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津
这个春日仍存寒意的夜晚， 马尔蒂尼的睡衣却潮乎乎贴在身上， 他后背的冷汗将干未干。但马尔蒂尼嘴角挂着温存的弧度， 拇指摩梭伊凡颈侧：“过来坐一会。”
伊凡疲惫地闭了闭眼， 想站起身，却在挪动膝盖的瞬间下肢一片麻痹，无数蚂蚁爬满他两只小腿般动弹不得， 他一下摔坐在地板上，脑子摔清醒了。
“没事， 没事……”伊凡龇牙咧嘴拒绝了马尔蒂尼翻身下床的搀扶， 他把人按回床上， 自己一脚深一脚浅地挪到床沿坐下，“只是跪太久脚麻了。”
他扭曲着脸，伸直双腿等那一阵麻劲过去。注意到马尔蒂尼投来的关切的视线，他努力舒展眉眼轻松一笑：“幸好明天没有训练。”
马尔蒂尼从后面抱住他， 鼻尖埋入伊凡发丝深深吸一口气，沉默一会后，他的声音因缺少睡眠而略显沙哑：“今晚就在这里睡吧。还能躺几小时。”
伊凡不自在地扭了两下身子， “只剩几小时吗？反正没有训练为什么不能睡到中午。”
马尔蒂尼察觉到怀中人动作的不自然，他松开双臂把人抱转过来正面对着自己。
伊凡见遮掩不过去，无辜眨巴眼睛，乖乖将自己用力时间太久而微微颤抖的手递到马尔蒂尼面前。
“亲亲我就不抖啦～”
他故意嗲着嗓子撒娇，说完假呕了一下仿佛被自己恶心吐了。
马尔蒂尼定定看了伊凡一眼，一点批评的话也说不出，只能大手揉按他的手臂轻叹着把人半抱上床盖上被子， 啄吻伊凡唇角后，用自己热乎乎的大腿夹住伊凡麻木缓解却冰凉依旧的双脚，轻声说了一句睡吧。
翌日却是伊凡醒的更早。
马尔蒂尼被阳光的温度戳得睁眼，枕侧人已不见，几根发丝和隐隐还能闻到的葡萄味表明人刚起床不久。
下一秒客卧的门被打开，克里斯单手吊在门把手上钻出一个脑袋：“papa懒惰——我们要出发啦！”
一双手从身后抱住克里斯嘎吱窝把人抱到一边，伊凡套了一身休闲装对小孩解释：“是你要出发了baby。接送保姆马上到，你的午餐放进背包了吗？”
“你们不用上班，克里斯却要上学。”小孩老成地摇头，“这就是家长不是大众职业的不好……”
伊凡：“但你不用上学的时候我们得上班。好了少爷，该出发了。”
马尔蒂尼看着伊凡斗嘴似的将孩子哄走，然后消失了十几秒，端着一矮桌的早餐摇着尾巴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挑高眉毛，坐着靠上床背为伊凡让出位置：“什么时候学会的厨艺？”
伊凡动作一顿，看着马尔蒂尼坦白：“米勒尔路过餐厅的时候。”
“你吃，然后打理完自己，我和队医约定了2小时后去做检查。”伊凡一屁股坐上床沿，手作扇子扇风，他妹妹头被汗湿，发丝一绺绺贴在脸侧痒得他又抬手撩开。
“我不信你的复发症治不了。”
马尔蒂尼眉宇间微微有些凝滞，但看着伊凡一改赖床习惯早起做了这么多他又舍不得拒绝，一小时后还是和人踏上前往米兰实验室的路。 。
“和之前的状态没有太大差别。”
实验室内医生穿着白大褂，一手拿助理整理出的资料对着分析，一手操作台式电脑画面翻看往期病例。
他似乎对马尔蒂尼的腿研究颇久，翻看的速度很快，最后一把将几张东西摊在马尔蒂尼的面前，手指着几行字说：“好消息是没有变化，坏消息也是没有变化。”
“说明时间无法疗愈这块伤病，最差的可能是做手术。一场开肉见骨的大手术。”
马尔蒂尼沉默着拿起纸张，目光平静浏览。
伊凡看了一眼马尔蒂尼，不大理解地转头问医生：“为什么当时没有手术？”
“不止当时。”医生则摇头，脚一蹬椅子向后滑去，他完全正面面对他们，“现在我也不建议手术。因为它不影响日常使用更不耽误比赛。而手术，保罗承担的风险更大。”
和马尔蒂尼看不出何意的眼神对上，医生停了一瞬，转头直视伊凡，“即使现在安排，也得赛季结束，到夏歇期的时候进手术室。欧洲杯基本报销。”
“完全报销。”马尔蒂尼忽然出声，他转身看向伊凡，嘴角微微勾起，眼尾却是垂着的，“我们明白了，先回去吧。”
伊凡还想问点什么，可马尔蒂尼去意已决。他们收获一堆看不懂的东西回家。
趁保罗去书房存放纸质病历，伊凡想了想，掏出手机打给内斯塔。
[伊凡？你欠我大半年的翻译续集终于准备交付了？]内斯塔开口就是催更。
