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顾连笙发现不对劲了,他立刻去查最近萧先生和谁走得近。
也正是在这时候,孙林戏发现原先庇护顾家新厂的一些人撤走了,他自以为抓住机会了,猛地反扑。
最极致的商战,不见得是操盘股市,或是什么阴谋阳谋,孙林戏的商战办法就是派他的手下去打砸烧毁了顾家的厂子。
没了萧先生庇护,那些或正在建,或建成但还未投入使用的厂子,有的被人打砸了所有的机器设备,有的大半夜一整间工厂都遭了火灾。
凌一听人说,顾家有间工厂从晚上着火,烧到白天,火都没扑灭,顾老爷赶去现场,哭得跪倒在地,要不是有他儿子拉着,估计人都恨不得和厂子一起烧死在里面。
顾家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顾连笙也不是吃素的,立刻着手去调查,得知是孙林戏下的手,立刻联络陈警长,带警察上门去抓孙林戏。
结果孙林戏这厮也是个惯犯了,以前没少拿打砸别人产业来欺压普通商人,闻风而逃,逃回了龙马帮。
孙家大院里那些人,要么卷铺盖跑了,要么就跟着孙林戏一起逃回龙马帮。孙林戏是有后路的人,他是光脚不怕穿鞋,大不了就回龙马帮,他可是二当家,顾连笙敢把他怎么样吗?
然而,就在很多人都想跟着孙林戏回龙马帮,以免被孙林戏牵连被顾家报复的时候,如*梦跑了。
如梦打包了孙林戏送她的所有值钱的首饰跑路了,什么金银珠宝,什么翡翠玉石,全被如梦装包里,晚上趁夜色暗沉,从之前她指给凌一和贺萧旭的那个狗洞钻了出去。
此时的凌一就在外面接应如梦,把人接上,立刻就安排去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如梦身上带的金银珠宝,卖掉后够她后半辈子生活了,只要她摒弃掉以前那种奢侈的生活,稍微节省点,完全够用。
第二天一早孙林戏发现如梦跑路还带走了一大堆值钱玩意,气得破口大骂,拿着木仓到处找人,但没等他找到人,就听手下说顾连笙带着警察在来她们家的路上。孙林戏顾不上那么多,立刻收拾东西跑路回龙马帮。
最后还是给孙林戏跑回龙马帮了,顾家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立刻托关系,逼得当局出兵去剿匪。
龙马帮帮主痛骂了孙林戏一顿,犯得着去招惹顾家的人吗?孙林戏也是个猪脑子,被女人吹了点枕边风,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帮主转头又去骂顾连笙这个狠毒的白眼狼,当初若不是他们龙马帮给顾连笙做哪些脏手的事,他顾家的生意能碾压那么多竞争对手吗!
顾连笙这次也是真发狠了,气疯了,他投进去那么多财力物力人力的厂子,一大半都被孙林戏给毁了,干脆就主动给当局提供情报,说之前军火走私案里失踪的那一批军火赃物,就是被龙马帮给黑吃黑吞了,只要剿灭了龙马帮,那批军火就能找回来。
这个消息立刻就让当局派人去剿匪,这一批军火可不是小数目,如果能拿回来,他们在面对敌国入侵的时候,实力能增强不少。
谁也没想到,这批军火压根不在龙马帮,而在张律等人手里,等当局费心费力剿灭了龙马帮后,死也没找到那批失踪的军火。
顾连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龙马帮没有劫走这批军火,他手上也没有,难不成在萧先生那里?
