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色泡桐
至少他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再度醒来后他已经躺在翻倒巷的房间里,并一直待到现在。而当初带他回来的人就是住在一块儿近四年的室友——斯诺·斯图鲁松。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慢慢知道了一些这具身体的身世。海姆达尔,小名里格,姓氏不明,四岁那年失去相依为命的母亲,之后就独自一人居住在麻瓜伦敦。里格的母亲认识斯诺的父亲,她在病情加重期间寄了封信,恳请与斯诺的父亲见上一面。离开魔法界多年的母亲并不知道老斯图鲁松已经去世,信上的邮寄地址也早已人去楼空。当那封信辗转落到斯诺手里时,海姆达尔的母亲离世已一个多月。
斯诺依据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里格,可那时候孩子陷入了严重的自闭症状中。对他人不理不睬,幽闭阴郁沉默,并带有隐性的自毁倾向。
沟通的方法完全行不通,对方根本不开口。这让斯诺很是苦恼。
但最令他头疼的是,无论如何劝说,海姆达尔始终不愿离开麻瓜世界。
就因为他是个哑炮。
哑炮不是普遍现象,而是极为稀罕的少数现象,不幸的是,海姆达尔恰恰是这微末人群中的一员。在魔法界,如果一个巫师家庭生出了哑炮孩子,那是令人相当绝望的。因为不会运用魔法,哑炮不能以学生的身份进魔法学校学习,所以魔法界的哑炮大多一辈子碌碌无为,最终穷困潦倒的死去。
一些自视甚高的巫师管那些来自麻瓜家庭,却天生具备魔法天赋的人为【泥巴种】。【泥巴种】的出现恰是对魔法界某些激进派的最大嘲弄,仿佛老天对他们耍了一个叫人哭笑不得的大玩笑。
之后的一年里,海姆达尔认真学习了魔法界的基本常识知识,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虽然未出现水土不服的征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比如在麻瓜世界里,惊呼的时候会叫“我的上帝”,在这里就变成了“我的梅林”;再比如“时间就是金钱”,摆这儿成了“时间就是金加隆”;还有,魔法部大厅巨大的黑色石头雕像底座的底部写有一句话,字迹据说有一英尺高——“魔法就是力量”
还有一句更绝的:五月份出生的女巫会和麻瓜结婚
喔,我的梅林!
伤愈后的海姆达尔一反常态,变得容易亲近,开朗活泼。这让斯诺大喜过望之余不免担心起来。哑炮孩子应该如何在魔法界自处?魔法界不曾期待过哑炮的成长,也从来不给哑炮预留位置。
七岁生日过后的某一天,海姆达尔兜遍了对角巷和翻倒巷后,提出了未来的开店计划。做生意一般不需要魔法,大量的金加隆足矣。
这项提议得到了斯诺的首肯,一年的融洽生活让他充分了解到里格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虽然年仅七岁就具备此等心智令人费解,至少孩子笃定未来并为之奋斗,这比早前的“不近人情”令人欣喜。
然后,海姆达尔以“增长见识以便为将来铺路”为由,在奥利凡德商店为自己谋得了一个见习店员的活计(童工?)。薪水是每天三餐的伙食。这还是海姆达尔同奥利凡德磨蹭了半天才拿下的,并且一干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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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角巷
他侧头让过一条横冲直撞的失控扫帚,扫帚一个大拐弯笔直插进摩金夫人刚挂出去的新招牌上,散架的木牌碎片斜飞出去擦过对街宠物商店的临街展品——褐枭,受惊扑棱起来的猫头鹰慌不择路地一头撞上锅店前的绳索,绳子上悬挂的锅具被震得左右摆荡,丁零哐啷乱作一团……
受牵连的店主纷纷冲出来叫骂,本就显得杂乱的街面顿时挤成一锅粥。
海姆达尔捂着耳朵,在扎堆的人海里举步维艰,最终在安米尔杂货店门前寻到了“突破口”。
“早上好,安米尔夫人。”
“早上好,里格。”
安米尔夫人是对角巷的店家之一,经营着一家口碑不错的杂货店,与此地的“五好商店”——高级魁地奇用品店仅一墙之隔。每天开张时分最喜欢做的就是看热闹,津津有味地欣赏谁家又出了什么新洋相,为此在这条街上孜孜不倦地坚守了十年。
海姆达尔扯住有些皱的外衣下摆,闲聊道,“今天又怎么啦?”
