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城中药铺可以买到那些材料,除此外,凌一每隔几天也会进山采草药,甚至开始自己种植草药,后续的量应该能跟上。
其实凌一不说,林漾也能自己想到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让林家的药铺收这几种草药就行,不是什么难事。
谈生意就是你来我往的博弈,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两人聊得十分火热,连春桃都插不进话,站在一旁嘀咕,村里人不是说程小花笨的很吗,怎么眼前这个程小花一谈起生意来,比她还机灵?
最后是春桃提醒,再不回去,城门该关了,林漾才打住,和凌一道别。
说实话,林漾发现,这个凌一一点没有乡野丫头该有的气质,反倒有许多独到的见解,这愈发令林漾好奇。
不过,再好奇,林漾也得回城,她可没有凌一这么自由,敢夜不归宿,她作为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都已经引得家人十分不满,若是再夜不归宿,只怕口水都能淹死她。
就在林漾离开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爬上凌一家的田坎,面露愧色:“程姑娘你在家吗?”
凌一闻声走出来,见是赵麟,眉毛都不带动的:“你找我有事?”
赵麟轻咳一声:“我是为上午的事来的,雨怜丫头那事是她做错了,她糊涂,但是她年纪小,还望你别记恨她。”
凌一点头:“嗯,我不恨她。”
罗雨怜的手段低劣,凌一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更别说记恨了。
凌一虽不在意,但穿越者却不满意了:“小花你原谅她个屁啊,她就是个绿茶白莲花,我跟你说,她肯定先找赵麟哭着道歉,明着是承认了错误,但其实就是以退为进,想道德绑架你!”
凌一明明点头同意了不记恨,但赵麟却好似不信,又或者是他不相信有女人会不在意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
于是赵麟再次试探道:“你当真不记恨她?雨怜丫头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其实本性不坏,只是她有些排外,许是见我先前和你订亲,这才故意陷害你,但她本性不坏。”
赵麟前后强调了两次本性不坏,明明凌一从未开口提及罗雨怜一句坏。
以退为进,明褒暗贬,凌一疑惑道:“这是不是绿茶啊?”
穿越者一愣:“啊?你说谁绿茶?男主吗?笑死,他可是男主,怎么可能是绿茶,你这傻丫头,绿茶一般都指女的。”
凌一问:“那这叫什么?”
穿越者肯定地说:“哎,男人都这样直性子,他就是死直男,说话不过脑子而已,只是被罗雨怜卖惨给骗了,你可得拆穿那个绿茶的真面目啊。”
二十七岁成年男人被十六岁小姑娘给骗了?
凌一对这个穿越者的话嗤之以鼻,不过面上不显,她先打发赵麟:“你不用多说了,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解决好就行,不用夫唱妇随来我面前作秀,我不嫁人是我的事,她诋毁我是另一回事,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什么小两口!你胡说什么!你怎的凭空辱人清白?”赵麟气得脸都红了。
凌一疑惑道:“你们若不是两情相悦,何至于孤男寡女常在一块儿独处你光顾着享受她的体贴和柔情,却不愿意承认和她的亲密?”
赵麟的脸一下从红到白,彷佛被凌一戳中了心事一样。
这世上真有看不明白情意的人吗?有,但很少。
村里的男人连路过的女人多看了自己一眼都会觉得她有意自己,那赵麟天天和未出阁的罗雨怜在一块,那罗雨怜的体贴温柔令他享受,但他却愣是说只是妹妹,谁信呢?
只不过,凌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俩人在这样保守传统的时代,都如此暧昧了,还不在一起,非得撑到天降女主来拆散这对青梅竹马吗?
事实上,不是两人不想在一起。
而是罗家不想把女儿嫁给赵麟,赵麟也不止一次被罗家提醒过,所以也没敢提亲。怕提亲被拒绝,损了自己的男人尊严。
许是被凌一戳穿了心事,赵麟有些待不下去,冷着脸说了句“你不计较就好”,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旁的林漾看了场戏,饶有兴致地盯着赵麟离去的背影看。
林漾好似对赵麟很好奇?
凌一只是这么一想,穿越者就已经在脑海里拉响了警报:“不好,林漾是不是看上男主了,完了,她回去要是跟她爹提起赵麟,林家先一步截胡了这个女婿怎么办!”
凌一突然发现,人类善用的白眼真的很能表达情绪,人家一个富家小姐,见了一个乡野猎户,就直接回家和爹说非此人不嫁了?