还没等顾连笙回过味儿来,顾家真正的大劫难已经到来。
有人向当局举报蓝旗银行非法放贷,银行经理顾连笙滥用职权,非法挪用公款,并且用于违法犯罪活动。与此同时,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也对国内的金融业造成了巨大冲击,国内白银大量流失,蓝旗银行的流转资金出现巨大漏洞。
许多储户,不论存款多少,不管是个体户还是商户,甚至是政府存款,都纷纷要求兑现、提现,一时之间,无数人冲入蓝旗银行抢兑。但是蓝旗银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放贷给萧先生的钱还拿不回来呢,前段时间蓝旗银行各地的分行也出现问题,转了一部分资金给分行度过难关。
且顾家为了建厂,也挪用了不少资金,现在手头上的流动资金非常少,那些工厂被毁,还折进去不少钱。
顾家父子已经快崩溃了,顾老爷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呢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顾连笙咬牙:“爹,还没完呢,我去找几位叔叔借钱,还有几家以前和我们关系不错的银行,让她们借点给我们周转,先给那些抢兑的人把钱兑了,稳住储户才最重要。”
顾连笙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在受影响的银行又不止他一家,其他银行也是自顾不暇,抢兑的风波也导致她们自己的储户对银行的信任度降低,纷纷来取钱,谁家现在敢出借大量资金给蓝旗银行,那就等着自家被抢兑吧。
三天不到的时间里,蓝旗银行总行外面挤满了人,顾家不得不提前关门打烊,把储户们关在外面。
那些血汗钱存进了蓝旗银行的储户,在门外痛哭流涕,她们有的就是本本分分的打工人,或做点小本生意,人一辈子能存多少钱呢,都投了进去,现在一分钱取不出来,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就没了,以前省吃俭用,现在一分钱都落不着。
有的人存钱是为了生活,有的人是为了养老,还有的人是拿着钱要去治病救命,取不到钱,她们是不会离开的。
当局也在蓝旗银行有开户存款,一些个体户或小商户的钱,蓝旗银行或许还能拖延不兑,可政府的钱,她们敢拖欠吗?
蓝旗银行从抢兑风波到倒闭,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蓝旗银行里的高层接受调查,非法放贷、非法挪用公款等等罪名是跑不了了,这下子就连陈警长也保不了顾家父子。
第111章 洗尘
凌一坐着黄包车从蓝旗银行外面过,曾经这条街多么繁华,现在就有多么不堪,臭鸡蛋、烂菜叶还有臭大粪不要钱地往蓝旗银行里倾倒,凌一停都没停,只是粗略扫过一眼,看见如此惨状,她并不觉得开心。
顾家父子可恨不错,但这些储户确实无辜,辛苦大半辈子存的钱一分钱拿不回来,银行说破产就破产,也不给她们个交代,让这些人在这样的乱世里怎么活哟。
今天是顾氏蓝旗银行破产的时间,也是被关押的那些学生被放出来的时间。
这天张律孟校长等人早早等在了看守所外,凌一则稍晚一步,处理了一些事,才等候在远处,因为凌一的身份特殊性,所以她不能和张律一样明目张胆地来接秋池,她只能远远地在街道尽头的巷子口,望着这边。
凌一像隐入黑暗熄了火的灯,站在那里,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从看守所门口走出来。
被关押近三个月的学生们,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和亲人相拥。
在这之中,凌一看见了秋池的身影,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走出大门的时候,一直举着书挡在额头上,长久的关押,使得她有些不适应外面的阳光。
但走出大门后,秋池又放下了遮挡阳光的书,她合上眼,稍稍抬头,面朝太阳,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从前穿的白色衬衣如今已经泛黄变脏,在里面的日子不好过,秋池脸色憔悴,但在迎接阳光洗礼的时候,她又仿佛获得新生。
