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李
他张嘴想要大叫，却只有无声的呐喊，一下又一下，被追平的愤怒、被翻盘的后怕发泄出来。安东知道这不再是米兰那场被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悲惨故事，哪怕最终要踢点球，他们也改变了结局……点球还是不能踢！
因扎吉就趴在身上，他终于进球了，还是自己的助攻，这同样让安东难掩激动。直到被埋住的脖子上感受到一股凉意，还有两下几乎要被他忽略的隐秘的抽动。
安东不可置信地转过脑袋，脸蹭上因扎吉湿漉漉的头发。
“……皮波，你在哭吗？”
第309章 选择大于努力
安东的声音很小，在嘈杂喧闹的体育场几乎听不见。因扎吉被压着，艰难地将脸抬起来贴上安东的，蹭上发凉的水迹。
“怎么会，我很高兴。”因扎吉喃喃地说，嗓音有些滞涩，安东从下半场开始紧绷的心弦终于在即将断裂的时候被慢慢放松，他转着脑袋吻上近在咫尺的嘴角，又蹭到脸颊上，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咸味。
“那这是什么？别告诉我是鼻涕。”他笑了出来，尽管还带着鼻音。
因扎吉在他退开一点之后又靠了上来，不留一丝空隙。“如果我说是呢？”他还夸张地吸了一下鼻子，流泪过后的鼻腔里的动静像是打了个响雷。
“呕！你太恶心了！”安东吐着舌头呸呸两下，伸手扒着草地向外爬，在因扎吉想出来的时候还推了一巴掌把他留在人山最下面，“你离我远点！”
这一粒进球仿佛一剂强效肾上腺素，奔跑了快100分钟的米兰球员们大部分都要迈不开步子了，包括安东，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迈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中圈，身体却前所未有的轻盈。
不过现在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候，他在有些利物浦球员脸上看到了绝望，但队长杰拉德仍然满是坚定，鼓励着身边一个又一个队友。
没人会忘记他们6分钟连追三球的壮举，如今没了“金球”“银球”制，利物浦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能够追回比分。
但是米兰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在贝尼特斯最后一次换上一名进攻球员后，安切洛蒂用光了剩余两个换人名额，全部补强了防线，要不是考虑到可能的点球大战，脸都已经发白的舍甫琴科肯定也要下场。
这大概是安东度过最漫长的二十分钟，利物浦将米兰完全压制在本方禁区内，不知疲倦地发动一次又一次进攻，让对手和观众全都喘不过气来。
但斯米切尔和卡拉格先后抽筋痛苦倒地，在队医处理的过程中，10人应战的利物浦没办法再完全控住皮球，米兰后防线的人海战术想办法把球抢下来，随后皮尔洛或者安东大脚开到中线附近，找到唯一能跑得动的因扎吉。
因扎吉跑出了好几次单刀，还有的时候根本接不到球，但只要成功拉扯了利物浦的后防线，就是成功的战术转移。米兰已经不指望再进一个球了，唯一的目的只是将比赛拖到结束。
当比赛进入按秒倒计的时候，在右边底线附近还和里瑟有过一点对抗，他护着球不愿意传出去，在里瑟上来抢的时候耍小聪明造成了利物浦的出界。
之后他发右边底线附近界外球的时候，又抱着球迟迟不愿意扔出去，反而要身前的利物浦球员退远一点，又指挥着加图索换来换去。
这么明显拖延时间的战术换来了裁判的一张黄牌，但安东不在乎。哪怕那个被他说位置不对的利物浦球员是阿隆索，西班牙人强忍着没有直接骂出来，只是看他的表情充满了烦躁，一点没有了曾经见面时斯文体面的模样。
安东短暂地感到抱歉，但他低头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球衣，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大部分时候他才是暴躁痛苦的那个，如果没有因扎吉的那粒进球，现在被拖延时间折磨的人大概就是他自己了。
在裁判的一再催促下，安东终于扔出界外球，阿隆索强硬地从加图索脚下抢到皮球，下一秒又被内斯塔从身后踢出界。
这次阿隆索飞快地发出边线球，立刻换来三个米兰人的围抢，一番纠缠后安东艰难地控住皮球，他只顾着看裁判有没有吹哨，想都没想就将球踢到利物浦半场，因为太远没人理睬，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缓慢地滚向杜德克把手的球门。
裁判已经把哨子叼在嘴里好半天了，不断地低头看表，全场数万人只能看着头顶的记分牌，心情各异地祈祷着，等待比赛结束的哨音。
杜德克追出禁区追上这个球，他还想再发动一次攻击，利物浦的球员忘记疲惫、忘记时间，无论是否相信接下来还能进球，都在杜德克起脚的时候再次向米兰球门奔跑起来。
只是他们终于没时间了，在皮球刚落地的时候，裁判吹响了象征比赛结束的哨音。
安东腿一软跪到地上，其他人也差不多，脸上如释重负地笑出来，身子没了庆祝的力气，被替补席上跑出来的队友们冲地东倒西歪。
