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津
伊凡缓缓放下半僵了的小臂，取而代之的，是极速攀升的心率。
在身后人眼中，年轻的杀手顺从、听话地背对他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用他分外熟悉，很好感的声色回应：“Yes，my godfather。” 。
酒吧的酒保换了新人，听说原来那个回老家结婚了。
伊凡坐在上次的位置，但和上次不同，他能察觉到或明或暗无数视线被投放到他的身上，如果目光有热度，他可能已被烫熟。
“你就是阿洛佳先生？真英俊，年少有为啊！”
新酒保有一张英国人惯常长的脸，在意大利这个地方比较少见，他自称叫米勒尔，“你也可以叫我卡尔。”
“米勒尔。”伊凡冷冰冰道，“我的任务怎么办？”
卡尔·米勒尔撇嘴，但很快又露出职业微笑：“不怎么办，恭喜您，您已经被米兰家族接纳，成为正式的一员了！”
伊凡不接受糊弄：“到底怎么回事？我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了？”
“他无法告诉你。”
从未听过的声音出现，伊凡扭头，门口走进一个如罗马新娘玫瑰般的男人，和他差不多高、一样清瘦，可酒吧内人们在对方走进的一瞬间都低下头去，交谈更小一度，几乎没有。
“但我能。”男人向伊凡伸手，“菲利波·因扎吉，幸会。”
伊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国际米兰最负盛名的杀手。
“阿洛佳。”伊凡不冷不淡，谨记人设，手指在对方掌心一触即离。
因扎吉收拢五指捏了捏，勾唇一笑：“冷美人。”
伊凡眼神一厉，周身气质一变似乎马上就要把枪。
“好吧，说正事。”因扎吉举起双手，像个惹女友生气的风流浪子，急匆匆准备哄人，他凑近伊凡耳边，“你的任务目标没变，但内容变了。”
联想到国米才被新马尔蒂尼收拢，可对方如今却能直接向米兰的新人传话。
伊凡再看因扎吉的眼神变了，这是一个迅速打入米兰中心的狠人。
但伊凡还是警惕地问了一句：“怎么让我相信你。”
“教父。那天你遇见的人。”因扎吉说，“他让我来的。”
伊凡闭嘴，这件事应该只有米兰自己人知道，说明起码因扎吉不是假装投降的骗子。
起码比他这个卧底真。
“所以，你接下来需要做的，是调查爱德华·琼斯贪污受贿的资料，直接对接家族中心。下个月的今天，晚上6点，会有马尔蒂尼家族的人收取你的成果。”
因扎吉说完起身，拉开距离拍了拍伊凡的肩，
“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小美人。”
伊凡一把打掉了对方的手，无视周围人投来高看的视线，他站起来，语气不悦：“我是杀手。”
因扎吉掏了掏耳朵：“我也是。但现在都讲究全面发展。家族也是在培养你呢。”
他说完，不再停留地转身，似乎来一趟只为向伊凡传话。
伊凡目送对方离开，心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现在杀人的挑战延后，伊凡还是觉得如释重负。有种考前被通知本次考试取消的庆幸感。
而且搜集资料可比动手简单多了。
回到新安全屋的伊凡面无表情，给他在警方的同事发去信息，借用职权狠狠搜了个琼斯的底掉。
亖琼斯部长居然是个大贪官！
伊凡翻看短短7天就搜了一大本的谋私受贿记录，忽然觉得对方死不足惜，不是他杀也总有受害者受不了一刀了结了他！
卧底黑手党就不讲究什么事缓则圆了。
伊凡手持大把证据，在一个合理但足够快的时间招呼米勒尔，要求上级提前和他对接。
依对方的要求将东西放入某足球俱乐部的粉丝信箱中，一天后，他收到前往俱乐部办公总部的邀请。 ？鬼能想到米兰家族的人在外批的壳子是足球俱乐部！
伊凡捏着邀请函半眯眼，忍耐住心中的无语和卧底大进展的喜悦，只身前往上面所写的地点。
“伊凡·阿洛佳？来的可真早。”
等到了地方，一个看起来就很花心，让伊凡不咋顺眼的男人叫住他，
“你干的不错。跟我走吧。”
“你是？”伊凡注意到周围人路过对方时都微微低头致意，不敢对上视线。
花心脸男人无所谓道：“科斯塔库塔。”
伊凡目光一凛，这个名字，是新马尔蒂尼的副手！
新马尔蒂尼上位后自身一直保持神秘，可他的两位副手，科斯塔库塔、阿尔贝蒂尼，却在地下世界掀起轩然大波，血腥气将双方一多谋强算、一果决强硬的手段偏好传遍全意大利。
被科斯塔库塔带领着走出电梯，走向走廊伸出的一间关闭着门的房间，伊凡心脏砰砰直跳。
