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萌
“二代目真是威风霸气!”
“我们以后就仰仗二代目啦!”
小妖怪们吵吵闹闹, 好听话不要钱一样向外倒。另有周边的妖怪首领特地赶来参加奴良组的庆功宴,没有雄踞一方的傲气,他们对半妖着实心服口服。
这是奴良组的全盛, 一手遮天的时代!
此次庆功宴选在奴良鲤伴常来的居酒屋, 当然是大手笔包了场, 美丽的妖怪和游女穿梭于客人之间,为客人添酒助兴。最美丽的那名花魁结束了舞台上的演出, 收获一片喝彩, 她转动潋滟的眸光看向半妖的方向。
半妖正听小妖怪说着话, 坐姿落拓不羁, 偶尔笑一笑,饮一口酒。比起他纯粹妖怪血统的父亲, 带有人类姬君血统的半妖不仅继承了母亲一方治愈的能力, 连那份文雅风流的气韵也一并继承下来, 听说幼时也受着公卿般的培养,诗词歌赋皆有涉猎,实在令人心驰神往。
花魁款款拜谢, 小步移动到半妖身边。一阵衣料摩擦声,她轻盈坐下, 立刻有侍奉她的小女孩为她整理好下摆和衣袖。
半妖没有抬头,只是没有闭起的左眼轻轻一转动,金色妖瞳望着突然靠近他的花魁。
“让最重要的客人在这里自斟自饮,可不太好。”花魁轻轻柔柔地说道,特有一段三个音节的尾音,让她的话语间揉进刻骨的娇媚。
花魁想为半妖斟酒,被他一手挡了,旁边的小妖怪很赶眼色,连忙给半妖满上。奴良鲤伴端起那盏酒,自顾自饮了一口。
“战国时有一位名为山中鹿之助的武士。”半妖淡淡说道,“他为了主家尼子家族的再起,曾向三日月(新月)起誓:请赐我七重难八重苦。”
奴良鲤伴的叙事十分平缓,不时饮一口酒。他的酒量好得惊人,毕竟是创造出【明镜止水——樱】这一招式的人,酒对他而言甚至可以算得上某种激发妖力的媒介。
“后来,鹿之助在头盔前的装饰物上绘上三日月之纹,象征将自己的一生寄托给新月,他是月亮的信仰者。”
“小姑娘……”半妖眸光转动,以他的年纪,也确实可以这么称呼。
“我心已向月,无隙可入,愿受七重难八重苦……”
“到此为止吧。”
花魁手一抖,险些没能拿稳酒壶。奴良鲤伴不想再待在此处,径直起身离开欢腾的房间。外面的夜风一吹,散去几缕酒气,也让他的神智略微清醒。
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小公主……”他低低地笑了笑,“最近我连梦都不做了啊……”
他跃上屋顶,在这里仿佛就离月亮近了一些。可他曾去过几百年之后,逛过各种天文科技展,自然知道月地距离远到不可思议,他拉近的这短短数米,连个零头都到不了。
可是他就是想这么做,就算是徒劳的渺茫的距离缩短。
“伊月,我之前做过很多梦的,关于你那位先祖。”半妖望着月亮,“你们实在长得一模一样,除了你是黑发。”
“我总透过他看到你。”
“可……现在连梦也不做了……”
“我要是变成羽衣狐的诅咒就好了,说不定能够找到你……”
“伊月……”
半妖倾斜酒盏,澄澈的酒水从楼顶洒向地面,星月之光星星点点闪动着。
“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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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姬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顾不上梳头发,散着长发赤着脚跑出门去。幸好暖池青苑不太冷,她衣着单薄的跑到土御门伊月的房间,阴阳师还没有睡下。
“阿爸……”辉夜姬边敲门边哽咽,“阿爸……”
土御门伊月打开门,一见是辉夜姬,连忙把她抱进房间里,打开取暖设备暖着她冷冰冰的小脚。这么一折腾,房间里的夏目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抱过自己的被子来给辉夜姬盖。架上雪鹰焦虑地扑扑翅膀,伸长脖子看过来。
“阿爸,我梦到有人说想见你。”辉夜姬哭过之后已经渐渐平静,她擦着眼泪,还沉淀在那份沉甸甸情感的余韵之中。
辉夜姬来自月宫,那是个俯瞰世间的地方,古往今来多少地面上的人对明月寄托情感,这些感情都会被辉夜姬所接受。可她来到人间,就只是个小女孩,负担不起如此沉重庞大的情感,土御门伊月于是给她设下封印,不让那些感情干扰她,希望她能快乐无忧的生活。
可辉夜姬喜欢阿爸,她偷偷在封印上留了一条缝隙,如果是关乎阿爸的感情,她是可以感受到的,这才有了今天晚上的事情。
“阿爸,那个人在想念你。”她轻声说道,“很想念很想念你。”
土御门伊月睫毛一颤,继而微微垂落,他抱紧了辉夜姬,又向一旁的夏目张开手臂。他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觉得又忧伤又温暖。
开着一条缝的拉门吹入一点微凉的气流,山间下了小雪,暖池青苑之上的萤火虫躲进了温暖的洞穴中,细碎的雪沫取代萤火飞舞着,很快就被热气融化,变成小水珠落下来。
一时之间,庭院中尽是淅淅沥沥的声响。
“我也……很想念很想念他……”土御门伊月说道。
他去搬了一床新的被褥出来,重新给两个孩子铺好床,哄他们睡着。最后他关了灯,一切又如之前一样,不过多了一个辉夜姬,脸颊泛红的在他被子里睡得香甜。
灯熄灭了,雪鹰却仍然睁着蓝眼睛,在架子上不安的左右挪动一下。突然,他发现门没有关好,连忙轻轻飞过去,准备关上门。
院中古树上竟突然飞来点点梅花,雪鹰睁大眼,看着梅花落地化为一名白发红眸的少女。少女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手里的礼物放下,又重新幻化梅花,随着一阵湿润的风飘然远去。
周游各地的梅小姐有时会送礼物回来,她已经跟土御门伊月约定好了,时间上不合适的时候,她放下礼物就走。
雪鹰眼前久久残留着树上梅花的画面,他觉得很熟悉,记忆却一片空白。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他辅导夏目写作业的时候,他提笔就写到——
【我窗前,梅花将要开了……】
写完这一句,他自己怔了一怔,打算划掉。
“夏目,要出发了。”土御门伊月走进来,巴士已经准备好,他们今天要去滑冰。
他看到了雪鹰写下的那行字,一瞬间,所有熟悉感串联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雪鹰的手。
“你今天要跟我来!”
