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洛家也不在乎秋池嫁过来会不会幸福,她们也只需要能抓稳顾家这个摇钱树。
所以,两家都不在乎成婚的子女幸不幸福,反正不能离婚,维持住两家的关系就行。
顾连笙如何反抗都没用,他要用钱,他吃穿住行都靠家里人,所谓的霸总,如果没了父母,很可能连屁都不如。
离婚是没离成的,什么租房子住,压根白想了,秋池默默地回屋把自己翻出来的嫁妆柜子又给塞回去。
短短两天时间,秋池的心经历了跌落低谷,又在凌一的启发下稍微回升,最后再次跌落低谷,甚至比知道自己可能被顾连笙休掉更要难受,还不如把她休了呢。
如果秋池没有昨天晚上和凌一商量未来两人一起租房,一起生活,一起赚钱的事,她或许会觉得留在顾家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奶奶也挺好,顾连笙不喜欢她也无所谓,最好是一辈子都别来她的屋,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想和顾连笙真当一对夫妻。
可是,要怎么让一个看见新生活的人,又回去原来的旧生活呢?
秋池木然地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去,心里却咒骂着顾连笙,为什么要回来,一辈子在外面和宋阮待着不挺好的吗?为什么回来了提了要休她却做不到,为什么要让她开始想象自由?
这天起,秋池好似变了个人,不对,应该是变回了从前的秋池。凌一和她关系好不容易亲近一些,一瞬间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秋池那儿,谁也不待见,凌一她也不见。
除了吃饭的时候,凌一能看见秋池,平常她去见秋池,秋池都不开门。
以前好歹会开窗,现在窗也不开了,紧闭门窗的屋子,就和秋池的心一样。
凌一有些担心,常常会去敲秋池的房门,但往往得不到回应。
她给秋池送书,给秋池写信,秋池都不看。原先送给秋池的那些书,秋池也退回来了,问她为什么要退,她只回了句:“这些都是妖书,看了让人浮想联翩,忘了自己是谁。”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夏末时节,雨不停歇,凌一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有些不高兴,这样的大雨,总会让她想到上个世界的意外,那个她没能救下夏风的意外。
像是为了和父亲抗争,顾连笙虽然没提休妻的事,但他也不怎么回顾家了,每天除了例行去查看顾家生意,就是在外租了个院子,带上宋阮一起住。
大太太想他得紧,每每念叨顾老爷的不是,但也拗不过这对同样固执的父子,只能让顾连梦带她偷偷去看望儿子。
相比起来,顾连星最近倒是省心得多,前段时间为了多看几眼秋池,他开始回家吃饭了,在顾老爷面前晃悠多了,顾老爷看他也顺眼了几分。
再加上比起忤逆的顾连笙,顾连星最近表现得相当老实,顾老爷开始带着他去管生意。
大太太见状,坐立不安,隔三差五就要去找顾连笙说事,顾连笙一连在外住了半个月,最后又被大太太给劝回来了。只不过这一趟他回来,他可不让宋阮住西院,说西院某人在,怕某人仗着正妻身份欺负宋阮,于是只得让宋阮继续住在他租的院子里。也因此,顾连笙不得不听他爹的,老实一段时间。
对于顾连笙在外养“情人”这事,在顾老爷看来是不光彩的,还不如直接把宋阮娶进门当姨太太,可问题是,宋阮自认为是新时代女性,她不接受当人家的姨太太,所以顾连笙和宋阮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
顾家看似平静了许多,顾连星依旧和顾连笙以兄弟相称,两人表面兄弟,私底下看对方非常不顺眼,尤其是在顾连星见过宋阮后。
顾连星初见宋阮,面露不屑,认为宋阮和那些投怀送抱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但等顾连笙重新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后,顾连星得空又跑出去浪,结果在大学附近遇到了旁听课的宋阮,对她有了非常大的改观,这些天人在外面跑,连饭都不回来吃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外面有相好了,但他已经是烂人一个,逛花楼有多少个相好都不足为奇,所以压根没人管他。