“嗨桑德罗……”伊凡听得一阵心虚，因为加盟米兰后他赛事多到根本做不到像从前那样空出时间译书，可他想起现在的情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对方：“你知道有什么好的骨科医师吗？运动医学方面，最好有球员口碑的。”
内斯塔一听是这个内容，态度正经不少：[你忽然问我我也想不起来……沃尔法特？德国队队医。]
伊凡眼神一亮，他对这位也略有耳闻，对方虽然是外科医生但不提倡手术，或许对保罗的腿有更温和的治疗方案。“谢了桑德罗！下次请你吃饭！”他被点醒地挂了电话。
“可惜他也推荐手术。”
马尔蒂尼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堵住了伊凡转身找他的动作。
伊凡被保罗的忽然出现吓了一下，但对方说的内容更让他眼中的星点光芒消散，“难道只能拖到夏歇期了吗？”
马尔蒂尼静了一会，目光专注看着伊凡，声音轻而清：“我想和你共同捧起德劳内杯，伊凡。”
伊凡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他后退半步双手抱胸盯着马尔蒂尼：“你别告诉我你准备消极治疗。”
“不做手术不代表消极治疗。”马尔蒂尼略过伊凡抗议推拒的手，将人揽进怀里解释，“我当然会找其他更温和的手段。我很爱惜的自己身体，相信我好吗？”
伊凡吐槽一句：“从小尹姐就教我‘男人的话不可信’。”他微微侧头不肯看马尔蒂尼的眼睛，“你现在可以回‘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马尔蒂尼：“……”
他被伊凡说得好笑又生气，他手向下握住伊凡的腰，用力将人提上桌面放好。他双手撑在伊凡的两边，上身逼近，强迫伊凡看着自己，动作强势，声音却很温柔。
“那你和我一起找，好吗？你也帮我想办法。”
伊凡瞪他一眼，一手用力按着马尔蒂尼的脑门推远：“不用你说我也会想！” 。
旧伤的插曲并未影响米兰正常的赛程。
马尔蒂尼和实验室沟通，俱乐部不会将他旧伤的情况公之于众，但扎切罗尼适当减少了马尔蒂尼的出场时间，不至于引人注意，又实际为他修养膝盖备战欧洲杯做出了帮助。
米兰这几赛季后防本就缺乏干将，现在主心骨又少了一个根，一下子前后场压力都增加许多，丢球多了前锋进球就得跟上。但哪怕为了保罗，伊凡也愿意努力去补上这缺口。扎切罗尼一改往日芥蒂伊凡上场分神太多的态度，和悦夸赞他主动承担了更多责任。
“此一时彼一时。”舍甫琴科对教练们都看得很明白，有些老头主见大，比起球员全面发展他更在乎球员听不听话。正好现在扎克需要伊凡分出一只眼睛往后看，伊凡往日在场上的“不乖”就变成的“乖”。
伊凡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他对老头乖不乖的评价才不感兴趣，“反正他有乖乖在首发名单上写我的名字。”
乌克兰人用“过来人”的语气说：“这又分两种情况了，有人嘴上说你好好好，可实际根本不上你，问就是和战术不符；有些人对你态度一般，可照样放你上场，说明他要么依赖你的能力，要么是个公私分明的好登。”
“扎克就是后者……嘿，你在听吗？”
舍甫琴科不满的在伊凡眼前晃了晃手。
“啊！”伊凡回神，抱歉道：“对不起，我在想保罗……”
俱乐部对马尔蒂尼旧伤瞒得严实，舍瓦都不知道。以至于舍瓦一时间想歪，以为好友和马尔蒂尼黏糊到分开一会会都受不了，他牙酸得舔了舔腮帮子。
“要不要给保罗打电话问问他在做什么？”舍甫琴科说反话，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身上又不是各自藏了块不同极的吸铁石！”
伊凡眨眨眼，后知后觉自己态度有点露馅，连忙打哈哈混过去。可有一瞬间，瞒着好友的愧疚感和对保罗的担忧混杂在一起，他眉眼流露出负面情绪，目光一直在伊凡身上的舍甫琴科马上捕捉到。
这个表情……舍瓦插科打诨的语气立即随之一变：“什么情况？你们分手了？”
“不我们，等等——什么？！”伊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他大脑处理完这句信息，他吓得脸都白了，一下从草地上站起来大声道：“你在开玩笑吗？哈哈哈，蛮好笑的哈哈……我们关系好得像谈了一样，确实，哈哈安德烈你真幽默，不过……”
