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琉璃仙草
当地的县官和衙差,就偃旗息鼓,不再搜刮。因为根本搜刮不出油水,万一逼急乡下那帮泥腿子说不定就举起锄头造反了。
县官和衙差对自己平常鱼肉百姓的恶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与此同时,邓永祥换了衣服,憋着气在下车前,问南青最后一个问题:“王爷,白砂糖市场乱象,您不打算出手干预?”
南青觉得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她话中有话道:“乱了才能治,不乱怎么治?”
“难道要让王爷直接提前干预,遭大家讨厌?什么都要事教人才能好好吸取教训。”
此话一出。
邓永祥仿佛得到未来什么信号,他连忙表态:“邓府愿意出资八万两抵税。”
“别,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南青挑明一点道:“本王知道你作为市场的大商人,言行举止一样遭受来自各位同行的观察与窥探,就好比一面旗杆,升旗降旗,都有一个规律和时间。”
邓永祥闻言信心有点稳了:“多谢王爷体谅。我们当商人的很明白,什么叫做重农抑商为国之根本。”
“可为了谋生,不得不拼命赚钱,为此经常不择手段,因而惹得官家厌恶。”
“我们也实属无奈。”
对此,南青直截了当丢给他一个现成的答案:“存在即合理,任何事物和人群都要客观看待,并且理智调控。”
她下了马车。
江幽菲双手抱臂,静静等着她。
两人齐头并肩踏进王府。
邓永祥眼底深藏着一抹思量,他抚着胡须,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管家很快上前:“老爷,您的朋友们已在府中等候许久。”
“你把他们请回去,就说我陪王爷下乡不慎感染风寒,暂时不便见客。”邓永祥答复。
管家刚要走。
邓永祥喊住自己老伙计:“在你看来,雁南王算不算得上一位明主?”
“小的怎敢评价王爷?”管家顿时惊慌失措。
邓永祥若有所思道:“是吗?我看乡亲们都认为王爷是一位爱民如子的主子。”
可是对待商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世人都以为雁南王为了振兴荒北,可以毫无条件牺牲一部分利益笼络商人。
实际私底下早在那位主子心中明码标价好了。
上位者,便是上位者。
考虑的永远都是国家利益,只是他们运气好,遇到一位愿意拉着所有人一起前进的主儿。
钦差达到荒北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
县官们默契撞死,把交税的妈的都推到雁南王手上。
反正是司农官打探的消息,事后,要是谣传也只能怪司农官。
这种推卸责任,装自己不存在的各地县官,都有一个无过便是功的心态。与江幽菲和南青共同树立的无功便是过的政治风向,截然相反。
鲜少人站出来表明态度。
只有广怀郡主和安宁侯。
而在荒北总共二十一个府,三十四个县城,一百三十四个镇,八百多个村落。
尽管才八百万人,但回流的人口仍在增加。
南青换了衣服回到书房那一刻,司农官已经早早等候。
“王爷,钦差大人已在微风亭等您。”司农官汇报道:“今年比较特殊不是大司农与户部税官亲自催收,而是宫里来的一位叫严公公的太监副总管。”
算是内监的二把手。
南青没想到对方官威那么大,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幽菲,你怎么看?”
江幽菲眼眸闪烁一下提醒道:“此人快到告老还乡的年纪。”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话可说。
南青瞬间秒懂。
到养老的年纪还要出来荒北收税,明显是被派了个麻烦的差事。
作为老皇帝眼前半个红人,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穷乡僻野。那么肯定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
“都下去,我亲自去会会严公公。”
南青特地换了一身比较低调的白衣长袍,坐着辇架去了微风亭。
亭楼已经有随行的官兵站岗,严公公饮着茶,脸色难看,捂着手绢不断咳嗽。
“荒北的空气不如京城的香甜。”
南青没想到在古代,还能听见国外空气甜的言论。
“严公公,本王来迟了。”南青下了辇架客气朝严公公作揖。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地方王爷,与中央靠近权力中心的太监,在外人看来根本不能比。
严公公站起来客气道:“王爷,应该是咱家去见您的,都是咱家这身子骨不好,一路过来风寒还没好,可不能传染进王府。”
果然是后宫出来的。说话就阴阳怪气的。
南青嘴角抽搐一下,立即道:“来人,给公公倒一杯近日流行的冰糖雪梨茶。”
冰糖雪梨茶?严公公听罢,眼睛一亮:“咱家只在宫里听说过这款茶,据说能治嗓子。”
“只不过这冰糖,就是一些蔗糖罢了。”
南青顺势坐在石凳上:“严公公有所不知,荒北的冰糖,真的与冰无异。”
她从袖口特地拿出一个檀色糖盒,没有精美的图案,非常朴素。
非常不起眼,严公公都没正眼瞧过。
皇宫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他都见过。
直到南青打开,盒内躺着晶莹剔透,捻起来还能看见人轮廓的冰糖时,严公公仿佛看见什么珍宝一样。
他掐着嗓子道:“哎哟,给咱家看看这不是玉石吗?”