当秋池睁眼时,却一眼锁定了远处巷子里注视她的凌一。
大庭广众下凌一不便现身,秋池明白,她甚至表情都没变化,站在原地,停留许久,似乎在等凌一看,等凌一看个够。
张律走过来,面露愧色:“抱歉,让你被关了这么久。”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不然我现在还关在里面呢。”秋池摇头,懂事地说。
当局承诺放人是一回事,真的放那就是一拖再拖,有好多人都在里面没撑过去。原因是有部分人选择绝食抗议,但她们小瞧了当局的狠心,绝食还真把自己给饿死了,再加上没有好的医疗条件,没救回来。
秋池那间牢房里的学生也曾想过绝食抗议,但是被秋池劝住了,因为秋池不相信当局能在镇压游行的时候当众打死学生,却会在意学生绝不绝食,所以,秋池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当局,鼓励和她同一间牢房的学生们坚持到底,一定要撑到她们被释放的那天,现在,这些人做到了。
在秋池看见别人有亲友可以拥抱的时候,她却不能拥抱凌一,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哪些东西。但好在,凌一来接她了,只是不能和她一起站在阳光下。
这时候,秋池竟然有些怀念她在顾家大院里和凌一相处的时光,那是她痛苦又开心的日子,是她和凌一初识的时光,冷淡的对待没有惹来凌一不满,凌一的友好和亲近像是能精准锁定秋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样,逐渐占据秋池心房的每一处。
白天凌一虽然不能现身接秋池出狱,但晚上张律做东的那顿饭,凌一终于可以和秋池正儿八经见面了。
这顿饭难得的没有一些关系一般的人,只有张律和她助理,秋池、凌一,外加一个如梦。
本来私底下如梦问过秋池,这顿饭要不要把她弟弟叫来。
自己弟弟的心思,如梦比谁都清楚,只是如梦不确定,秋池有没有同样的心思。
当听到秋池委婉地拒绝后,如梦就知道,自己弟弟怕是单相思,于是也没再提这事,做不成亲家没关系,她们还能做朋友。
饭桌上除了张律和如梦要了点酒,凌一和秋池都没碰酒,凌一不喜欢酒精对人感官的麻痹作用,上一个世界她家里有什么宴席,也就只有三姐两口子爱喝,凌一曾经在三姐的怂恿下,尝过一杯白的,别人都是抿着喝,她很莽,一口闷。结果可想而知,整个人晕乎乎的,对周围的感知都下降不少,从那以后,凌一就不碰酒了,她怕喝酒误事。
秋池长这么大,连交杯酒都没喝过,婚礼时她等了一整晚都没等来顾连笙,小时候家里也不让她碰酒。
两个不沾酒的坐一块,看着如梦和张律唠唠叨叨说些什么,顿时感觉有些融入不进去。
张律是人精,如梦也是,只是张律是混迹于上层圈子的精明人,而如梦则是什么人渣混蛋都交往过,两个人圈层不一样,但又能说到一块儿去,也着实神奇。
小助理则在不断地提醒两人声音小点,这俩人喝酒一上头,嗓门就变大,虽说这是包厢,但谁能保证隔墙没耳呢?
秋池看着桌对面的三个人,各忙各的,有些无奈,她慢慢挪动屁股,坐到了凌一旁边,眼前的菜虽然美味,她在里面关三个月吃吃不饱,睡睡不好,但秋池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
“你今天来接我了?”秋池给凌一的碗里夹了块肉,凌一爱吃肉,这是秋池还在顾家的时候发现的。
凌一点头:“对呀,来了,但是见到人很多,我不方便露面。”
秋池笑眯了眼,心里感觉甜滋滋的,又给夹了块肉。
凌一看着秋池无意识时给她夹的这么多肉菜,顿时有些无奈:“快堆成山了,你先自己吃。”
秋池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撇嘴道:“爱吃不吃,不吃我吃。”
说着,又想去把菜夹回来。洛家的家教还算严,吃饭时除了老一辈的几个有专门的丫鬟给夹菜,其他人都是自己吃自己的,主动给别人夹菜,除了小孩子,大人一般是没这待遇的。更何况,对不熟的人来说,筷子上沾着口水,伸到别人碗里总归有些不太礼貌。
秋池光顾着开心了,竟然忘记了以前的礼数,羞恼的同时,又在想,凌一不会觉得她没礼貌吧?
