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可坏就坏在,和孟晚宁有婚约的是林漾,而非他同胞亲姐林柳。林谦哪里不知道林漾那笑里藏刀的性格,他几次在林漾手上没讨到好,可不认为孟晚宁会看在林漾的份上给他开后门,真闹到了县衙去,好不容易他爹花钱给压下来的陷害作弊案又得被翻出来,于他仕途有影响。
这头的林谦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去管林漾做什么。至于林家大哥林明,更是废物一个,连林谦都不如,林谦好歹有点心机,这个林明做生意都做不明白,更遑论宅斗。
林家还有个小子,不成气候,基本没有可以威胁到林漾的资本。
唯一值得林漾担心的,就是林盛的几个兄弟,一个个豺狼虎豹一样盯着林家的产业。
林盛在他那一辈排老二,是唯一的嫡子,故当初他死活都不肯入赘傅家,他自认为是嫡子,未来一定要继承林家家业的,怎么甘心去给她人入赘。
林盛上下有两个庶兄弟,一个大伯林猛,长得倒是人高马大,可惜不是很聪明,一个小叔林旭,精明过头,贪图一些蝇头小利。
虽说林盛贪心,但比起他两个兄弟来说已经好很多了,这两兄弟做生意不如林盛,贪得钱却不少。平日里把林盛哄得开心,林盛也会分他们一些小产业,这些产业别看分量不大,但加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觑。
林盛分给两兄弟的产业,足够普通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可两兄弟怎么满足这点东西,他们的兄弟可是江源县一带有名的富商,他们能甘心当个普通人?嫉妒俩字不适合形容他们,忮忌才合适。
林盛但凡有一丁点要垮台的意思,这两兄弟必然会扑上来,到时候,林漾要怎么守住林家的产业呢?
林漾回去后睡不着觉,都在想这个问题。
第二天凌一来县里,借换药同林漾更亲近,却见林漾似乎不是很高兴,问询过后,得知林漾要对林盛和林家下手了,疑惑道:“你作甚要替他人守住林家?”
林漾一愣,望着凌一:“何出此言?”
“你把林家的家业守住又如何,大燕的继承权从不肯承认女子持有,即便在家中只有女儿的情况下,如你祖母那般,也会被亲戚们抢去。更何况,你还有三个兄弟,即便他们再不堪大任,在世人眼里,他们是男人,这一个理由足矣。”
“要我说,你不该姓林,你该姓傅,随你祖母姓。既如此,你作为一个外姓人,为何要守林家家产,而不是趁这些姓林的互相争斗的时候,伺机吞并林家呢?”
林漾听得出了神,一没注意,力气过大,给凌一按疼了。
看见凌一皱眉,林漾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我的错,不该这时候走神。”
凌一摇头:“不疼。”
其实很疼,但是她太能忍了。
林漾又岂会不知凌一话里的安慰意思,瞪她一眼:“你倒是学会撒谎了。”
凌一想了想说:“这叫善意的谎言。”
有人教过她,那个人就在她眼前,只是不记得从前的记忆了。
林漾想明白了,她相比林盛,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林盛几乎没有任何愧疚之心,理所当然地想要抢夺祖母留给她的产业,而她竟然还会觉得需要守住林家的产业,而不是直接作为外人吞掉林家产业,在心狠这一点上,她确实不如林盛。
既然如此,林漾这下可就不留情了。