有着一张富态圆脸的安米尔夫人频频张望哄闹的人墙,兴致勃勃的回答,“那是光轮竞技扫帚制造公司研究出的最新型号——光轮2000……”
话音刚落,一个人从隔壁奔出,在直击了街上的盛况以及仍在长袍专卖店屋檐下倒挂金钟的扫帚时,面色猝然一白,摩金夫人高分贝的怒吼破空而出,他才大梦初醒般用力挤进人群。
“可怜的威尔斯先生。”安米尔夫人摇摇头。
这句话俨然成了她的口头禅,出现频率几乎与“喔,梅林”一样多。
“亲爱的,等等。”安米尔夫人突然叫住转身走开的海姆达尔,她从长袍口袋里拿出几根魔杖形糖果:“这是我自己做的甘草魔棒。”
海姆达尔也不推辞,说了谢谢便收下了。
看了眼手腕上色彩艳丽的小丑电子手表——6:53,没到开店时间,门上的挂牌却已经翻面到【营业中】。进门后才发现,老旧的柜台前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中年男人。
海姆达尔一合上门便气沉丹田、声如洪钟的吼道,“欢迎光临!”
一老一小明显一震,回头看来。
海姆达尔望风变脸,换上一副狗腿笑容,一溜烟钻进柜台里面。
“里格,是你吗?”老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和急切。
“是我,先生,我没看见您,您在哪儿?”
“我在G-16,快过来帮我一把。”
“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
俊朗少年语带关怀的靠近柜台,温文尔雅的面容,漆黑的头发和墨色的眼睛让海姆达尔好感顿生。
“里格——”老板再度呼唤。
“马上来。”仰头嚎了一嗓子,他朝少年绽开笑容,“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
也许他的笑颜太具亲和力,少年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
奥利凡德因为偷懒导致自己狼狈地卡在了两只柜子中间,姗姗来迟的店员成功救下了老板,并保住了一柜子离地一尺岌岌可危的魔杖。
买卖成交以后,中年男人要去古灵阁,少年不欲跟去,他们二人便约在奥利凡德外碰头。在交易过程中,海姆达尔知晓了他们的姓名。少年叫塞德里克·迪戈里,料想那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其父迪戈里先生。
少年塞德里克趁海姆达尔忙活的间隙报上大名,然后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脸上戴着从麻瓜世界弄来的口罩,海姆达尔一边掸灰尘一边说:“我叫海姆达尔,你可以叫我里格——先生,这里灰尘很大,麻烦您先出去等一会儿。”
“没关系。”塞德里克温和的说。
海姆达尔从口袋里掏出甘草魔棒丢过去,“那就吃这个打发时间吧。”
塞德里克看了眼糖果,道谢后收进口袋。“你今年几岁?”
“就人类时间来算,十岁。”这话有古怪,巫师也是人,魔法界也是人类世界,但在海姆达尔看来,巫师的种种表现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
“还有一年就到上学年龄了。”
这里的小孩十一岁开始上学,比麻瓜世界晚了不少。不过他们求学的目标不是科学文化知识,而是为了纯粹精湛的魔法。或许太小的年龄无法完整吸收所学的内容,只有心智和认知成熟到了一定层面才能参透个中真谛。
黑发少年突然高兴的说:“等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开学我就是三年级了,衷心希望你能去那儿读书,那里是最棒的。”
海姆达尔拉下口罩,风马牛不相及地飞来一句,“怎么三年级还来买魔杖?原先的魔杖呢?”