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使唤科斯塔库塔带路。
也只有一个人值得科斯塔库塔带路面见。
马尔蒂尼。
伊凡指尖战栗，默念着这个名字代表的权势、地位。这个用摧枯拉朽的手段拿下同城对手，继承老马尔蒂尼权柄并即将将其带上另一高度的男人。
只要推开这扇房门。伊凡就能见到他。
“在外面等着。”科斯塔库塔打断了他的思绪，先伊凡一步走了进去。
伊凡留在门外，透过转瞬即逝的门缝隐约看见一个背对门的影子，高大挺拔，符合上次他对男人身高的猜测。
他摸了摸口袋，那里没有武器，原本联络警方的通讯器也出于谨慎没有带。但有一张照片，保罗的照片静静躺在里面。
马上就能找到你了，哥哥。
伊凡知道只要自己进入米兰家族权利中心，找一个三年前失踪的人，一个米兰吸纳的普通人，就是易如反掌。
找到就端了这个违法犯罪窝。
伊凡暗戳戳计划，到时候他要第一个冲进去抓捕敢拿枪顶他腰子的马尔蒂尼！
第103章
咔嚓。
门打开， 科斯塔库塔让出空间，只听一道似曾相识的男声自门内传出：“请进吧。”
伊凡按捺住心跳，跨步走至同科斯塔库塔并肩。
他抬眼， 米兰家族今时实际掌权者的男人背对他站着， 光线透过大片落地窗将男人的身影融得模糊， 可周身不可言明的气势却清楚得几乎凝出实质， 化为血红色液体流淌至伊凡脚边。
伊凡下意识收敛视线落回自己脚尖。
“你可以下班了，比利。”
出乎意料，上次遇见伊凡来不及品味， 现在听了发现，这位马尔蒂尼的嗓音清澈得不像电影里凶恶反派天天用雪茄保养的沉哑烟嗓——
反而像伊凡家楼下散养的缅因猫， 透着股莫名的熟悉。
“哇哦， 不错， 现在去夜店还来得及。”科斯塔库塔嘴上说着好，可眼神却瞄向伊凡，上下扫视了伊凡的每一个可藏东西之处确认没有威胁，才对着那位教父挥手。“有事再呼——”
咔嚓。
门关上， 弥漫雅致幽香的房间内只剩伊凡和马尔蒂尼两人。
伊凡的心率瞬间提上一个新高度。
他想如果他豁出去，他拼劲全力，能否在这里一拳将对方打死。
可很快， 理智占领高地，不说教父武力值有多高，单暗中守卫着这间办公室的人员就有起码两只手的数，伊凡动手最好的结果也只有同归于尽。
那可不行，他还得和保罗哥哥一起归隐呢。
伊凡低垂双眸，胡思乱想着，没发现落地窗前的男人早已转过身， 安静地看着他。
直到伊凡后知后觉屋内的阒然，他掌心溢出冷汗，正不知该继续保持不动还是赶紧单膝下跪以示忠诚。男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伊凡，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马尔蒂尼表情说不出的复杂，“我以为，你该成为一名职业球员。”
伊凡豁然抬头。
“保罗——？！”
伊凡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露出绝不属于冷血杀手的惊愕，可却同马尔蒂尼印象中那个喊着要做大球星的弟弟完全契合。
马尔蒂尼恍惚间看见三年前，伊凡收到足球学校录取通知书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变。
可他知道不一样了。
球员，是不可能杀人的。
马尔蒂尼的目光冷了下来，却不针对伊凡，“怎么回事？”
他问伊凡，却更像问另外的人，比如伊凡档案里那个对伊凡动手的低级官员，比如缺席伊凡三年生活，没能及时护住他的自己。
伊凡却后退一步，他像被马尔蒂尼忽然溢出的冷意蛰了，“不对，你不是！”
“为什么扮成保罗，你们对我有怀疑？保罗在哪！”
短暂的震惊后他顾不上眼前人教父的身份，上前伸手想摸索对方脸侧，判断有无化妆易容的痕迹。
却在跨近的下一秒，一颗子。弹突然射入他脚尖前一厘米。
“砰——”这是紧跟的第二枪。
却是马尔蒂尼拔枪击穿了隐藏暗门的墙角。
“我说过不必警戒！”马尔蒂尼厉声。
随后一片安静，但如果脑中不是一片混沌的话，伊凡能察觉到进屋后便一直存在的被注视感消失大半。
可伊凡听着熟悉的声音，呆呆凝望眼前人的面容，他此刻失了声，事实与事实的巨大碰撞感将他头脑撞成一滩散黄。
他任由马尔蒂尼担忧地抚上他面庞，和三年前相同的温度，虎口却多了枪。茧。
马尔蒂尼深深望进伊凡的眼里：“……我很抱歉。”
拇指拂过颧骨，伊凡感觉到男人的枪。茧微微擦痛了他脸颊，他用警校毕业的视力检查般刮过马尔蒂尼近在咫尺的五官，没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