谁料,凌一也夹了块肉放秋池碗里,笑着说:“好好好,你多吃点,里面的饭菜肯定没啥油水荤腥,你看你,都饿瘦了。”
秋池眼眶不自觉地红了,里面确实吃得不好,她长这么大一来,虽然以前的日子多被家人管制,但吃喝这块从来没短过她的。后来离婚离开顾家,虽说吃得不如从前奢侈,但好在自己有点存款,交了钱给杨家人,还能包她两顿饭。
当局也有意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巴不得一些人饿死在里面,送来的饭要么是根本不够一间牢房那么多人吃,要么就是馊饭。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艰苦,熬都熬过来了,可当有人关心你,这心理防线一下就崩塌了。
“哪有饿瘦!”秋池眼眶红红,脸上却在笑,“再说了,瘦了不显得漂亮些嘛。”
凌一瞪大眼,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谁说瘦就一定漂亮?瘦得弱不禁风,你都挨不住几棍子,敌人才希望你瘦弱,我只希望你健康。”
确实,在前几个月的镇压风波里,有的学生当场就被乱棍打死,还有人被子弹击中,身子骨太弱,跑都跑不快。
秋池正色道:“你说得对。”
在她接受的教育中,女子要端庄、沉静、懂事、大方,除此外,最重要的就是漂亮,而现今衡量漂亮的,身材、脸蛋、着装,身材要瘦,体型苗条,就连脚都得小,以至于秋池现在的脚还畸形着。
听凌一这么说,对面聊天的如梦和张律也扭头看她俩,张律沉声道:“确实,我看有一期咱们的《妇女报》,就有好多人来信投稿,说请我们再宣扬一下废除裹脚,虽说先前已经有废除裹脚的政策,但民间这种习俗却不少,还有很多被迫裹了小脚又被嫌弃的女子需要我们替她们发声,脚大脚小,都不该是衡量我们女人漂不漂亮的标准。”
如梦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很想抽烟,但手一伸,意识到这里的人除她以外都接受不了烟味,遂动作一变,变成了双手环胸:“要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今天觉得这个漂亮,你就去迎合他这种审美,明天觉得那个漂亮,你难不成还得为他换张脸。那么多肥头大耳的男人,都没人要求他们漂亮,你们作甚要想着漂亮?”
如梦以前的日子可以说是以色侍人,做的就是皮肉生意,没人比她更懂漂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像商品一样被买卖、比较,意味着她要每天精心打扮,从而让一个肥头猪耳的男人喜欢她。
在如梦看来,漂亮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宁愿她不漂亮,是个丑八怪,这样当初她爹娘也不会先想着卖她了。就算卖了她,她长相不好,也不至于被卖到窑子里去,宁愿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也好。
可转念一想,当丫鬟哪有做皮肉生意挣钱。可做皮肉生意,哪有当瓢虫的钱多。
这些瓢虫,可以是富商,可以是政客,可以是武装势力,也可以是普通工人,甚至连每个月挣十几块钱的普通人,也能来消费,当一把恩客。
可这么多职业,秋池经历过找工作的困难,她知道,这些路已经把如梦的出路堵死了,她和如梦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更幸运,出身更好,有接触到知识和往上爬的机会。
饭桌上的人听着如梦絮叨,看如梦脸上先挂着嘲讽的笑,再是笑着哭,她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谁也能猜到。
等如梦说完,她一抹眼泪,就跟没事人一样,又给自己和张律倒上酒:“看我作甚,怎么都被我感动了?我这副样子没少哄得别人给我花钱,老孙那会儿见我这么哭,就给我送了金条的。”
张律无语,秋池更是无奈摇头,哀愁的气氛一扫而空,包厢里又是一阵嬉笑声。
秋池目光灼灼地看着凌一,好奇地问:“酒好喝吗?为什么她们俩这么爱?”
凌一回想上一世酒的滋味,有些难以接受,而且这一世做生意她也没少在酒桌上谈生意,但酒基本不碰,都是让黄伟帮她喝。
“不好喝,又苦又辣。”凌一回想了一下味道,“但是又有点甘甜、醇香。”
秋池心想,那我可得尝尝。
如梦见这两个包厢里年纪最小的,盯着她杯子里的酒小声议论,干脆给秋池倒上一小杯,似怂恿又似蛊惑道:“来嘛,要真好奇,就自己来尝一口。”
凌一不尝,她很有自制力。
秋池忍不住,她对一切没接触过的东西都好奇。
第112章 告白
凌一很想劝秋池别喝,但转念一想,那是人家自己的决定,她不爱碰的东西,总有人喜爱,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也不能强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