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津
只有伊凡哭兮兮，发带束不住他后脑被内斯塔揉乱的头发，支楞地立起，像根用来挂投降白旗的旗杆，随风颤巍巍地晃跳。
终于内斯塔看准伊凡慌乱左右扭头的不察瞬间，足球快准狠地传档而过，结束了伊凡被溜的第一轮。
伊凡“啊！”一声并拢双腿，颓然跪倒在地。
“起来起来。还有三轮呢。”内斯塔两手伸进伊凡胳肢窝，给人旱地拔葱似的拔了起来，抖直了插回地上。
伊凡不请不愿开始第二轮。
可因为被消耗了体力，第二轮伊凡被穿裆输得更快。
当他意识到有某个球型物体嗖一声滚过腿间，伊凡瞬间失了力气侧身一滚，躺倒在绿软的草坪之上。
托蒂早已被伊凡夸张的狼狈姿态逗笑，捧腹笑到腹肌抽痛，说话口齿都不清。
其他人还好些，安布罗西尼好心去扶伊凡，靠近了轻轻推他肩膀。伊凡像块没骨头的里脊条一推就翻，一双黯淡无光的死鱼眼直朝天上。
不过阳光刺眼，伊凡没撑几秒便忍不住眯起眼睛，眼尾溢出点点生理性泪水。
谁知离他近的安布罗西尼瞬时大惊失色：“我没看错吧，天哪，你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误会伊凡是被他们联手溜哭了的安布立马慌了，他触电似的收回手，手足无措单膝跪在伊凡身边，连连道歉却不知该不该给伊凡擦眼泪。
而托蒂脸上的笑容像北极被雷劈的冰山，一片片开裂掉下碎屑，“不是，真的假的，你，伊凡……”
罗马小狼故作镇定地咽了咽口水，凑近伊凡和他脸对脸：“真哭啦？”
伊凡被安布罗西尼喊出来的一嗓子尴尬住，他准备澄清，可和托蒂凑近的大脸鼻尖对鼻尖地撞上，他突然计上心头，嘴一瘪，委屈巴巴又故作坚强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没有！怎么可能！”
伊凡不反驳还好，一反驳，那被朋友做弄哭，却死要面子不愿承认的男人味儿重得托蒂立马信了。
“不是，对不起，哥们，真对不起！”
托蒂身上虚假的镇定霎时消散，慌乱和愧疚浮出水面，他那运动充足所以被阳光晒糙的脸蛋甚至仿佛白了一个度，他不住尴尬地舔着下嘴唇，似乎正绞尽脑汁组织着安慰伊凡、请求原谅的话。
伊凡大半张脸撇过去，微微垂着，表面上正暗自流泪。
科实际仅仅余光瞥见一点托蒂的表情，伊凡嘴角已经怎么抿都憋不住上扬，他的笑肌正打一场难熬的仗，他肩膀颤抖，看似绷不住要抽泣，实际死死咬住两片嘴唇，下一秒就要破功笑场。
托蒂还想扳着他肩膀，把人转过来看看伊凡的脸。
“等一等……伊凡·阿洛佳！”
下一秒，一双大手钳住伊凡“瘦弱微颤”的肩膀，硬生生把伊凡上半身扭转至众人面前——他那张憋笑憋得通红的西红柿脸蛋当即暴露在众人眼底。
内斯塔单手掐住伊凡的脸颊肉，虎口卡着伊凡下巴，把人尽力抿住的嘴唇挤嘟起。
伊凡唇缝间漏了气，瞬间破功桀桀桀乱笑。
哪怕内斯塔捏着他的脸左右晃，他也只是边笑边拖着这只大手往马尔蒂尼的方向钻，企图借马尔蒂尼的羽翼躲避接下来队友的算账。
托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伊凡·阿洛佳！”被伊凡反将一军，托蒂脑子里安慰人的话还没散去，嘴里罗马本地脏话就蹦了出来，一串一串，可比之前挠头措辞时候顺畅太多了。
托蒂、内斯塔都气笑了。
第一个误会的安布罗西尼还舒了一口气。
刚才弄哭队友的内疚差点把他淹没，伊凡是装的就还好，不然俱乐部相见他得多尴尬。
马尔蒂尼面对伊凡，虽然无语得很想后退，但考虑到这是自己男友，他最终还是站在原地，任伊凡他们追逃着把自己当柱子绕。