春桃带来了追风的消息,替林漾抓药,这药可不是直接下在饭菜里,不然这么多人吃一桌饭,很容易被殃及,而且若是引起怀疑,大夫来了首先就要查吃过的饭菜。故,林漾让春桃把药混在了林盛日常所用的墨里,这药有微弱的挥发性,林盛的书房平常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看账本,日积月累,不出半年,林盛轻则头晕流鼻血,重则昏迷不醒。
到时候,只需要请大夫来给林盛吊着一口气即可,甚至给林盛吊命这件事,都不需要林漾费心。
害怕父亲去世,自己需要守孝不得参加科举的林谦,怕自己抢不过叔伯的林明,自会出手为林盛吊命。
届时,林漾只需要隔山观虎斗,在适当的时候出手,以富民老板的身份侵吞林家产业即可。
林漾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且在十一月时,药效初显,林盛已经出现头疼的症状,请了大夫来家中把脉,大夫查不出原因,检查了食物,没问题,家中花花草草也都是普通观赏植物,最后只能归结于过度操劳,需要适当休息。
可林盛哪里肯休息,他还没把女儿手里的产业拿到手呢。
林漾明面上的产业主要就是和凌一合作的几间工坊,*以及一些田地、茶园,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若是全当嫁妆白送给孟晚宁,林盛得气死。
林盛正以婚事拿捏林漾,诱导她交出手里的工坊和田地,尤其是最挣钱的工坊,谁不知道如今她这几间工坊,一出手便直接把外商的布匹价格给打下来了,因为外商不降价不行,不降价根本没人买。
凌一制造出来的织布机效率高不说,成品质量一点不比那些中上等布料差,价格却只有三分之二,这怎能不让百姓心动。
而且凌一通过她的表妹江静雯从县里的绣坊挖来一些绣娘,更是给布匹设计了样式,便宜好看,质量又上乘,又没有贪官从中作梗,若非其他县有本地商业保护政策,别说江源县了,整个阳州府的布匹生意恐怕都得被凌一林漾给垄断。
林盛对于林漾坐拥织布厂、肥皂坊等独家暴利的产业,竟然不垄断市场的行为嗤之以鼻,认为林漾这是妇人之仁。
但林漾从她祖母那儿学到一个真理,在大燕,商毕竟是底层,若是太过猖狂招摇,必定招来祸端。在江源县还好,孟晚宁为人正直,不会刻意针对她们,但出了江源县,随便一个县官就能叫她们无偿把市场让还给本地的商户。
林盛正想着怎么哄着林漾把这几间工坊给他,美其名曰变现给林漾做嫁妆,什么金银珠宝都给安排上。他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近日以来的头晕是林漾的杰作。
然而,还没等林盛症状加重,江源县就来了一位大人物。
第248章 镖局
越到年底,江源县越热闹,不得不说,在凌一的农务教导下,江源县内的村镇收成都很不错,粮食增产,让大部分人交得起税的同时还能吃饱,有余粮出售,有余钱消费,凌一等商人也有得赚。
哪怕是到年底,凌一二人的织布厂也还有订单要送。
尽管有的县的布商为了抵制凌一的织布厂,已经联合起来降价,排挤织布厂,甚至还把织布厂告上官府,最终结果却没能对织布厂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那些外地的布匹铺子,为了挣钱和销量,还是会偷偷和凌一做生意,订购她家的布匹、棉花等。
因此,即便到了年底,凌一也得安排人送货。
近一点的县还好,凌一让自家员工送就行。可远一点的县,少说来回也得好几天,再远一点就得考虑走水路了。
故,为了安全起见,凌一还是花钱和本地的镖局合作,让他们护送自己的商队送货。
本地的金龙镖局,是几个县里最有名的镖局,里面的师傅都是些略懂一些拳脚功夫的,甚至还有所谓师出名门的“侠士”,凌一和他们交过手,水平一般,但对付一些杂毛足够了。
结果在临出发前两天,金龙镖局临时提价,底下的伙计找到林家,说金龙镖局的总镖头要求见林家管事,要谈一谈价钱。