接着他安抚夏目,让他先去滑冰,自己则带着一脸懵逼的雪鹰直接打车。路上,他拨通了北条早叶的电话,是忙音。他一咬牙,知道情况恐怕不妙。
他怕赶不及了……
“等、等下……这到底……”雪鹰还一头雾水,“要我去干什么?很急吗?”
那就换种方式吧!
土御门伊月让司机停车,自己照价付了钱,直接召唤蝴蝶精。医院中陷入睡梦的人很多,通过这条途径大概能更快一点。
“拜托你了。”他向蝴蝶精点头,蝴蝶精立刻摇起小铃鼓,打开梦境中的通道。
雪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可他不知怎么毫不犹豫的选择顺从。在梦境中穿行的时候,他听到土御门伊月对他说道:
“就算前尘尽忘……”
前尘……尽忘……
“我想你也一定……希望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因为那是你曾如此爱过的——”
“弟弟啊!”
他们赶到医院,匆匆赶往病房。土御门伊月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他听北条早叶说过,所以知道具体是哪个病房。当他们感到那个楼层的时候,某间病房外站了一群人,从打开的门中传来悲痛的哭声。
土御门伊月脚步一晃,扶着一边的墙闭上眼。
迟了。
他听到这些哭声之中有北条早叶的声音,声嘶力竭,医生走出来,沉重的对外面的人说节哀一类的话语,然后这些人也小声啜泣起来。
浸没在哭声的汪洋之中,雪鹰茫然站立着,不知不觉,已经是满脸泪水。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哭呢……
雪鹰抹了一把眼泪,想要上前,有人挡住他,眼圈微红。
“是记者吗?抱歉,现在不接受采访。”
不是的,不是什么记者,他……他是……
土御门伊月喘过一口气,强打精神上前。
“抱歉,我们并非记者。”土御门伊月说道,“先前我曾为雪村先生举行仪式,当时没有成功,现在找到了,却……”
这个人并不知道什么仪式的事,顿时微微皱眉,幸而此时北条早叶出来,一眼就看到土御门伊月。
“伊月先生……”他又要哭了,用力抽嗒了一声,“您来晚了,老师已经……”
“……是,我来晚了。”
有北条早叶的担保,他们终于走进了病房。雪村斋的妻子刚刚结束一场哭泣,见北条早叶还带人进来,不由得有几分责备。可当她看清雪鹰的脸,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老爷?老爷!”她扑到雪鹰怀里痛哭失声,雪鹰连忙扶住她,仓皇无措地看向土御门伊月。土御门伊月深吸一口气,说道:
“雪村先生曾委托我进行仪式,现在,成功了。”
“这位就是……雪村先生的兄长。”
第89章 雪国书(完)
因为雪村先生年迈而雪鹰年轻,他之前竟然未过多留意两人眉眼间微妙的相似, 现在这份相似完全可以成为力证, 至少能够让雪鹰见老先生最后一面。
妻子被孩子们扶到一边, 细碎的抽泣声中,雪鹰一个人站在病床前。他看着安静躺在那里的那个老人, 心脏好像被谁扯动了一下,刚擦净的泪水再次流下。
雪村斋没能等到想见的人,到死也没有完全闭上眼睛, 雪鹰于是伸出手, 轻轻抹下他的眼帘。
他的动作轻得像那些絮样的雪。
一时之间, 所有工厂、梅花、火光,以及冬日的原野在他记忆中蜂拥而来, 他觉得哪里都是沸腾的喧嚷, 许多人的声音, 许多人的面容……最后那些面容定格了, 破碎了,变成仰起脸向他笑的小孩子, 小孩子笑起来像开在窗前的梅花。
将他从痛苦洪流中打捞起来的人, 衣角上也有着鲜艳的梅花。梅花点缀她素淡的裙摆, 连带清冷的声线都温柔起来。
【你便做我的信客吧。】
【一年一年,往春天飞去。】
许多人怎么也无法合上的眼帘这一次终于闭合,雪村斋闭上双眼, 做了一个很长的关于冬天的梦。梦里,邮差叮叮给他送来兄长的书信, 他举着信,快乐地奔跑在冬日原野上,信纸像只风筝飘在他头顶,阳光透过信纸,将那些字句一句一句投入他心底。
他眼角落下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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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给你写了一封信。】
【其实好像算不上信。】
土御门伊月打开雪村斋交给他保管的画,画的背面粘了一个长条小包裹,拆开包裹,是一支录音笔。他拿着录音笔,按下开关,将录音放给在座的人听。
这些人中,有北条早叶,有知道几乎全部情况的雪村斋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们。其他人,土御门伊月拒绝他们旁听,因为这是一封充满柔情的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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