等伊凡后背挨了托蒂一巴掌，马尔蒂尼喊了停。
“尽快结束剩下两轮吧。”可靠的队长先生抬手看了眼腕表，“除非你们不打算吃晚餐了。”
托蒂蓦地冷笑：“好啊。下一轮。”
伊凡打了个冷颤。不行，好像玩大了。他求饶的眼神依次投向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两人，托蒂、内斯塔一个冷哼，另一个斗牛似的气势汹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伊凡当红布给冲了。
他只能暗示保罗救救。
马尔蒂尼温柔地理了理伊凡脑后的乱发：“去吧。早死早超生。”
伊凡颤巍巍再次走上“战场”。但在裁判马尔蒂尼宣布开始前，伊凡突然高举右手，他觉得可以再争取一下。
他高声向佐夫请求更改规则：“先生——如果我在10分钟内成功断下球，能不能第四轮作废？”
佐夫被伊凡的海口惊到：“你能做到？”
伊凡顶着包围他的后卫大佬们意味不明的眼神，稳住表情回道：“试试呗。先生请给个机会吧！”
他双手合十向佐夫拜了拜。
佐夫被伊凡小狗拜年式的动作打动，决定给伊凡一次机会：“10分钟，多一秒都不算。如果挑战失败，就再加一轮，和最后一轮一起放到明天继续。”
考虑到训练过后伊凡体力也有所损耗，三轮下来更是基本消耗尽了，佐夫本来就准备改口，将最后一轮惩罚往后挪，现在顺着伊凡的梯子向下也不错。
心机老头子嘴角微微勾起，默默将伊凡的请求变成一场对赌。
伊凡梗了一瞬，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他头皮一铁：“行！”
这轮游戏由托蒂争取到发球，他轻轻将球放在脚边。伊凡离托蒂不到五步的距离，对上他“阴暗黑化”的笑容，再次咽了咽口水。
马尔蒂尼发令的瞬间，托蒂快准狠地对伊凡两腿间传去。
那是一脚快得拦不住，但一时不察就会提前结束游戏的传球，伊凡只能迅速跳开让出球路。
“一上来就给强度了吗？”安布罗西尼感叹。伊凡真是把托蒂“刺激”狠了。
前十几脚传球都快得伊凡只能看见足球的残影，观战的托尔多表示，是用来做点球训练都绰绰有余的球速。而伊凡毫无守门经验，当然只能追着足球尾气跑。
“三分钟了！”佐夫高声提醒。他给了马尔蒂尼一个眼神，接下来报时的活就交给队长。
伊凡额角洇出汗珠。他眼神一变，周身气场肉眼可见认真起来。
旁观者感觉场上氛围变了，仿佛到了什么决赛现场，尤其伊凡的眼神坚毅到比此时的托蒂更像一匹小狼。
受伊凡的影响，参与溜他的其余人不自觉也更加投入。
伊凡十分钟内赢下游戏的难度更大了。
马尔蒂尼沉住表情：“还有五分钟。”
倒计时比单纯的报时更有压迫感，伊凡的转向速度更快，负责制定训练计划且对各个球员技术水平了如指掌的助教渐渐屏住呼吸，伊凡似乎在一个瞬间突破了他的变向反应极限！
足球这一秒卷起草屑滚至卡纳瓦罗脚下。
卡纳瓦罗一抬眼，便对上伊凡稳中带狠的双眼，卡纳瓦罗一默，他脑中浮出另一个对位露出这种眼神的男人，那个正深受伤病折磨，却一度在21岁就将意大利防线撕扯零碎，逼得他和马尔蒂尼不得不同时放铲的外星人。
卡纳瓦罗仅仅分神了一个呼吸，下一秒，他看准方向出球，足球带着弧度变向飞往伊凡斜后方，那里费拉拉正专注接应。
可谁想到比费拉拉先动作的是圈正中的伊凡！
“剩两分钟！”
马尔蒂尼倒计时的声音再响，伊凡的足尖已经触及足球表面！
可变故再次发生，卡纳瓦罗的球自带旋转太大，伊凡施加的力气竟阴差阳错下更加快了旋转，足球以更高的球速，更飘忽不定的路线低空弹飞向前，那个方向还无人接应。
机会！
伊凡眼睛惊人的亮！