林家管事却做不了主,纺织厂明面上的老板是林漾,不是林盛,林家人自己也很清楚这是林漾的私人产业,账本和收入都不走林家总账过,她们哪有资格去掺和。
林漾让春桃去把凌一请来,约了金龙镖局的镖头在鹿鸣涧的雅间商谈。
当然,这次的雅间不是她们俩私下专属的,而是平常一些达官贵族来鹿鸣涧常来的雅间。
魏镖头跟着鹿鸣涧的伙计一路往楼上去,感慨这鹿鸣涧两年的时间,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这装潢透露着的贵气,一点不比那些州府里的大酒楼差。
林漾能请他在鹿鸣涧的雅间商谈,想必是不差钱,到时候,看他怎么敲林漾一笔。女人嘛,哪里懂生意,他到时候虎着脸,随便吓几句就行了。
凌一在屏风里的隔间听着,魏镖头上来就用气势压林漾,林漾却不急,她身边站着五六个丫鬟小厮,看上去一个个细皮嫩肉,但屏风内还有凌一和兰竹等身手不凡的人,门外更有刘掌柜留下的伙计,林漾一点不带怕的。
甭管魏镖头如何拍桌子吓唬人,林漾都不急不缓地给对方倒上茶,抬手示意对方坐下好好谈。
魏镖头闹这么一出,自然是为了抬高价钱,狠赚林漾一笔。
他给出的提价理由也很简单,先是说自己和同行的镖局最近护送各大商贩押送货物都出现了人、货损失,因为在从江源县往北和往东两个方向,都出现了山贼。
这两伙山贼貌似是一家的,听侥幸逃走的人说,这群人的口音大差不差。
山贼杀人越货的第一起是在今年十一月初,那时候一行商队全员被杀灭口,还没人知道,直到发现十天半个月不见这个商队的踪迹,派人走了一遍他们走过的路,才看见了臭掉的尸体。
回来的人立刻到了县里报案,此时接到消息的县是鹿县,还不是江源县,孟晚宁不知道此事。
后来接连又出了三起山贼杀人越货的案子后,周边几个县都遭了殃,江源县目前还没有商队遭殃。但得知消息的众商家,还是担心殃及自己,有的从前舍不得钱请镖师的,纷纷找到各路镖师保护自己的货物。
因此,各地镖局的要价也就自然而然升高了。
甚至,由于百姓和商人们对官府的可信度不高,她们宁愿花钱请镖师,也不相信官府会出手剿灭山贼。
金龙镖局的镖师已经算阳州府境内非常不错的,至少镖局内有拳脚过硬的镖师,还会招收一些年轻力壮的小子训练成镖师。
魏镖头涨价也并不单单针对林漾,他对所有害怕山贼来求助金龙镖局的人都涨价了。
林漾不是不能接受镖局涨价,毕竟特殊时期,镖局的生意爆满,危险性增加,提价也无可厚非,她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能理解。可问题是,魏镖头的涨价也太离谱了吧?
魏镖头的要价比之前谈好的价钱高了一倍有余,而且之前谈好的价钱已经是涨过一次价之后的,这未免太黑心,半点诚信都不讲了?
显然,双方没有就价钱一事谈拢,魏镖头气冲冲地走了,走前还打包走了林漾请的一桌子菜。鹿鸣涧的菜实在美味,可惜太贵,他怎么着也得占点便宜。
魏镖头自信满满,认为林漾回头肯会再来找他们金龙镖局,毕竟,目前敢接且能接货物运输和保镖生意的,只有他们金龙镖局了,其他镖局别看嘴上承诺什么肯定把货物安全送到,但十次里起码得有五六次被山贼给劫了去。
等魏镖头一走,凌一从屏风后走出来,问林漾:“谈崩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漾扶额,无奈道:“谁知道这时候会冒出来一伙山贼,实在奇怪,按理说,江源县外虽然多山岭,但多少年没出过山贼了,上一次我听说关于山贼的事,还是晚宁全家在阳州府外遭遇的山贼。”
凌一疑惑道:“什么?有这么久远吗?那你马车失事是谁干的?”
林漾一愣,看向凌一:“你说什么?”
