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铁不加冰
“对你来说狙击距离不够, 不代表对我来说也是如此。”他如此回应道。
于是他在一千三百码以外的地方打出那一枪,并且精准击落了琴酒手里的枪。
没有伤到琴酒的手。有一瞬间他当然想直接用子弹穿透琴酒的手腕。
但这枪开完他又平静地想 ,不错, 一千三百码的距离还能如此精准地击中枪把 ,这个精准度,应该足够琴酒知道, 是谁开的这枪了。
琴酒最终重新拿了一支枪以后对着宫野明美的胸腹位置开了一枪就走了,伏特加匆匆捡起了琴酒掉在地上的那把枪跟着走了。
他们必定听到了警笛声, 也感受到了附近警察的气息——公安在附近,只是没有露面。
那么公安会冲出来围剿琴酒吗
赤井在高楼上看完了一切。
事实是没有, 最终出来掌控局面的还是当地的警察们。
赤井拆枪下楼时想到宫野明美好像握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在说些什么。那个男孩让他有些在意。不管从哪方面推理,先到场的都不应该是一个男孩才对。
赤井带着琴包去海里捞宫野明美,中途没有收到苏格兰的邮件。
但这一枪自然不止提醒了琴酒,必然还代表着对公安的警告。目前这个警告是赤井假公济私。公安会认为这是 FBI派来的精英狙击手,不知道这完全是赤井自作主张。
如果事后 ,真的有所谓的联合调查,那么此时的这一枪很大概率会被拿到会议上说,那么就算不报名字,这一枪是赤井秀一开的这件事也隐藏不住了。但那时候FBI会替他站台的,因为宫野明美不可以在这时候就落到公安手里, FBI最明白这点。
事后的问责那是事后的事了,考虑到有公安存在,哪怕问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越过三十岁这个坎,赤井对FBI内部的职位升降和站队斗争看得越发分明了。
赤井自然也会思考组织如果被摧毁后自己的职业发展。这又和自己的能力,自己父母的真实身份是否暴露有关 。
无论如何他是没办法轻易离开FBI的,因为他是通过参军拿到美国国籍继而加入FBI的。
所以在和宫野明美见面,将人带进安全屋,安慰这个女孩时,他心里其实有些自嘲地想 ,虽然用“自由”来激励宫野明美,但他自己也只具有有限的自由。
但有限的自由也是自由,世界上根本也没有人能拥有绝对的,完全的自由。人总要为自己的自由和人格的自主去与某些人,某些组织,某些机构博弈。
给宫野明美的假身份是提前准备好的。
赤井承认他利用了一些苏格兰的“温柔”。
这个假身份,用的是黑市人脉,和组织沾了一点边,但在两年前的玛格丽特围攻事件中被证明还算可信,这次联络时赤井也没发现不该有的小尾巴。这个假身份在未启用时会有不确定性,也不可能保证百分百安全,但只要宫野明美用这个假身份去入职那个琴行前台,她就会是安全的。因为苏格兰不会让自己暴露。
不是公安准备的假身份,却直接接入了苏格兰“假死”后所在的工作单位,这是挑衅。
苏格兰或许要花一些工夫去和公安周旋。他们无法确认宫野明美背后是否有整个FBI ,那么维持表面的和平就是最好的主意——美国和日本就是这样的关系,美国的机构可以做得“霸道”一些。
就是这件事如果被波本知道,那家伙估计会在美国破口大骂吧。
但那家伙本来就很讨厌我了,再讨厌一点也没关系。赤井这么想着,稍微舒缓了眉眼。
他的眉头还是皱着,是不断思考发生的事,去尽可能排除危险,替宫野明美做更多安排。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因为是海水所以跳下去就变成了玛格丽特。穿在赤井秀一本体身上的衣服,变成玛丽以后并不算合身。好在宫野明美注意不到这个。
下水以后他把外裤脱掉了,提前穿在裤子里的五分紧身裤正好变成了过膝的七分紧身裤,搭配上有些像男友衬衫的长款衬衫和黑夹克也并没有太多违和感。
此时他用过于长的外套包裹住自己,打了个喷嚏。他今天更换性别太多次了,见宫野明美时都是女体,但狙击时还是换成了男体。不管怎么说,“玛格丽特”都已经死了,组织在日本布局了不少底层人员,赤井不确认会不会有人见过玛格丽特。所以在大众视角下,他都保持着赤井秀一本体形态。频繁地冷热水交替,更换性别,以及长时间泡海水,一系列刺激让赤井身体有些不适。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路边的小旅馆开间房,先冲个热水澡,又思考着也没有换洗衣服,就算变回去也有些难办。