内斯塔、托蒂、伊凡几乎同时从三个方向向足球落点追去，托蒂距离更远，率先被另两人甩落在后，他放慢了脚步。可内斯塔、伊凡自同一水平线起跑，他们像两匹赛马并驾齐驱，此时深谙赛马之道的弗格森来了也无法事先分出他们的胜负。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内斯塔后脚一蹬利用腿长优势抢先半个身位！
眼看足球要被内斯塔夺下，伊凡咬牙，大喊了一声“保罗！！”随即整个人向前抛出腾空而起——
砰一声闷响，球率先被伊凡的头顶到，随后划出圆润弧线，在万众瞩目中飞向裁判先生，马尔蒂尼。
马尔蒂尼轻轻抬脚，像脚底长了吸铁石，足球刚好乖乖被他踩到脚下。
“吁——”
佐夫吹响口哨，所有人的动作停住，转头看向他。
主帅此时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愉悦，看向伊凡眼底全是欣赏，他将口哨还给助理教练，拍了拍手，亲口宣布：“九分三十秒。伊凡，恭喜你赢了。”
“乌拉——！！”伊凡人还躺在地上，听见结果，他瞬间爆发出口干舌燥，但喜悦溢出的欢呼声。
第122章
最后一场小组赛前， 训练之余，意大利队员们将捷法、英德的比赛都看了。
法国队的实力自不用说，伊凡后背靠着马尔蒂尼的小腿， 盘腿坐地摊上， 表情和身后队友们如出一辙的严肃认真。尽管他看完之后偷偷和马尔蒂尼咬耳朵， 说为什么齐丹不留长发？
“像那个17号佩蒂特一样， 人家金色高马尾，他也扎个黑马尾，头发往后梳， 头顶日渐稀疏的男人尊严会隐蔽得多。”伊凡振振有词。
齐达内扎高马尾。
马尔蒂尼想象了一番那个画面，片刻， 他面无表情抵着伊凡的脸蛋把人推远。
另一场英德大战他们就看得不大好受了。
本届欧洲杯最年长的球员就是德国队的马特乌斯， 他已经39岁了。作为国家队成员， 他分别于1980年、1990年，帮助德国在意大利的地界夺得欧洲杯冠军和世界杯冠军。
但有着“永动机”之称的他，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年长拖累了他的身体机能， 今年他的表现显然已不如往日那般出色。
尽管英格兰的表现也不算好，频频出现传球失误。对德国队压迫式的拼抢，他们收缩空间， 将中场近乎完全让渡出去。
但这点小狼狈，在德国队老迈的球员组成、疲劳保守的战术脚步、以及不得不直面岁月现实表现力不从心的大龄球员面前，便瑕不掩瑜了。
英格兰以1：0的比分，打破了维持三十四年的大赛“逢德不胜”的诅咒！
一句“足球是22个人追着球跑，最后德国人获胜的游戏”的自嘲之语压抑了三狮军团多少年？只有大英人自己才知道，每当别人用这一点来调侃他们之时，他们的笑容里藏了多少苦涩！
但现在不一样了！诅咒打破了！
因为大英以白色为传统队服， 可英德这场比赛他们穿得却是大红，于是英格兰队主教练基冈赛后甚至发言：“红色队服为我们带来胜利！”
“为了延续这份好运，我们已经向欧足联申请，希望欧洲杯剩下3场比赛，我们都能穿红色！”
直到采访最后，他小小转折紧急避险：“当然，队服颜色不是最重要的。”
话一出来，理解他的有之，毕竟英格兰1966年世界杯夺冠和这次战胜德国穿得都是红色；嘲笑他的也有之。
“他是不是口误了？算上最后一轮小组赛，冠亚军一共还有4场。他没设想过球队进决赛吗？”内斯塔掏了掏耳朵，面前餐盘已经空盘。
伊凡动作幅度明显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知道，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