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下无尘
娘亲虽也背对着这边,双手却摆在桌上,握成了拳头。
周祁月脚下一顿,又大步往前,一把攥住周老御史的胳膊,边往旁边桌的空位上拖,边笑道:“爹爹,您又糊涂了,大家伙都等着开席呢,殿下都举杯了,咱们也快入座吧。”
周老御史听到前面的话,还想挣开辩驳,一听到后面那句“殿下都举杯了”,他犹豫了。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周祁月已经把他拉到了桌前。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
被这么一打岔,他也不好再去掰扯了。
周祁山见状,有心想说什么,可又没那个胆子,忙低下头,灰溜溜地跟了过来。
叶雪尽确实端起了杯子,但也只是稍稍抬了抬手,见周老御史半途被周祁月拉走,她浅浅一勾唇,这才举杯。
接风宴正式开始了。
这边觥筹交错,气氛正好。
千里之外的皇宫之中,年轻的帝王却如坐针毡,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批折子。
他索性放下笔,看向一旁侍立的大太监:“羊州那边还没消息吗?”
御前总管名叫富贵,人称“富贵公公”。
富贵一听这话,心里就发慌,却又不得不回话,只能委婉说道:“陛下,羊州路远,兴许圣旨还没到。”
前些日子,御林军回来复命,去的时候调了上百精锐,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一个领头的。
皇帝当场就大发雷霆,直接命人把那领头的拖出去,当庭打死了。
富贵想到这里,心中一叹,差事没办好还敢回来见这位主,真是找死,换了他有多远跑多远,直接留在羊州都能多活几天。
那之后,皇帝次日上朝就发了疯,一意孤行地废除了女子可科举可为官等旧律,还执意颁下新令。
离京城近的州府收到消息早,估计都在照圣旨施行了。
可羊州远在南疆,就算是八百里加急,圣旨也就这两日才到,那边动作再快,飞鸽传书也得给鸽子飞过来的时间啊,哪会这么快有消息。
皇帝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感叹,他那好皇姐可真难杀啊。
他费心安排得那么周全,明明是必死的局,叶雪尽偏偏活着进了羊州城。
早知今日,他当时就不该顾及什么脸面和名声,直接打杀了事。
皇帝喝了口茶,这才慢慢说道:“富贵,你说这世上真有仙人吗?”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语气还有点慢,可富贵听在耳朵里,却不敢轻易作答。
他快速思索一番,笑眯眯道:“陛下说笑呢,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不过是愚弄底下人的障眼法,便是真有仙人,也该来庇护陛下,陛下可是真龙天子。”
皇帝明显被取悦到了,脸上有了笑意:“还是你看得明白,叶雪尽怕是已经山穷水尽,连这等不入流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可笑,可笑啊。”
富贵见他笑了出来,心头松了松,笑得愈发谄媚:“陛下圣明,待圣旨一到,长公主她必无路可走。”
此话一出,皇帝脸色骤然一冷,语气也凉了下来:“朕可不记得大韶还有什么长公主。”
富贵笑意一僵,忙跪下请罪:“奴该死,奴真是脑子糊涂了,奴罪该万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扇自己的脸,扇出血来了,也不敢停。
直到皇帝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御书房,富贵才失魂落魄地停下手。
外人只知他是御前红人,却不知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从前也是这般,皇帝那会儿还是平王,外面都说平王礼贤下士,为人也谦和仁善,只是才华上略输长公主几分。
可事实上呢,平王何止是才华不如长公主,就连那性子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喜怒无常,每每听人这么比较,回到府里就发疯。
还只对他一个人发疯,他心里苦啊……
“若真有仙人,也不会庇护的。”富贵捂着发疼的脸,喃喃一声,爬起来出门时摔了一跤,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把脸怼到了门槛上。
他心里实在是苦啊!
