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第222章 哄抢
和鹿鸣涧签好契约,其中包括了凌一提供的炒菜菜谱,以及蔬菜、食用油的供应。
菜谱是独家卖给鹿鸣涧的,凌一除了自己炒来吃外,不能外传。但食物供应并非独家,只不过凌一会保证量的同时,优先供给鹿鸣涧。
目前凌一还在研究冬天给作物和土地保暖的方法,冬天她的地也不能空下来,恨不得全年无休。
从鹿鸣涧这儿有了稳定收入,足够凌一给长工们发工资,甚至还有多余的钱去做其*他生意。
不过,凌一现在得先去解决另一桩生意。
牛车暂时停在鹿鸣涧,两家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只是帮忙看一下牛车,掌柜乐意得很。
林漾刚吃完饭擦嘴,她的饭量并不大,哪怕只是几碟小份的菜,她也没吃完,春桃倒是积极,替她家小姐把剩下的一扫而空,一边吃还一边感慨凌一厨艺精湛,比她们请来的老师傅厨艺还要好。
“小姐,要不咱请程小花来鹿鸣涧当厨师吧,或者安排她进我们家当厨娘?”春桃吃饱喝足后,提议道。
林漾眉头下压:“春桃,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春桃见林漾表情不好看,吓一跳,战战兢兢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林漾叹气:“我非是怪责你什么,而是要你说话做事要有度,开口前多动脑子想想,你只以为程妹妹乡野出身,若能进鹿鸣涧做工或是入得我们林家干活,便是荣幸,可你不想想,她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坐拥百亩田地,给江源县的粮铺、酒楼供应,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春桃,你说,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工,屈居他人之下吗?”
春桃低下头,摇头:“小姐,奴婢明白了。”
从她被买来陪伴服侍小姐起,她家小姐就一直拿她当好姐妹,未曾如其他主子一样贬低、打骂奴婢,她小姐就曾告诉她,两人本质并无差别,谁都不该看轻谁。
殊不知,她却下意识地看轻旁人。
林漾叹气:“好了,以后说话做事上点心。”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子,程姑娘走了,没有牵走牛车,但是背着她的背篓往北边去了。”
江源县很大,哪怕是县城也很大,东西市都只是两条街而已,除此外还有数十条街,鹿鸣涧在最繁华的主街大道上,一路往北虽非市集,却仍有许多商铺。
凌一的牛车上两个背篓,一个背篓装着今天试菜的食材,另一个背篓是带盖子的,她用竹子编的,遮盖了里面的物品,暂时没人知道她背篓里装的啥。
林漾好奇心起,带上春桃一起往江源县北去。
为了不显得刻意,林漾还得假装偶遇,一路上快走,速度之快连春桃都直呼跟不上,临到看见凌一身影了,林漾又放慢脚步,好似出门逛街,视线也从凌一身上移开。
而凌一此时正在一间书肆里与掌柜商谈,书肆开在县学附近,江源县北坐落着江源县师资力量最强大的县学,由官府开办,入学条件就是考中秀才,里面的老师最差都是举人出身,更有甚者还是老进士。
而县学附近除了一些小酒楼饭馆外,最多的就是书肆,书肆什么东西都卖,文房四宝,读书人的日用品等。
有的书肆油灯也卖,不过油灯贵不说,耗油且需要频繁添油,燃烧的光不稳定,伴随着臭味和油烟。
油灯有这么多缺点,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一般的读书人谁买得起黄腊,那是权贵子弟才用得起的。
要知道,县学里入读的秀才,除了极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大部分都是熬夜苦读才考上的秀才,日夜不停地读书学习,白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夏日还好,一到冬天,白昼短,不少人就得点灯夜读。
没有电灯,就只能用油灯,油灯便宜,即便如此每个月的油钱也令人吃不消。更别说蜡烛了,上等的黄蜡都是朝廷赏给官员的东西,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凌一找的书肆名叫清河书肆,是县学附近最大的一间书肆,也是唯一一间售卖黄腊的书肆,有这个财力和渠道能搞到黄蜡,足见这间书肆背后老板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清河书肆相比其他书肆来说更加傲慢。
凌一进门许久,没人搭理她,她也不恼,主动走到柜台询问:“请问,贵店可收蜡烛?”
柜台的账房抬了下眼皮,穿着儒雅,神情懒散倨傲:“你是给你家公子买的?油烛还是蜡烛?”
凌一疑惑,这人是没听懂她说话吗?
凌一再次重复:“我是来卖蜡烛的,问你们店收不收?”
蜡烛?账房狐疑地看着凌一,麻布衣衫,有钱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么粗糙,手上有茧,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能拿得出蜡烛?
