一口,下一秒,滔天的腥气占据味蕾,让他面色一瞬间难看了起来,在吐掉与忍耐生理反胃之间吞下去之间徘徊。
只听对方慢悠悠地说道:“白水煮并不适合任何冷冻了长时间的海鲜和肉类,蔬菜跟这些东西一起煮会吸收进它们的腥气。”
千岛言幽怨地看向表情淡淡的费奥多尔,从后者嘴角翘起的弧度里明白了什么,对方是想让他亲身体验一下他做的料理有多难吃,好让他放弃再下厨的念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费佳。”千岛言看似妥协地垂下了眼眸,没等对方出声,他话音一转,“不过看你之前吃的面不改色,对你而言应该算是可以接受的程度吧?”
“并不是……”
费奥多尔隐约有不详的预感,没等他开始辩解,只见对方笑的一脸灿烂,柔声说道:“既然可以忍耐,那么还是不要浪费食物为好,你觉得呢?费佳?”
他视线落在水面混在紫甘蓝丝中的猪眼睛上,那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费奥多尔觉得不太行。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更新时间会不太稳定,因为比较忙,到十月份大概能恢复稳定。
话说,你们是魔鬼吗——我好不容易才还清了营养液更新——qaq(震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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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第100章 这样真的好吗?
事实证明不能勉强,自从吃了千岛言做的那道猎奇料理之后费奥多尔身体不适了好几天,主要是那股在味蕾上挥之不去的腥气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千岛言侧过头看了一眼垂着眸子靠坐在床上的费奥多尔,后者在这种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情况下经常会露出一种走神的涣散感。
他把手里的苹果削完,切成小块后用叉子塞了一块在对方嘴里,费奥多尔缓缓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慢吞吞地咀嚼着嘴里的苹果,“有点酸。”
“有就不错了。”千岛言轻哼一声,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这个小镇上有多荒芜你也不是不知道,之前我们一起出门去为你买合适的鞋子时,你就应该明白这一点,所以能有新鲜东西就知足吧。”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身侧金发青年身上,后者除了之前给他了一小块苹果之后,剩下的苹果都进了对方肚子里,“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嗯?”听见这句话千岛言往嘴里塞苹果的动作微顿,含糊不清地问道:“你确定你伤口好了吗?”
“……您每一次给我换绷带时都完全不看一眼伤口的是吗?”费奥多尔嘴角维持着弧度,语气却有些不高兴,仿佛在指责对方对自己态度的敷衍。
“可能是我忘了……”千岛言说着往嘴里塞进了最后一块苹果。
费奥多尔静静的注视着对方把原本给自己切的苹果一块接一块都吃光了。
千岛言没有注意自己好友视线中隐晦的指责,他从床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离开吧,刚好我也待腻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果然单调萎靡的环境会让人觉得度日如年啊……还是有些生气的地方比较好,接下来的话……”
“您听起来还想去什么地方?”费奥多尔从对方沉吟的表情里明白了什么。
“算是?毕竟如果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要先满足我才行。”千岛言理直气壮地说道:“更何况费佳现在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还是你原本作为补偿给予我的愿望。”
这一点即使没有明说,但却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那么……千岛的愿望是什么呢?”费奥多尔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神色捉摸不透,他仿佛在询问一个平常的问题那样,表情平静。
千岛言伸出手指抵在下巴处,装模作样思考了很久,最后看似一本正经地说道:“希望以后能有吃不完的面包?”
“……”费奥多尔张了张口,神色复杂,选择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但您应该也清楚,您现在的积蓄足以让您餐餐吃到吐。”
“你那么自信我的积蓄会还剩很多?我花钱可一向如流水。”千岛言翻找着口袋,头也不抬地说道:“说起这一点,费佳你明明是一个组织的首领,为什么仍旧显得很拮据?”
“经营一个组织也是需要花费大量资金的,更何况——「死屋之鼠」只能算是一个小型组织。”
费奥多尔注视着对方翻口袋的行为,后者翻找了一阵后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看似普通的血色玻璃珠。
有点眼熟,他记忆力一向不错,很快检索到了自己在哪见过,“这似乎是你当初主动联系我,想要让我帮你保管的那把唐刀上的‘装饰品’?”
“没错。”提起这一点,千岛言幽怨地看了对方一眼,没头没脑地指责道:“我刀折断了,都怪你。”
费奥多尔明白对方是在埋怨他之前炸毁地道时折断了刀,轻轻应了一声,“下次补偿一把给你。”
对方仍旧有些不高兴,得寸进尺地继续提出要求,“我那把刀用的材料可是很稀有的金属,不许随便用寻常的铁打发我。”
“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会让人分析你那把唐刀的残骸帮你定制一把一模一样的。”费奥多尔看似十分好说话,他看着对方嗓音轻柔,询问着意见,“这样可以吗?”
“好吧……”千岛言勉勉强强同意了对方的提议,他手里上下抛着那颗血色的玻璃珠,侧过头看向自己仍旧坐在床上的好友,“走吧,费佳。”
费奥多尔慢吞吞地挪下床,穿上之前买的靴子,深色的靴子款式与他常穿的不同,不过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对方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让千岛言突然开始怀疑起对方伤口究竟好没好,提出离开的人是对方,现在动作缓慢磨蹭的也是对方。
“你确定你伤口究竟好了吗?如果没好就离开可是会出现由于致命伤导致死亡的场面哦。”为了以防万一,千岛言还是提醒了一下。
这句提醒换来了对方看傻子的眼神,“您觉得我会是那种不顾自己身体而去急功近利的人吗?”
千岛言回忆了一下对方曾经天天熬夜光凭一口仙气吊着仿佛即将猝死的憔悴模样,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却意外的没有去继续辩解。
千岛言从对方这种反应里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难道说费佳你以为这个世界可以直接通往我们的那个世界?所以说的离开是想要回横滨才那么急切?”
对方没有回答,而这副沉默的样子落在千岛言眼里就是默认,他发出一声长长的诧异音,紧接着露出了不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