另一边,夜色深了。
刺史府的宴席也散了,众人各回各屋。
齐明烟沐浴过后却没有睡下,而是来到了叶雪尽这里。
屋里,叶雪尽和云池也刚沐浴完,见齐明烟来了,便招呼她一起坐到暖炉边。
“殿下,此人可用,但不可信。”齐明烟白日里并没有在场,只听于鲁简单讲述了一下状况,但在席上,她就看出了朱厌是什么样的人。
用一个词就可以形容:奸诈。
叶雪尽莞尔一笑:“明烟不必担忧,本宫都明白。”话音一顿,她放轻了声音,“盈儿往后就跟着周家么。”
齐明烟不自觉地攥住手指,语气也轻了下来:“臣没打算把盈儿带在身边,就让她跟着周家人吧。”
这样才安全,才妥当。
叶雪尽轻叹一声,语气温和:“本宫并非不近人情之人,毕竟母女一场,你委实不必如此避嫌。”
齐明烟却摇头道:“殿下多虑了,臣对盈儿是真的亲近不起来,只能远着。”
话落,她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殿下也莫要忧虑,如常便好。”
叶雪尽闻言笑了笑:“还说不亲近,你这不是挺上心的吗,放心,本宫自会平常待之,只当不知情。”
齐明烟面色一顿,还是摇头:“臣并非上心,只是觉得这样才好。”
于她,盈儿,都好。
叶雪尽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好,你心里有数就成,时辰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是。”
待齐明烟一走,云池便忍不住问道:“你们方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觉得这俩人的话别有深意呢。
叶雪尽浅浅一笑,牵住她的手:“本宫乏了。”说罢,就往里间走去。
云池也笑,有意揶揄道:“殿下这是连我也不信了,也罢,到底是感情淡了,以前都驸马长驸马短的,现在一问就是‘本宫乏了’哎,人心易变啊。”
叶雪尽轻笑一声:“本宫只是觉得外面冷,时辰也晚了,想去床上说,哪会不信驸马,驸马,驸马…”
她由着云池的性子,顺着话茬一声声地唤着。
四目相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池,眼中含嗔带笑,嗓音愈发柔和,婉转。
云池听得心头痒痒地,呼吸也如狂风乍起,又重又快,响彻耳边。
好像这刺史府的墙挺厚的,也不知道隔音效果怎么样。
鬼使神差地,她思绪飘远了些。
她的目光变得过于幽深,看得叶雪尽的心跳无端地加速,手指不由松了松。
“驸马,本宫这便与你说说…唔……”
话才说到一半,云池握住她想松开的手,顺势往床上一推,整个人笼罩下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现在想听你说别的了。”
云池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手指在那诱人的红唇上揉了揉,眼底闪动着惊人的光亮,炽热又汹涌。
第108章
唇角上的手指微微泛凉,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一时流连,舍不得离开。
“驸马……”
红唇翕动,唇边的手指便似被烫到了一般,倏然移开。
气氛莫名一静。
叶雪尽抿了抿唇,神情迟疑。
云池平复了一下呼吸,起身:“我去洗手。”
“驸马。”叶雪尽听到这么一句话,及时扯住了她的衣袖,“今日不行。”
云池回身,脱口而出道:“什么不行?”
她们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叶雪尽垂眸,声音低了低:“总归是不行。”
云池:“…”
她坐到叶雪尽身边,话在嘴边绕了又绕,终究是没忍住。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并不是着急,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还是你紧张,其实我也紧张……”
可话一出口,又没有章法,越说越乱。
云池说到后面,默默没了声音,她只是想知道原因,找到问题所在,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
叶雪尽垂着眼帘握住她的手,语速又低又缓:“是本宫这几日不行。”
云池打量叶雪尽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月…月事来了?”
“嗯。”
云池凑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快到被窝里暖着。”
叶雪尽抬眸睨她一眼,浅浅笑了:“无大碍,驸马也赶紧上来吧。”
“好。”云池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三两步去吹熄了蜡烛。
脱衣,上床,她掀开被子就伸手去摸叶雪尽的小腹。
“驸马?”叶雪尽嗓音里难掩错愕,用力握住她的手腕。
云池无奈地晃了晃手腕:“我就是想帮你暖一暖,揉一揉。”
这个女人真是,她有那么丧心病狂吗。
叶雪尽手指一松,顿觉耳热,默默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