“先拿来我看看。”账房不客气地说。
上一秒傲慢的账房,下一秒看见凌一从背篓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白蜡烛时,眼睛都瞪大了。
账房立刻从柜台里出来,拿起一根蜡烛,又摸又闻,还用指甲掐了一下。
凌一这一背篓的白蜡烛,从粗到细,有常见的一指粗细的长蜡烛,一根能燃半个多小时,还有更粗但短的柱状蜡烛,形状不同,可以适用不同的灯具,且形状、轻重、质量、灯芯也有所不同,影响着蜡烛的燃烧时长。
凌一拿出一根细长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明亮的光在白日也清晰可见,烛火明亮,少烟少味,燃烧时间长,令清河书肆的人惊讶不已。
许多书肆的客人见状都围了过来,见状纷纷问价,书肆的账房见状,赶紧让伙计去把掌柜叫来,这小姑娘手里的蜡烛可不能让她跑咯。
此时林漾带着春桃,刚进门就看见众多人围着凌一,好奇地凑上前想看看,却不料被一个声音制止。
“长姐?你怎会在此?”
林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漾眼里的积极瞬间消散,转头只剩疏离的温柔。
“原来是二弟,我院里的宣纸用尽,便想选购新的。”
林谦身边除了服侍他的小厮,还有他的同窗。林谦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嫡长姐,一个就是一母同胞的庶姐,只有林漾会被称为长姐。
林漾每次出门都会戴着帷帽,因为这时代对女子的限制诸多,她若是不戴帷帽,林家人连门都不会让她出。
林谦的同窗们好奇地打量着林漾,早听说林家寄养在外祖母家的长女回来了,却少有人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
江源县的权贵圈子里还传林漾是个奇丑无比的粗鲁女子,整天跟着她外祖母见不同的男人,在男人堆里扎根,不守妇道,必定是个奇丑无比渴望被男人簇拥的女人。
可当林谦的同窗们真正见到林漾,一袭浅绿色长裙气质出尘,虽说戴着帷帽,模糊了长相,但那身段和气质,一开口便叫人耳朵酥软,哪有半点传闻所说的奇葩?
同窗们看向林谦,甚至小声问他:“不说你长姐奇丑无比吗?”
林谦心下不悦,是有这个传闻没错,但不是他传的,他只是没有否认而已。
林谦撇了同窗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转头又对林漾说:“长姐若是缺什么东西,让下人去买就好,何至于抛头露面,书肆多学子外男,长姐这般作态,旁人会如何想我们林家?”
说白了,林谦认为林漾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给林家丢脸。
林漾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反倒惊讶挑眉:“二弟为何会如此看我,我出门时问过父亲,父亲还说清河书肆是全县最好的书肆,特荐我来此地寻墨宝,若是有不错的徽墨,他的书房还用得上。”
搬出了两人的父亲林盛,林谦就不说话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如此,当真是父亲推荐你来的?”
林谦有些不信,但林漾那坦然的样子不似作假,他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当林漾挑选一样东西,他便要评头论足一番,好显得自己见多识广,林漾妇人之见。
殊不知,林漾跟随其祖母走南闯北,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好东西,林谦口中所谓的好东西在她眼里不过是商品罢了,店里卖得不论多贵,私底下进购价也不过是白菜价。
林漾知道林谦这浮夸逞能的性子,突然灵光乍现,她惊讶地看向凌一那边:“那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多人围观?”
林谦冷哼一声:“不过是乡野村妇罢了,卖的东西也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巡逻的衙役在哪呢,这里是书肆,不是集市,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叫卖吗?”