明明只是一个猎户,在穿越者眼里,好似成了什么香饽饽,凌一真的很好奇,穿越者是纯粹被男主的长相给迷了心智,还是说男主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而林漾在离开全安村后,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春桃一改往日的聒噪,安安静静地跪坐一旁。
“春桃。”林漾终于开口了。
“小姐,我在。”春桃赶忙说。
“那个赵麟,好生眼熟,身形模样都不像阳州府人。回去后,你找人打听一下他的来历。”
这个时代不同于现代人口流动那样方便,一个地区的人长相各有各的特色,各地区官话也不同,有时候光听口音,看长相就容易分辨是何方人士。
春桃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姐,此人有什么问题吗?兴许是外地逃难来的呢?”
林漾摇头:“没事,照我说的去查就行了。”
自打那天放话之后,村里人对凌一的印象就改观了。
从前凌一是大傻丫头,空长身体不长脑子,谁家都不乐意娶她,现在变成了悍妇,大逆不道的不孝女,更没人敢和她说亲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直到秋收后有了反转。
秋收后没多久,村里的就得开始收税。
秋收后的税一般是交粮食,没种粮食的可以用现银,但是灾荒年间不接受现银。而粮食得自己背到县衙去,有时候县衙会借口本地没有粮仓,得交到州府的粮仓去,普通农人自然不可能背过去,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谁遭得住?
所以县衙便会借此多收脚力钱,意为我帮你把粮食交上去,你得给我的衙役支付人工费用。
后来这脚力钱越收越高,农人们吃不消,有的村子就会把粮食交到里正那儿去,里正再找到村里的地主们,一起交到衙门去,不容易被多收钱。
当然,这样一来,肯定得给里正和地主们多点好处,但这点好处比起自己累死累活背到衙门去再被宰一刀要少一些。
本朝对女户有宽容政策,凌一家没有男丁,户主为女,不用服徭役的同时,还能享受到税收减免,上交的粮食比旁人少一些。
可村里人却对凌一家上交的粮食不服,因为凌一家六亩地种出了比她们家十几亩甚至几十亩地还要多的粮食,凭什么只交这么一点税?
第215章 官府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有人眼红凌一母女的日子越过越好,都说她家收成好,应该多交税。
村里一般人家的地,一亩地若是种稻子,能收获一两石算不错了,也不过就一两百斤,上等的良田也就三百斤,可凌一家呢?
有人见过凌一家秋收的阵仗,少说一亩地也有六七百斤,她那一亩地的收成当人家两倍,这还不多?
江源县的税收不算低,按一亩地两斗收,也就是差不多四十斤,可女户人家只用交一斗,整整少了一半。
六石的收成,只交一斗,三十分之一,这合适吗?
许是为了平“怨气”,里正这次也不帮凌一家说话了,要求凌一母女要么就按一亩地两斗交,要么就自己交到县衙去。
凌一不理解,如果不是因为她穿越过来,原先的程小花和江氏要是一亩地交两斗,那不得饿死?
朝廷这么规定,自然是因为女户相比其他普通人家日子更为艰难,这本就是扶弱的一种政策,凭什么就因为她们母女辛勤劳动,收成好一些就对她们更加严苛呢?
江氏早知道人心险恶,许多人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的,她当场就骂了回去,可转念一想,两母女还要在村里生活,遂打算认了。
可凌一不认,里正只是代收,事实上也是会从中拿好处的,既如此,还要多收她一斗,那她何不直接交到衙门去,左右都是被坑,那她就偏不如村里人的意。
里正那边都准备商量把六亩地多收的六斗怎么分了,结果凌一不交他这儿了,里正人傻眼了,威胁道:“江氏,你可得想清楚了,我作为咱们村的里正,好歹在衙门说得上话,能把脚力钱给你们省了,若是你们自己交到衙门去,那可就不止一亩两斗了,人衙门的斗都得冒尖的。”
江氏也担心,但她看了眼面容坚毅的女儿,笑着咬牙道:“大根他爹你不用担心,俺家小花懂的,我都听她的。”
里正黑了脸:“好哇,我好心帮你们交粮食,你们还觉得我贪你们的,谁家不都是这么交的,就你们家事多,果然,没有男人的家就是上不了台面,女人爱计较,小家子气,你们就去交吧,我看到时候你们连衙门都进不去,不识字又被人坑了的时候,上哪儿哭去!”
只见过子女听父母的,何曾见过父母听子女拿主意的?
村民们也是长见识了,一个个地不是嘲笑江氏凶不过她女儿,就是说她们两母女头发长见识短,去到城里不知道怎么被坑呢。
在外面江氏肯定要和女儿一条心,等回到家里,江氏才说出自己的担心:“小花啊,大根他爹毕竟是咱村里正,当初若不是他给咱娘俩主持分家,你爹她们指不定怎么闹呢。我们当众不给里正面子,要是得罪了他咋整?”