利物浦的球员同样奔跑了120分钟，他们比米兰人更疲惫，却大多还直直地站着，盯着球门或者计分板愣神，像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又或者回味着比赛中短暂获得过的快乐，试图平复此时的痛苦。
安东体会到了不同于过去几次决赛的复杂心情，不是单纯的获胜后狂喜或者失败后心碎，相比于他们的胜利，利物浦似乎创造了更大的奇迹，只差一点他们就能完成前所未有的壮举了。如果他是没有倾向性的观众，大概会更希望看到利物浦的胜利吧。
‘但我们才是冠军。’安东不喜欢当奇迹的背景板，他遇到了值得尊敬的对手，踢完一场艰难的比赛，并最终品尝到胜利的果实，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在想什么？”
头顶洒下一片阴影，安东正躺在草皮上，睁眼看到卡卡居高临下看过来，他的两条长腿、敞口的球裤，还有……“不要站在我的头顶，我不想看见你的内裤。”
“是吗？什么颜色的？”
安东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赖，败下阵来。卡卡得意地咧嘴笑，绕到安东身前，眼看他要饿虎扑食，安东翻滚着想躲，但还是慢了一步，被扑了个正着。“哦，里奇，你该减肥了，我要告你谋杀！”
“去你的。”卡卡完全不像安东之前想了那么多，脸上是纯粹的高兴，为他第一个欧冠奖杯，“大家都在庆祝，你怎么在这儿躺着？看上去也没有很高兴。”
“我会高兴的，如果没有被你压死的话！”安东挣扎了几下，但完全没办法撼动卡卡壮硕的身躯（卡卡：听上去不像是在夸我），只好摆烂躺平，“你和其他人庆祝过了吗？”
“已经抱了一圈，就差你了。”卡卡说着，疯狂揉搓了两下他的头发，像是在完成例行的仪式，“我也有欧冠冠军了！”
卡卡过来之后，又有几个人一次靠过来，同样应该是亲吻拥抱，但因为安东还在地上坐着，变成了背后拥抱揉头顶，用安东自己的话说，就像他平时揉Tibo的脑袋。
还有更可憎的，比如舍甫琴科，直接骑到他脖子上，把他压得向前趴，突然的坐位体前屈让安东直叫唤，“好重！安德烈舍甫琴科，我的腿要断了！”
“你太弱了！”舍甫琴科笑嘻嘻地减轻了重量，但还是没有退开，内斯塔转悠着看到他们两个奇怪的姿势，“安东，快把安德列扛起来。”
“我怎么可能扛得动！”
安东甚至真的考虑了一下这样做的可行性，如果卡卡没有过分地压住舍甫琴科肩膀的话。直到收到不远处教练警告的眼神，舍甫琴科才终于放过安东，下一秒被安东的扫堂腿绊倒在地上。
因扎吉作为攻入制胜球的大功臣，自然少不了被队友们一番揉搓，他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为米兰的胜利，为他彻底的伤愈复出。
等了一圈也没等来安东，原来是在后面坐着，正和好队友们斗嘴。
“在聊什么？”
安东猝不及防又被压了一下，‘我就不该这么坐着。’他心里抱怨，反手扣住因扎吉的脑袋把人带到地上，然后顺势扑上去。
他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拨开因扎吉额前的头发，深情地看着他，就在因扎吉以为自己能等到表白的时候，安东说话了，“你现在为什么没哭？我还想看……”
“看我流眼泪的样子？”因扎吉挑高眉毛，“这可不是好想法，亲爱的。”
“这不公平！你看过我哭的样子，我还没看过你……”
“你什么时候哭过？我们这几天没有干那些事了吧！”因扎吉说着动了动身子，像是想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反而正好撞了安东一下。
“正经点菲利波！”安东咬牙，“学学里奇他们，大家都这么庆祝，就你搞小动作。”
“他们都和你这么庆祝了？”因扎吉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围着抛高高的时候，似乎错过了不得了的东西。
安东理直气壮的点头，下一秒因扎吉抱住他压到地上，两个人上下颠倒了位置，安东不服气，又反过来想自己翻到上面，两个人暗中较劲，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维埃里看见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人一开始的姿势在他这个知情者眼里就怪怪的，但后来开始打滚，他们的年龄和瞬间降到10岁以下。
“起来！”他过去踹了一脚，正踹到安东屁股上，“你不是最爱干净了吗，这么着像什么样子。”
“你话好多！”安东终于从地上站起来了，在维埃里要继续发作之前拥抱上去，“恭喜你波波！这下那些说你没有俱乐部成绩的小丑可以闭嘴了。”
维埃里无奈回抱，“你每次都这样。”把人惹到生气了又两句话能哄好，只是接下来估计又该说不好听的话了。正想着，又听到安东开口，“所以我说，有时候选择大于努力，你要是别去隔壁早早来米兰，也不至于才拿第一个欧冠对不对？”
“你能不要在我正感动的时候说话吗？这样只会让我想把你的嘴堵上！”
颁奖典礼前，两支球队的队伍相隔不远，中间像是有一堵空气墙，隔开了幸福与悲伤的两个世界。