其实,顾连星压根没什么相好,只是在外面重新认识了宋阮,像是找到个新玩具,突然对秋池没兴趣了,自然就不回家吃饭了。
顾家好似恢复了平静,但凌一却不喜欢这样的平静,这样的平静是牺牲了秋池换来的。
秋池不再看凌一送给她的那些书,她把自己封闭起来。
只有在今天,雨势凶猛,街边都开始排水困难,顾家下人们把沙袋取来塞在大门和其他门槛处,挡住外面的水流进来。至于屋里的水,新时代有科技取代人力,那旧时代就继续用人力,下人们只能拿铲的拿铲,拿盆的拿盆,一铲、一瓢往外舀水。
浣喜市沿海,雨季雨水充沛,春雨连绵,夏雨却凶猛。若是一屋不透气,整日都是一股阴雨潮湿的味道,
也正是在大雨最凶猛的这天,秋池心慌不已,她怕下雨,但又爱看下雨。雨水带来的土腥味让她想起无知但又无虑的童年,可大雨带来的雷雨声,却让她下意识心悸。
她不知道,这或许是上辈子因大雨泥石流而死落下的灵魂阴影。
因为大雨凶得很,所以全家人都去了地势稍高,沙袋堆得高高的正院,西院已经没啥人。
此时一个身影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虽拿着伞,全身却已经湿透了。大雨时的伞,不过是种心里安慰罢了。
那身影跑进西院,停在秋池门前。
熟悉的人,连脚步都熟悉。以前夏风在屋里,听见隔老远的排排楼传来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混合着钥匙相撞的声音,她光是听对方步伐的轻重和频率,以及鞋底踩在地上的声音,就能听出是凌一回来了。
同样地,这时候的秋池,也光是听外面的脚步,便知道是凌一又来了。
“我不要。”秋池喜欢小雨,讨厌大雨,也开始讨厌起凌一这般执着。
凌一在外面没有说话,她今天不是来送书的,她把刚才抱在怀里的东西,连包装都没有,直接从秋池打开一条缝的窗户里塞进去。
“不是书,是办法。”凌一淡淡地说。
秋池门外的屋檐可以遮挡一点点雨,但凌一早就被雨淋湿了,遮不遮也没什么区别。
秋池皱眉,走近一看,被塞进窗户里的是一卷报纸,报纸虽然被凌一护在怀里,却仍免不了被飘落的雨水渗透,报纸沾水的地方,膨胀突出,墨水扩散,但秋池却能清晰地看见竖行的大字。
“XXX律师代表XXX君与XXX协议离婚。”
“XXX律师代表XXX君与XXX脱离婚姻关系。”
……
这时代的报纸,不一定有着华丽的排版和照片,通篇都是字,只有字大字小的区别。
凌一送来的这份报纸,密密麻麻刊登着各种信息,离婚、结婚、同居等等等。
在局势并不稳定的今天,婚姻制度也没完全成型,相对应的官方也换来换去,谁知道几年后又是谁谁谁在上头。所以,很多人结婚、离婚甚至是同居,都会在花钱在报纸上进行刊登声明。
秋池嫁进来时,连结婚证都没有,只有一纸婚书,离婚时当然也不可能拿得出离婚证,
休妻,是顾连笙可以单方做出的决定,秋池从出生就待在洛家,看女戒,学三从四德,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存在“离婚”这种东西,还可以由女人向男人提出。
顾连笙畏惧父辈势力,不敢明媒正娶宋阮,也不敢抛弃秋池放她自由。可秋池,却有着可以提离婚的权力,尽管,这种权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框住或剥夺。
凌一知道秋池因什么而痛苦,她想要为秋池解决,但她不能把端起碗把饭菜灌进秋池嘴里,她只能把美食放在秋池面前,把碗筷也放在秋池可能触碰的地方,看她敢不敢、会不会伸出手。
秋池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她身为女人,但也可以行使人的权利的办法。
秋池只希望被动地被休掉,被两家抛弃,她就能自由,却没想到,她可以主动地去要这份自由。
而现在,这份自由摆在她面前,如何抉择,就看她自己了。
泡水的报纸,也不能阻挡秋池把它抱在怀里。
和报纸一起被允许进入门扉的,还有门口站着的凌一,秋池拉开门时,凌一的长卷发还在滴水,她正从包里拿出手绢来擦头发。
一抬头,凌一看见秋池开门,笑着说:“我们谈谈?”