凌一摇头:“娘,分家各过各的,本就是我们的权利,我们分家没要程家一分一毫,我们又不是程家的奴隶,何至于分不了家?里正并非站在我们这边为我们说话,他当时还和大家一起劝你再忍忍不是吗?他只是在程家人和你都坚持要分的时候,当了个见证人罢了。”
“况且,咱们家的地收成这么好,我又另外多买了些地,如果都按她们说的,收成好就得多交一倍的粮食,这次同意了,下次指不定怎么欺负咱娘俩呢,娘你是最清楚这些人欺负孤儿寡母有多狠的,我们若是好欺负,所有蝗虫都要围上来了。”
江氏一想也是,这个里正最是擅长和稀泥,而且他看似“一碗水端平”,实则永远都是各打一百大板的做法,从中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可要是得罪了他,他日后再针对咱娘俩咋整?”
凌一反问道:“他靠什么针对我们?”
江氏说:“权力呀,他好歹能和衙门说上话,咱村的房、地、人、粮都归他管。”
但其实这些都是官府在管,只是皇权不下县,县以下的地区都基本靠村里的宗族自己管。有的宗族势力能蔓延到县和州府,相当庞大。
而里正也大多由当地的地主、宗族内部人担任,虽然是轮流制的,但轮来轮去,也就那么几家。
现在的里正是王家人,等今年一过,就得换程家人,听说就是现在的程老爷一家,如果这时候认了两斗的税,明年程老爷要是再给她们加税,无穷无尽了。
所以,凌一宁愿得罪过几个月就换人的王里正,也不会给这些人欺负她们母女的机会。
江氏听凌一解释完,张嘴欲言又止,“嗯”了几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句:“好,娘都听你的,我家小花现在聪明了,娘都没你想得那么清楚。”
凌一沉默不言,她其实想说,她根本就不是程小花。
但是江氏不问,她也不会坦白,谁知道江氏听了会不会拿她当妖怪。
说完,江氏就去做饭了,做好的饭还要分给外地茶农们。
凌一吃过江氏做的饭,不如她做的好吃,但胜在方便,做饭的时间能节省出来干不少活,所以凌一也不挑。
不过,江氏的手艺不算差,哪怕是非常一般的食材,放不了多少油盐,也能尽可能地做到好吃,凌一倒是觉得这项天赋能好好利用。
她们这些干农活的人不挑饭菜好吃,但城里有闲钱的人就不一定了。凌一打算,明日进城好好打听城里的情况。
程小花十六年没进过几次城,但凌一光是穿越来几个月,就已经进城几次。
可惜的是,凌一每次进城都是匆匆忙忙,少有打听城里的事,不是送林漾回林家,就是背着药材来卖。
凌一先是让江氏去城里买点布匹棉花,秋收后不久就得准备过冬,江源县的冬天可不好过。
以前母女俩穿不上棉衣,棉布贵,棉花更贵,贵到棉被等物品可以直接当嫁妆和彩礼,谁家陪嫁有棉被都显得倍儿有面。
每逢冬天,两母女又要干活又穿不暖,手脚耳朵都得生冻疮,不挠就痒,挠了就痛。
现在好了,江氏给茶园干活少说也有三个月,光工钱就有六两银子,更别说茶农们的伙食还是由她承包的,虽说伙食这方面赚的少,但至少每个人在她那儿吃一顿饭,她也能赚一文,约莫攒下来两贯钱,还得加上凌一给的十两银子开销,卖草药的钱,租借或售卖农具赚的钱。
总之,两母女要扯几匹布做冬衣不成问题,只要不照着城里富贵人家扯那些个什么丝绸布料,她们还能攒下很多钱咧。
而且,凌一这一趟牛车不仅拉来了交税的粮食,预留了自己一家一年的粮食后,凌一再分出几百斤当存粮,剩下的全部拉来县里卖。
不过这部分也并不多,稻米是本地水稻,虽然用了凌一制作的肥料,加上勤洒农药,除虫防病害,产量很高,但出米率也不高。六亩地也不全种稻谷,其中五亩地种了稻谷,收成约三千斤,出米率不过十之六,一千八除开一百二斤上交的量,存粮大概六百斤,剩下一千斤才会拉来县里卖。
这一千斤可是凌一家加工出来的精米,比一般的糙米口感好得多,米粒饱满,口感细腻,蒸煮出来的米饭米香四溢,香甜又管饱。
不过这个所谓的大燕不属于凌一和穿越者认识的朝代,其一石约莫一百斤,人们购买粮食常用升,一石约莫五斗,一斗约莫十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