凌一不解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知道,且有隐情才不向我提及,原来,你不知道你那马车上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林漾哪知道这些,于生意、人心上,她或许还有些见解,但她真不知道自己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凌一见状,仔细解释:“第一次在山里见到你,我就看出来你那马车有问题,一是缰绳上有利器割过剩一点的痕迹,二是死去的马儿下腹部有小型利器刺入的伤口,大概率是飞镖暗器。”
凌一只以为林漾心思深沉,隐瞒的秘密很多,不向她说这些,她便也不打听。没想到,林漾压根不知情。
林漾还以为,自己来江源县的路上,拉马车的马突然发狂是意外受到了惊吓,没想到,竟然是人为的暗害。
不过,害她的人显然不想用明目张胆的手段,只希望她死于意外,而非人为。
想也知道,一旦林漾的死亡被查出来是人为的,那么傅玉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连林盛这个注重面子的人,也会向当地的县令求助。
得亏林漾命大,马车从山坡上摔下来,既没把她压死,也没给她摔死。从那么高的山坡滚落,人生还的概率相当小,害她的凶手显然都认为她死定了,所以为了不在周遭留下痕迹,甚至都没来检查。
谁知道,一个林漾命大,另外一个春桃皮糙肉厚,马车摔下山之前就被甩出去,后来更是连滚带爬下山来找林漾,两人又奇迹般地遇见了进山找草药的凌一。
事后林漾的死讯没有传出,那人应该也很气恼,无奈那时林漾已经写信告知其祖母,自己遭遇了意外,摔伤了腿,并无大碍。
林漾当时还觉得祖母回信里的一句告诉她之后不用担心很奇怪,意外出现一次,她今后注意就行,还担心什么,现在看来,分明是祖母当时就知道了此事并非意外,叫她不要担心,想必是已经解决了这个“意外”的幕后黑手。
林漾深吸一口气,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和死亡擦肩而过。原来,不管她争与不争,她的存在都将威胁到部分人,且祖母的处境也并不好。
林漾攥紧拳头,幸好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争,不然,她和祖母哪里能有好下场,等待她们的必定是死亡。不论哪家上位,都没有她自己登上皇位来得安全。
其实危险无处不在,凌一沉默几秒,认真思索过后问:“傅老夫人可曾给你留下身手好的侍卫?”
林漾想起了追风,对凌一也并不设防,便道:“有,是一位曾经在暗杀组织待过的姐姐,名叫追风,但是她的身材面貌过于显眼,我不便带她光明正大回林家。”
凌一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让辛苦培养的势力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话怎讲?”林漾好奇地看着凌一。
“金龙镖局坐地起价,不过是仗着目前几个县里只有他家的镖局敢在山贼的威胁下押运货物,那若是有另外一家镖局出现,那么他的生意就会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若你身为纺织厂的老板,你和这间镖局合作押运货物,那么你请几个身强力壮的镖师也很正常,追风不就可以借镖师身份光明正大地跟随你,保护你的安全了吗?”
林漾惊讶挑眉:“这话倒也不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凌一的脑子有时候显然和她不一样,林漾受制于这个时代,她解决办法多依靠迂回、借力打力,而凌一,一言不合就想自己单干。
做生意怕上游供货商卡脖子,又怕下游的店铺不收她的货,那她就自己种地、种树、养蚕、开店,自己把上中下三个环节全控制了。金龙镖局坐地起价是吧,那她自己开镖局,不仅不用被金龙镖局敲竹杠,还能和金龙镖局抢生意。
林漾眼中带笑地凝视着凌一:“你有时候,真像一张白纸,无所畏惧,又敢想敢做。是我过于踌躇,反倒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凌一摇头:“谨慎并不是坏事,你没有我敢豁出去,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凌一说话都算保守了,她就差没说“我根本不是人”。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开间自己的镖局,镖师不难找,军营里现成的兵,直接抽调过来当镖师,还能让她们的身份过明路,不再为奴。毕竟凌一之前买她们,都是签了卖身契,即便凌一从来不使唤她们,但卖身契在一天,她们就是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