同窗们非常有眼力见,赶紧扒拉开人群,让林谦进去耍耍威风。
结果一进去,林谦也愣住了,这蜡烛竟然是白的,看上去几乎没有杂质,燃烧的火光明亮稳定,若无风吹动,那火苗就和定在上面似的。
林漾跟着进来,见到凌一竟然是来卖白蜡烛的,也忍不住眼前一亮,白蜡烛她在老家见过,但江源县是没有的,而且上等的白蜡烛地方官员都会想办法进贡给皇帝,少有留着自己用的,除非皇帝赏赐。
皇宫里用的最多的还是蜂蜡,也就是黄蜡,白蜡还未普及,甚至由于制作秘法不外传,好多人压根没见过白蜡,也不知道白蜡如何制作。
没想到,凌一竟然能做出白蜡来卖。
林漾第一反应是凌一自己制作的,因为在她看来,凌一给了她许多惊喜,定然还有更多的才华和秘密没有展示。
上一秒林谦还看不起乡野村妇,下一秒就发现村妇凌一背来的白蜡连他都用不起。
林家富裕,林谦用过黄蜡,但林盛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于奢靡,黄蜡的取用和采买也都是有度的。
这么多文人学子在场,纷纷对白蜡流露出垂涎的目光,问询价钱。
凌一制作的第一批白蜡烛不多,也就一背篓,但她要价并不高。
此时普通的黄蜡一小根,直径两指宽,长度也差不多只有一指长,却能卖到150文甚至是300文,几根蜡烛就能抵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可见蜡烛有多贵。
凌一忽略掉书肆账房给她使眼色,开口便道:“小的120文一根,大的200文一根。”
相比书肆黄蜡的高定价,凌一的白蜡便宜得多,更何况,她的白蜡燃烧时间还更长,一时间书生们纷纷涌上前,掏出钱袋:“姑娘,给我包两根小的。”
林谦等人来慢了一步,书生们围在凌一面前,但凡家境富裕的,手里有余钱的,都想买点。
书肆的掌柜姗姗来迟,听账房简单说了情况,肉疼不已,天杀的哟,能卖好几百文的蜡烛,凌一给一两百的价钱卖出去,他得损失多少钱!
掌柜拱手道:“姑娘,在我们书肆卖你的东西恐怕不大好吧,不若我们进书房详谈?”
凌一本来就是想和书肆合作,不过眼下这么多人见状,慌了,要是凌一把这些蜡烛都交给书肆售卖,那价钱就得翻不知道多少。
于是众人纷纷挽留:“姑娘,我们还要买呢,掌柜的,你要谈生意也得等我们买完东西吧,若是掌柜不让在书肆里卖,那我们去外面买好了!”
“就是就是,掌柜的肯定是想买下所有蜡烛,然后坐地起价!”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开始谴责书肆掌柜无奸不商,掌柜的也没法,只得苦着脸看向凌一。
凌一见状,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掌柜的不如这样,我的蜡烛可以以低价卖给你,但你不能以超过我今天的报价卖出,如何?”
书生们仔细一想,不让书肆提价售卖,反倒凌一自己折损利润,顿时一个个看向凌一,眼里满是欣赏与感激。
林漾见状,装作不认识凌一的样子,温言道:“这位姑娘如此坦荡大义,实在是令我等羞愧,今天这白蜡它纵使再提价几十文,我也愿意买,春桃。”
“小姐,奴婢在。”春桃懂事地掏出钱袋子。
林漾笑着说:“姑娘可否卖与我十根,油灯模糊伤眼,近日来我总觉眼部不适,若能得姑娘的白蜡,想必夜里秉烛夜读也少了许多酸涩。”
其他人闻言,深表同意,晚上用油灯太费眼睛了,用柴火烧一整晚费柴火不说,还容易烧着屋里其他东西,一不小心还可能烟尘吸入过多。
掌柜见众人纷纷要买,这么多钱流走,他更心疼了,着急忙慌看向凌一:“姑娘!”
凌一点头说:“既如此,诸位可稍等片刻,等我与掌柜的谈好价钱,定然以原价上柜售卖。”
众人松了口气,掌柜也松了口气,连忙引凌一去后面的书房商谈。
书生们等在书肆的同时,顺便看看店里的其他东西,林漾也在等。
其实她压根不是来买蜡烛的,不过是想帮凌一抬一下姿态,让凌一和清河书肆的老板商谈更占优势罢了。
不过,白蜡烛确实新颖,林漾晚上看账本也很需要这东西,待会儿再多买一些。
凌一和掌柜商谈的途中,兴许是达成了一致,伙计没多久就把白蜡放上了店里的架子售卖,书生们赶紧围上去付钱争抢,几个伙计又是维持秩序又是帮忙打包,忙得不可开交。
林漾二人都是女子,自然不便与这些人挤在一块争抢,结果就一会儿的时间,白蜡被抢购一空,人群散去,林漾不用上前都知道没了。
春桃还有些气愤,骂道:“这些人还妄称读书人呢,抢东西的时候堪比土匪!懂不懂谦让啊,要不是小姐你方才肯让程姑娘先谈生意后卖蜡烛,不然哪儿轮得到他们争抢!”
林漾摇头:“无碍,不过是蜡烛罢了,犯不上争抢,既然卖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二人离开书肆,刚走到书肆旁的一条巷子时,凌一追上来,叫住林漾:“林姑娘且慢!”
林漾听声音认出是凌一,回头看去。
凌一跑得快,面不改色跑了几十步,连呼吸都不带加速的,手里提着个油纸包。
“这是?”林漾目光看向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