刺骨的危机感在下一刻直冲脑门。赤井条件反射摆出戒备的姿势,直到他见到同样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的,在路灯下点烟的某个银发男人。
这是个并不热闹的街道。赤井走出准备好的安全屋也有小半个小时了。他在想事情所以只找人少的路走,知道这里是东京不管怎么走都能找到有公共交通的路于是随心所欲,现在便站在一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路口,和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的人对峙。
他一时间失语。
而琴酒熄灭了刚点起来没多久的烟。
他微眯起眼,看着赤井:“……还敢出现在日本吗,玛丽。”
被喊这个名字时赤井毛骨悚然。因为这是他根据母亲的姓名编出来的假名,又被一个犯罪分子喊出口。 “玛格丽特”和“玛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前者只代表他自己,而后者有其他人的影子。
赤井原本对琴酒是有些怨言的,类似明明有了一些默契你却什么都不说直接转身就走,但这个场合再见面超出他的预期了,而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又隔了太长时间 。他之前维持着高警戒状态,一直认为那一枪之后认出自己的琴酒会来找他,但一直到他找到安全位置下海也没见到琴酒,直到现在。
以至于他现在既没有太多警惕的心,又因为泡水太久一直担心宫野明美来不及得意白天那精准的一枪,甚至在见到琴酒时情绪有些迟钝。
似乎没得到想要的反应,琴酒啧了一声,又说:“一千三百码,很得意嘛。”
赤井还是没说话 。
琴酒这下觉察出不对了。
他往赤井的方向走,步速不快也不慢。他预设了赤井的许多反应,但赤井此时只是微微掀开眼皮看他,一种情绪淡淡的厌倦感。
短发的玛格丽特让琴酒感到陌生。他坚持不再喊这个人代号了,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人不可能,也绝不会再一次进入组织……以及这个人的本质和最深的追求与组织是绝对敌对的。
琴酒以为自己再见到赤井时会毫不犹豫下杀手的。他上次转身离开时就下定决心止损了,而这一年来他听说过赤井的消息却心如止水,做任务在组织里发展也心无波澜。
他没有真的受到这个人的影响,他在贝尔摩德试探或者调侃时对贝尔摩德的猜测嗤之以鼻。
白天他离开时意识到附近有警察有公安,而赤井这一枪让他无法确认附近是否还有FBI.如果不同机构围攻,只有他和伏特加是很有可能折戟的。他自己决定止损,因此认为如果是赤井,也很有可能抛掉曾经存在过的某些情感对他下杀手——但就算有那种情感存在,他们本质也没有留手过,只是纯粹希望对对方动手的只有自己而已。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犯了错误,但这次的错误和情感无关 ,而是他错估了这个人对宫野明美的重视。
很难相信一个卧底会对卧底组织里看上去有一些真善美的底层人员带上宽容和同情的滤镜。
可赤井确实是一个好人。
是啊,他是个好人。
琴酒走到赤井面前了。
他近距离看到了赤井的脸,便也看到了在夜色下很不起眼的红晕。混血的皮肤还是过白了,比一般亚洲人种要白一些,因此一些血色的变化便无法隐藏。
琴酒站定,一会儿后伸出手放在赤井的鼻下。
赤井匪夷所思:“你在干什么我好好站着,肯定是还活着。”
“呼吸的温度不对。”琴酒说完又反手用手背去贴赤井的额头,“你发烧了。”
赤井无语:“你还戴着手套。”
“手套不会影响我的感知。”琴酒说。
他有些意外自己会在这里和赤井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说些很像是日常问候的话 。
然后 ,就像是那天他突兀想要和人划清界限,之后也确实拉远了距离一样,此时的琴酒看了一眼变成短发的赤井,说:“你得变回去。”
“这附近有你的安全屋”赤井挑眉,终于被语言激发出一些反骨来。
琴酒颔首:“敢来吗”
第94章
赤井没觉得自己在生病, 但琴酒说完以后他确实逐渐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灼热起来。
大概是这些天频繁奔波,又经历了紧张的心理博弈,为了救宫野明美不断复盘计划又端着狙击枪在高楼吹了风,最后还跳海找人,身体稍微超过负荷了吧。但这种程度的低烧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琴酒来说肯定也不算什么。