“公公尝尝。”南青示范地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听得严公公皱眉,怎么前太子来到荒北变得如此粗鄙?
果然荒北风水不养人,就瞧他那点出息,日后也翻不了天。
当即严公公轻轻咬一口,同样嘎嘣脆,清香伴随甜丝丝的味道充盈整个口腔,之后就是醒神的薄荷味冲向喉咙。
既清凉又舒爽。
“呼!”严公公一本正经,嘴里发出他认为粗鄙的声音。
南青轻轻一笑:“味道如何?再赏脸喝一杯?”
“快快快。”严公公已经迫不及待要喝娘娘们都没喝过的真正的冰糖雪梨。
彩香将一杯茶端上来。
严公公顾不得茶瓷多难看,他掀茶盖一看,有雪梨,红枣,水却清澈见底,不似宫里用蔗糖煮得红色,他舔了一下,里面的糖水如蜂蜜般好喝。
他忍不住喝了一碗,再来一碗。
旁边的官兵都好奇探头,一碗凉白开都喝的那么有滋有味,公公之前还不是嫌弃荒北的水浑浊,很脏。
很快南青道:“给其他人准备一碗。”
彩香立即去办。
严公公见她那么上道,心中的怨气不自觉减轻许多。他不由语重心长道:“王爷,别怪咱家叫您来微风亭,实在是......”
南青:“我懂,不必多言。”
严公公喝完又吃了几块没味道的米糕,觉得恰到好处,对荒北也不复之前那般嫌弃。
“老实说,燕王殿下,很快要入驻东宫了。”他故意道。
南青表现的毫不在乎:“九弟身后有赵家,不愁外敌。本王很放心。何况我们都是皇家血脉,自然希望大姚的国运蒸蒸日上。”
严公公见她没有表现任何不满,继续道:“咱家只是随口一提,您别放在心上。只是有一事,咱家很不明白。”
“严公公请说。”南青道。
严公公终于开门见山:“王爷为何要逞能拦下荒北整年的税收?”
南青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公公要听心里话?”
“自然!你都不知道咱家来荒北,沿途经过的每一个县,都送上不少礼,显然这些年他们日子过得不错。”严公公将自己一路上的见解告诉她。
“可老百姓却各个瘦得面黄肌瘦,没见识,粗鄙不堪,不知上进,混吃等死,简直一群连京城都不知道在哪的乡巴佬。”
语气里满是嫌弃的意思。
南青心说好的资源都被官绅垄断,老百姓没钱没资源,如何获得知识改变命运?明明是一群垄断利益的家伙,吃得脑满肥肠,却反掉过来批评老百姓自己不努力。有现代砖家的那味道了。
她强忍对这个公公怒气,笑着道:“别跟本王这些泥腿子计较,他们要是识字,就轮不到别人大声跟他们说话。”
严公公皱起眉头,他这话是何意思?
“公公,我还是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南青道:“荒北今年的税收,我就是掏光家底也要送到国库,只因边陲之地忽然多起突族,荒北如今能够抵御的军队,只有御卫军。”
“而突族士兵,多如牛毛,本王也是无奈之举,希望朝廷能够重视荒北的安全。”
严公公一听,直接给出答案,八成没戏。朝廷只想要钱,不想管事。
现在大半个朝堂全是这种人。
要不是他上头还有人,说不定干苦差还轮不到他。
“只是如此,十五万两根本不够军队长途跋涉来荒北的开销。”
意思是要加钱。
南青为难道:“不可以先调来,再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