塞德里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一年级入学前正好在法国旅游,就去格里戈维奇买了一根……”
海姆达尔拉回口罩。看不出,有钱人啊……格里戈维奇别的不淡,一大串零的标价驰名欧洲。
黑发少年抿直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
不多时,迪戈里先生回来了,塞德里克临走前依依不舍的说:“希望一年后我们能成为同学。”
“不可能。”海姆达尔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坦然道,“我是个哑炮。”
即使过去很多年,他仍记得那天黑发少年的有趣反应。
“那是个老实孩子!”那之后,奥利凡德先生无限唏嘘的说。
第2章 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海姆达尔是个业务繁忙的店员。
魔杖店看起来生意清淡门可罗雀,可他时常干活干的手脚疲软,原因无它,即便前一天把整间店铺伺候的光可鉴人,第二天开门迎接他的还是灰尘密布的破仓库。
他知道老板是个恋旧的人,岂料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言归正传,里格是一名忙碌的小二。
他今天要顾三家店,昨天下午答应替临时起了串门念头的安米尔夫人照看一上午的生意;中午回奥利凡德;下午两点左右去博金·博克顶替三点钟有个约会的妮尔。她的新男友是一位热衷冷笑话的爱尔兰巫师。妮尔的替工一个星期前就决定了,值得一提的是那会儿她正和一名比利时巫师打得火热。
翻倒巷13B
博金·博克的招牌歪斜在进门处,锈迹斑斑看不清店名,要不是声名显赫(狼藉?)的建店历史,以及品种繁杂五花八门的黑魔法商品,如此轻忽怠慢“上帝”的铺子早该停业整顿了。
店铺有两位共同经营者——博金先生和卡拉克塔库斯·博克。一对唯利是图的市侩形商人。
海姆达尔曾为妮尔顶过两次班,碰到的驻店老板恰好都是卡拉克塔库斯·博克。妮尔感到不可思议。博克先生不常露面,不同热衷于从别人口袋里挖金加隆的博金,他更喜欢躲在安全可靠的地方擦拭金库里的收藏品。
毫无疑问,他是个吝啬鬼。
偏偏就这么个爱财如命的铁公鸡,竟然对海姆达尔青睐有加,虽然还没到“千金买笑”的地步,但那和颜悦色的笑脸足以令人拍案叫绝啧啧称奇。
“我也不知道,也许因为我把假的八眼蜘蛛卵卖出去了。”这是海姆达尔为摆脱妮尔喋喋不休的纠缠所抛出的答案。他真的不清楚自己为何就让人喜欢了,而且还是讨了一位“老葛朗台”的喜欢。其实不仅因为那批积压已久的假蜘蛛卵经他之手成功忽悠出去,更因为海姆达尔曾说过一句让博克先生引为知己的话:做我们这行的,工作时要见人说人话,见神说神话,见妖说妖话,见鬼说鬼话……见到穷光蛋就不说话。
因为有过两次看店经验,海姆达尔熟门熟路地从侧边小门钻进去,绕过地上一堆鸡爪子似的枯竭人手和一大麻袋颜色瑰丽的毒蜡烛,来到通往二楼的木梯下方。拿下挂在扶手上的长袍并穿戴好。这是妮尔特地为他准备的,据说橄榄绿色的柔软布料还是博克先生亲自挑选并出钱购买的。
海姆达尔没有穿长袍的习惯,他不认为自己是巫师,而且长袍也非魔法界唯一的着装标准。大多数服饰其实和麻瓜的差不多。奥利凡德身上那件颜色陈旧、下摆冒线头的呢子礼服,就从没见他脱下来过。海姆达尔曾经在麻瓜伦敦某间剧院门口的海报上见过相同款式的,那是一出描绘纸醉金迷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歌舞剧。
突然听到一阵沙沙声,摆放在墙边矮柜上的自动速记羽毛笔动起来了,在羊皮纸上笔走游龙地飞速记录下一长串进货清单。
哇,大肥鸡!
海姆达尔蹑手蹑脚地走到通往店铺前方的门洞边,轻轻拉开阻隔视线的布帘——
博克先生卑躬屈膝地陪着笑脸,他的拍马对象全身包裹在一件黑压压的连帽斗篷里,看不清长相。
黑斗篷一走出店门,博克立刻换上一副鄙视嘴脸,喃喃道,“装腔作势的达官显贵……”
海姆达尔在帘后做了个鬼脸,之后神色自若的走出来。
“下午好,博克先生。”
“你来晚了。”这话放到别人身上,博克一定是在故意挑刺,但当下的说话对象是“知己”,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海姆达尔猴头似的蹿过去,奉上灿烂一笑。“老板今天又发了笔大财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博克满是皱纹的老脸一垮,慢悠悠地撇嘴道,“跟那个显赫家族原本的收藏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典型,这不,东西还没出手,就直接惦记上人家家里了。
海姆达尔波澜不惊,不因他的话表现出丝毫情绪起伏,关于这一点博克也是大加赞赏过的:“你会是一名优秀的斯莱特林,如果你进了霍格沃茨。”
后面一句才是关键。海姆达尔从不隐瞒他是个哑炮,对角巷和翻倒巷里几乎人尽皆知。但是没人觉得他可怜,也没人向他兜售同情,当一个应当可怜的人表现的不那么可怜时,某些现实反倒被人们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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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平米的咖啡豆专卖店里飘满了咖啡的香味,舒缓的爵士乐从留声机里流淌出来,两者促成了两年前海姆达尔的第一次光顾,现在则是忠实的回头客。
这里的店主兼唯一的店员是一个叫老阔克的精瘦老头。
“麻瓜真是铁石心肠。”老阔克一边往电子秤上舀咖啡豆,一边感慨。
因为店主拒绝为十岁儿童提供现煮咖啡,海姆达尔只好喝现成牛奶。他听言奇怪道,“怎么了?”
“看到对面那家电影院没有?”
“看到了。”
“门口那孩子看到没有?”
“坐马路牙子边,穿着大布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