还在组织的时候,玛格丽特也不是没和琴酒一起出过任务。有过任务难度很高的时候,狙击枪只能丢在原地,他和琴酒一起带着手枪一路从别人的包围圈里杀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血,应急处理伤口都是自己用匕首割碎肉,用物理手段止血。
那时候琴酒也没见体贴。
但赤井也不可能用风花雪月的心思去思考琴酒的目的,因此他只是又一次复盘, 确认自己的言行不会暴露宫野明美现在所在的安全屋,而自己在做的一切也和琴酒突如其来的关怀无关。
高速运转的思维在复盘过数次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这晚的会面确实是意外。
这对他们来说算罕见 , 毕竟从前的好几次会面都是一方处心积虑另一方纵容又严阵以待。
因此得出这个结论后,赤井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心情反而复杂起来。
他跟着琴酒绕过两条小巷后走进一间一户建,在一排建筑风格几乎一样的一户建中毫不显眼。门口的户号写的本田,只有一米宽的入户“花园” ,没什么用途但在房子里的人倒是能清楚看清要拜访的人的一举一动。
赤井在所谓的“花园”里停了一秒,意识到一户建里靠窗的每一扇窗户都能focus到这个位置。
他纳闷:“真的会有人拜访这房子吗不够信任的人, 你会带来安全屋吗”
“你不就是吗”琴酒说着,语气听上去还挺平静的。
他拿出钥匙开锁,之后率先走进了房子里。
在日本,一户建比高级公寓便宜, 通常也都在鱼龙混杂的区域。不过对琴酒来说,不选高级公寓做安全屋只是因为高级公寓万一要打斗空间不够,房间里藏武器也容易火力不足,对比起来性价比不高。这不是他没有公寓版本安全屋的意思,他手上的高级公寓也有不少,一大半是他的个人居所。
赤井走进安全屋时顺势关上了门。
他没什么紧张情绪,不是因为生病。在组织时他共享过不少次琴酒的安全屋,当然是以玛格丽特的形态,所以他现在不止不紧张,反而有点重温旧梦的新奇感。
而琴酒走进浴室,试了试水温。
他说:“过来。”
赤井靠在浴室门框上。他看着琴酒试水温,在浴缸里放热水:“热水”
“我以为组织里传的那些话是底层人员添油加醋。怎么我现在觉得……”赤井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侧脸,“你确实是更喜欢莱伊。”
琴酒回头看了他一眼。
赤井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挑衅的本能,或者说确认自己能够撩动琴酒的情绪会让他感到兴奋。今天见面以后琴酒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他觉得自己剪掉头发的行为有些偏激。给外人的理由可以是觉得长发不方便,或者心血来潮,但他骗不了自己 。
“玛格丽特不好看吗就乖巧而言,应该是玛格丽特更符合你的审美吧。著名的Top Killer会杀掉所有挑衅他的人——”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你早就死了。”琴酒说。
“你难道不想杀死我吗”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其实并不剑拔弩张,反而有些温情。
可能对他们来说“想杀你”确实算情话吧。
赤井把湿透又半干的外套脱掉了,里面的衣服也是。琴酒就这样盯着他,等他进入浴缸才说:“看来,波本,平加和库拉索三人合作都没能伤到你。”
咕噜咕噜。
赤井把自己全身都浸到水里去。
他听到模糊的声音,也能准确感知到琴酒传来的信息。等他从水里重新冒头,浴缸里的水因为体积变动而洒出来,他才仰起头说:“都说了,这些伤,和平加无关,是我自己伤的自己。”
这说的是上次在美国赤井公寓里琴酒确认过的,那些因玛格丽特 “死亡”留下的伤。
热水能让肌肉放松,但琴酒这个人站在面前又让人神经绷紧。
好在他们实在太熟了,因此赤井泡了一会儿后熟门熟路从浴室柜里找洗浴用品。他的体温更高了,一半因为热水一半因为变身,以及发烧这件事本来就是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重的,这都是必经的过程。
这种程度的发烧不会让赤井思维模糊。
他依然逻辑清晰,并且有些好奇地问 :“琴酒,我在水里从女变男,在你眼里是不是像水鬼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