安东恰好站到皮尔洛身后，他还记着皮尔洛赛场上口不择言的话，所以在皮尔洛找他搭话的时候，安东瞪了他一眼，撇着嘴转开了头。
“你们两个还没好？”内斯塔皱眉，“已经赢了还要吵架吗？”
“不想说话的又不是我，”皮尔洛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安东显然听见了，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转回来。
“你和他当时说了什么？”
“说了‘我是蠢驴，不该伤害安东的心’。”皮尔洛这次没有压低声音，但安东却没了反应，忽略了他不太直白的道歉。
皮尔洛叹了口气，内斯塔拍了拍他，“不用说了，看样子是非常过分的话。”
安东的注意力已经到了利物浦的队伍里，他还是一下就找到了14号，只是心情和赛前已经完全不同。比赛快结束的时候，他迫不得已丑陋地拖延时间，阿隆索当时对他横眉冷对，估计现在也不想看见他们吧。
阿隆索却出乎意料地抬头看他，还径直了走过来，仿佛要兴师问罪，语气却冷淡中带着一点关心，缓慢的语速，就像在那家书店里，他给一个冒失的旅客提供帮助时一样，“看我干什么？”
安东只能讪笑，“你可能看错了，我没看你……好吧，我只是在想，刚才在球场上拖延时间什么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难道是不小心的吗？”阿隆索怼了回来，显然还带着不爽，不过话音一转，“你没必要道歉，换成我是你，我也会那么做的。”
“好吧。”
安东沉默了，等着阿隆索的下文。阿隆索也不开口，脸上的表情写着：‘你看我就是想和我说话，我现在过来了，你为什么闭嘴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安东终于扛不住先开了口。
“你今天很厉害，你们全队都是，换做是我们落后三个球也没办法那么快就追回来，只是我们运气更好一点……”
“运气好所以能进第四个球吗？”
“那当然是因为皮波技术好跑的好，”安东吹起来差点刹不住车，在阿隆索的注视下闭嘴了。
“你们也有逆转多特蒙德、拉科鲁尼亚的时候。”阿隆索看上去还是不太高兴，但语气很真诚 ，“祝贺你们的冠军。”
“……谢谢，”来自对手的恭喜总是格外有意义，“我可以和你交换球衣吗？”没等阿隆索回答，他已经一把脱下队服递了出去。
“我不是很想和你换球衣。”
“啊？”
没想到会被拒绝，安东瞪圆了眼睛。阿隆索却接过了球衣，“我是说现在。以后我们遇到的比赛，赢的人把球衣给输的人就好。我觉得下次你就能拿到我的球衣了。”
安东笑了，“这样也行，但你说错了，以后我估计都拿不到你的球衣了，你是故意的吗？”
“随你怎么想。”阿隆索高冷地点了点头权当一句‘再见’，抓着球衣转身走了。
皮尔洛和内斯塔围观了全程，虽然没听到两个人说了什么，但皮尔洛确信安东肯定和利物浦的14号事先认识，“他们之前在哪儿会见过？”
“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内斯塔连连摇头，“至少安东和他说话了，安德烈亚，你连一个外国人都不如。”
第310章 开香槟
由于之前激烈的比赛，安东用来打底的球衣已经皱成一团不能看了。和阿隆索交换球衣之后，他终于第一次在球场镜头前光明正大地脱掉背心，裸着上身跑到替补席上找工作人员拿新的衣服。
转播镜头不会放过他，尽管在去年意大利的欧洲杯纪录片里有过安东半裸的视频，和一大早被皮耶罗突袭从床上拉起来的几秒钟镜头相比，还是现在能让全世界的观众看个够本。
“看看这些纹身，大多数人以为安东只有胳膊上的猫和老鼠，这么看来他后腰和肩头的纹身好看多了，真可惜他总是遮挡着不愿意露出来。”
“和去年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接下来安东如果再想纹新的话，可以考虑两条腿，这样能让大伙更容易欣赏到。”
“但是万一他在露出来的地方都纹难看的纹身怎么办？”
安东不自在地搓着胳膊，电视机前肯定有无数人在蛐蛐他，他已经想打喷嚏了。替补席后看台上传出一阵阵口哨声，还有身后的摄像机，安东终于体会到内斯塔平时的感受了。
只是现在把脏衣服搭在身上有点掩耳盗铃，他只好踮踮脚，催促帮忙的工作人员，“快点布鲁诺，我有点冷了。”
工作人员只好随便甩了一件球衣过来，安东看都不看就套在身上。利物浦已经开始领奖牌，马上到他们了。
回到队伍中安东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直到雷东多来到他身边，安东看着整理过后已经恢复优雅的阿根廷人，为他久违的欧冠决赛出场感到高兴。
“真好，费尔南多，”他摇头晃脑，一副很得意的样子，“你在这里拿到的欧冠数量已经追平皇马了，嗯，联赛冠军数估计也快了。”
雷东多笑了，带着一点揶揄，“你说得对，所以这是你穿着我的球衣和我一起上去领奖的原因吗？”
“啊？”安东反应了一会儿，“我穿成五号了吗？”他抓着领口侧头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又上手去摸，只有一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