秋池欲言又止,看着对方这副狼狈却依旧笑着看她的面容,回应凌一的话语中都带上了一丝心疼的哭腔:“你先进门换身干净衣裳,外面下着雨,就不知道等雨停了再送吗!”
说完,也不等凌一回应,秋池转身跑去翻衣柜。凌一看着秋池弯腰露出的美好身形,深吸一口气,无人时她常面无表情,在人看过来她才会又带上笑容,可此时,凌一却望着秋池的腰身,又看了眼被秋池放在桌上的报纸露出一种欣慰的笑。
第73章 捉奸
被秋池嗔怪,凌一也不反驳,只简单解释道:“雨不知道下多久,我知道你心坚定,等多久,你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多一分钟,便多一分煎熬,煎熬是不必要的,也是……”
“令我心疼的。”
秋池拿来干净衣裳,转头听到这段话,愣在原地,她感觉温度化为有形的绯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朵和脸,甚至,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你胡说什么呢!”秋池轻咬下唇,转移话题,“你快把衣服换了!”
凌一没觉得自己说错,她就是这么感觉的,上个世界她学着做人,干活、生活,感受到了痛觉、听觉、触觉等人类的一切知觉,但心这一块,她却只隐约在和夏风的相处中,感受到一丝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觉。
可秋池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这样封闭,看人时那死水一般麻木平静的眼神,却让凌一第一次体会到心被针扎一样的难受。
凌一实话实说,却不知道这话落到秋池耳朵里,震撼不比报纸上的离婚启事来得轻。
凌一换衣服动作很快,也考虑到秋池会不好意思,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去换。
可秋池虽背对着她,却管不住耳朵,总是听到一些布料厮磨的声音,明明背对着,却好似比眼看着更折磨人。一种和刚才极度相似的燥热爬上心头,秋池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她看过的小说里,倒是描述过,在和喜欢的人亲近时,常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脸红升温,人还会变得格外兴奋。
要知道,以秋池二十一年如死水般的生活经验来看,她除了挨打挨骂的时候心跳加速外,平常都是一副厌世的倦态,何时这般心动过。
秋池赶紧走到外面,伸手接了捧雨水,拍打在脸上,散去燥热,免得被凌一看出异样来。
凌一换好衣服,果然没发现秋池脸红,只是看着秋池打湿的脸庞,疑惑道:“你怎的还淋雨了?”