“行了行了。”舍甫琴科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嘴了，干脆翻了个白眼不装了，他一手将伊凡拉回自己身边，一手按住对方的嘴。
“你小点声！再喊非洲都知道你和保罗那点事了！”舍瓦贴着伊凡的耳根警告。
第99章
伊凡脸还惨白着， 被捂住嘴，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又饱含震惊地望着舍瓦，鼻息拂过乌克兰人的手背后者却几乎感觉不到。
舍瓦和那对装了太多情绪的湖绿色眸子对视， 片刻移开视线， 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冷静了吗？冷静我就松手——不准喊！”
真不知道谈地下恋情的是谁， 怎么是他这么操心！乌克兰人腹诽。
伊凡在舍瓦手下咽了口唾沫，愣愣地缓缓点头。
舍甫琴科做贼似的左右观察，确认没人关注他们才将伊凡放开。
伊凡却一把扯住他的手：“你什么时候！”
舍甫琴科被吓了一下， 听见伊凡的问题，他没好气：“如果你们掩饰得极好， 我还能记住一个具体破绽。可你自己回忆下你们在俱乐部的相处吧！”
伊凡满脸不解：“有哪里不对， 和在家里一……好吧。”
他松开舍瓦一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伊凡不说话，捅破窗纸的舍甫琴科也渐渐生出尴尬不好意思张口。
舍甫琴科看着侧过脸耳垂脖颈红成一片，低垂眼不看自己的好友，顷刻间无端感到烦躁， 他使劲挠了挠头发：“别不说话啊。我不是……我没有说你们不好的意思。”
伊凡缓了一缓，刚想开口便听见舍瓦紧跟着说：“虽然确实很震惊啦，毕竟队长都能做你父亲了。”
“谁12岁就当父亲的！”伊凡震惊反驳。
舍瓦愣了一瞬， 掰手指，“……哦，我算错了。”
舍甫琴科很快住了嘴，他觉得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就会滑向莫名其妙的方向，于是果断调转话头，询问伊凡之前复杂的眼神和时不时走神的状态是什么情况。
伊凡知道隐瞒马尔蒂尼伤情是俱乐部的决定，而他们不告知队友也为了降低消息保密难度， 但保罗对此其实可有可无。
他相信好友的口风。
正如舍瓦对他们的恋情心知肚明，却瞒到现在才因担忧伊凡和马尔蒂尼感情生变才点破，伊凡觉得可以他对舍瓦透露实情并寻求帮助。
舍甫琴科听了狠狠皱起眉毛：“换我也不愿意放弃德劳内杯。”
伊凡跳起来，瞪了一眼好友，对上好友坦荡真挚的目光他又委屈地坐下，“我懂，我都懂。”
“如果是对自己的身体，我很大可能也做出类似选择。可那是保罗的……就像你舍得女友为了蓝血首封自断一腿吗？”
舍甫琴科对这个类比不满意：“一张封面可比不上……好吧，都是成就的具现化。”他举起双手，表示伊凡说的有道理，“但那是保罗的选择，你不能用‘为了他好’的名义强迫他吧。”
“所以我得找出一套两全其美的方案。不用手术的！”
“你问我吗？”舍甫琴科指着自己，转动脑筋努力回想自己的军官父亲有没有认识的骨科医生朋友。转到头脑有点发晕，他向后仰躺在地：“……没有。”
伊凡的表情更落寞了点。
他用力拽了把手边杂草：“怎么欧洲一个靠谱医生都没！”他乱放地图炮。
话音刚落，伊凡的手停下，忽然惊喜地啊了一声，刷地弹起来撒出一片草屑，“欧洲找不到我能找亚洲呀！”
舍甫琴科坐起身仰头看着伊凡兴奋乱蹦的样子。
伊凡：“你听说过中医吗？”他向一脸懵的好友科普，“针灸、草药、推拿。流传已久的神秘医学！”
“有点……黑漆漆的魔药？”
舍甫琴科还真听说过，并且曾见过人喝中医药水，那散发着奇异气味且乌黑冒泡的液体，被由不知道什么东西但听说包含虫子尸体、动物干骸等等熬制成的“魔鬼”药水。
反正当时的他硬生生绕了一个大圈避开那碗汤药。
乌克兰人后怕地咽了口干沫，“你确定要给保罗喝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