秋池镇定解释道:“我去关窗,雨飘进来了。”
凌一不疑有他,秋池没道理在一些小事上撒谎骗她。
两人在屋里小声商量着离婚事宜,首先,她们绝对不能这么傻愣愣地走出去,给顾连笙提离婚,他倒是会开心,可顾家洛家肯定不乐意,一定万般阻挠。
这顾家上上下下都是顾家人,在人家地盘上和人家闹,谁闹得过。凌一和秋池的身体都只是这个时代驯化后的女人身体,美丽但柔弱,这就是这个时代最需要她们有的样子,好掌控,观赏性十足,是件完美的物品。
前脚说了离婚,后脚秋池就得被软禁起来。甚至,顾家自己还有家法,说白了,她们还敢动用私刑,以前顾连星不听话,就被顾老太爷用藤条抽得屁股开花。
秋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自小就被当金丝雀养着,要保持身材,吃得少,而且还裹小脚满足一些人的变态癖好,也让她无力逃跑,和顾家来硬的,吃亏的只会是她们俩。
所以,两人得先想好万全之策。
凌一建议,她可以随意出入顾家,并且她没有裹脚,因为她母亲早死,父亲深爱母亲,也深爱她找个唯一的女儿,舍不得为了让女儿嫁得好就给她裹小脚,再加上凌一以前还留过学,学过马术,身体稍微比秋池好些,她出门去给秋池先找个律师,询问这时代离婚需要准备什么,然后把一切准备都做好了,再找个时间,借口带秋池出去看病或玩,然后就在外面不回来了,之后出面的事情就交给律师。
所以首要的事情是找位靠谱的、价格合理的律师,没错,价格也要合理,以后秋池离了顾家,吃穿住行样样都要钱,还没等找到活计,先把嫁妆用完了,那就完了。
虽说凌一会出钱,但秋池不要,她最多只能当是凌一借她的。如若不然,从依靠洛家到依靠顾家,最后依靠凌一,她始终花着别人的钱,如何硬气得起来,往后若是和凌一闹翻,撕破脸,凌一一不高兴,断了她的钱,她便只能等死。
秋池虽此刻信任凌一,但却不敢依赖凌一。她依赖了太多人了,依赖看似有个赖字,其实更重“依”,把决策的权力让渡给别人,看似自己轻松了,却同时被动无助了。
凌一也认为秋池的决定是对的,她没有半点不被信任的感觉,反倒觉得秋池这样想,更让她放心。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凌一白天都在外面跑,去找律所的律师,看看谁能接离婚案。
但凌一找的好多律师,要么收费昂贵,要么一听是女人单方面想提离婚,不接或故意太高价钱,这些人眼里带着算计带着鄙夷,令凌一非常不喜欢。
这些人最恶心的点不在于他们不接这离婚官司,而在于,他们想赚你的钱,还看不起你。
最后,凌一忙前忙后跑着,经人介绍后,找到了一位女律师,张婉怜,是浣喜市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律师。
对方愿意接,并且价钱不是虚高,会比同类型的官司稍微贵些,但不是因为客户是女人,而是因为这起离婚官司可能涉及到顾家,顾家在浣喜市是名门大家,有钱得很,和她们有关的案子都得万分小心。
找好了律师,张律师提议要先同秋池见一面,了解基本情况,凌一说到底不是当事人,她的转述张律师不能尽信。
凌一答应了,准备寻个机会带秋池去见张律师。
但这个机会很难找,原因也很简单,顾家虽然相比洛家更新派,但从姨太太的存在,老爷少爷的称呼来看,就知道顾家还是享受着封建传统带给她们的阶级特权的,所以内里还是老旧的做派。秋池身为顾家大少奶奶,是不被允许出门玩的,她甚至连走到正院门口,都会被扫地的下人多问一句去哪儿。
所以这个机会,靠秋池和凌一,是不容易寻到的,甚至,凌一提议说带秋池出去玩,也被顾老爷驳回了。
凌一带顾连梦出去玩,顾家人没半点意见,在她们看来,顾连梦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她年纪小,贪玩,跟凌一年纪相仿,又在读书,出去玩是正常的。
可秋池,一不读书,二又已经出嫁了,出嫁的媳妇还出去乱走,见外男合适吗?
凌一尝试了几次,顾老爷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她再试探,恐怕就要被质问她究竟想干什么了。
两人饭桌上偶尔相撞的视线里都透露着焦急,张律师那边催了几天了,见不到当事人,她是不会接这个官司的,不然谁知道究竟是不是顾家大少奶奶提离婚,要是有人整她,她不就名誉扫地了。
然而,转机就在这时候出现了,还是顾连梦带来的。
顾连梦和两位哥哥关系非常好,常常缠着哥哥带她去玩,但今天,她去找了二哥,二哥不带她玩,去找大哥,大哥也不带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