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下无尘
齐明烟打开门,看清状况后,脸上浮现一抹惊疑,而后便侧身让人进来。
云池面色凝重,身后的十松押着那被反绑双手、堵住嘴的白衣少年。
齐明烟和叶雪尽不自觉地都看向了白衣少年。
这一看,她们就察觉出了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这少年是女扮男装。
这时,云池主动说道:“此人是被十松发现,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而且,她知道我的身份。”
叶雪尽略一点头,示意十松给她松嘴。
少年却一脸惊呆了的模样,愣愣地看着叶雪尽,不一会儿又去看云池一眼,半晌没有出声。
叶雪尽平静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暗中跟随,又因何识得驸马?”
“臣女姓吴名蝴…”吴蝴刚开口又顿住,神色紧张地朝叶雪尽以外的三人看去,尤其在看到齐明烟和云池时,眼底闪过的情绪似是惧怕。
那一丝惧怕很淡,但并不难捕捉。
而这么半句话,也让叶雪尽和齐明陷入沉思。
姓吴,自称臣女,南疆口音。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此人的身份已然明了。
叶雪尽语气温和了些:“陌州刺史与你是什么关系?”
吴蝴喃喃答道:“是家父。”
大韶地域并不十分宽广,南疆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因为南疆多山地,交通不便,粮食产量低,导致人口稀少,所以南疆统共就立了三个州。
其中,最大的是位于西南的曹州,如今归西南王掌管。
最小的是位于东南的羊州,也就是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中间夹着的那个叫陌州,流放队伍也曾经过它的府城陌阳城,而陌州刺史,便是姓吴。
换言之,眼前这位吴蝴,正是陌州刺史之女。
眼下,这位刺史府大小姐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羊州城,不仅暗中尾随云池,还是孤身一人,太不合乎常理了。
叶雪尽打量吴蝴几眼,开口道:“回答本宫的问题,你为何暗中跟随,又因何识得驸马?”
吴蝴怔怔看着叶雪尽,好似在确认什么一般,蓦地,她直直跪倒在地,眼底涌出泪水:“臣女拜见和安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叶雪尽微微蹙眉,有些看不明白。
不等她再问,吴蝴又道:“臣女有要事禀报,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她两眼含泪,脸上显出几分热切和激动来。
叶雪尽静静看她一会儿,示意齐明烟和十松先去外面。
哪知吴蝴却不同意,急声道:“驸马也不能留下来。”
云池忍不住皱眉:“你不要得寸进尺。”虽然此女被绑着双手,但谁知道她还有没有潜在的危险,留叶雪尽一人不妥。
吴蝴咬了咬牙,看向叶雪尽:“臣女接下来要说的话十万火急,求殿下一人问话。”
叶雪尽思考片刻,握了握云池的手:“驸马,你们先去门外等候吧,本宫会小心。”
她身上穿着防弹衣,手臂上还戴着袖弩。
再者,她与齐明烟商议半晌,就是为了陌州刺史。
吴蝴的出现,无疑就是一个突破口,她不想错过。
云池迟疑一瞬,还是应了。
房门关上,叶雪尽看着吴蝴:“你可以说了。”
吴蝴深吸两口气,整理了一番思绪,初时讲得磕磕绊绊,后来逐渐就顺畅了。
“臣女秋日里…做了一个梦…梦见……”
那一日是中秋,她刚定下婚期,夜里贪了几杯酒,就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她梦到爹爹说什么和安长公主被贬了,梦到自己的未婚夫强抢民女。
起初,她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喝多了,胡思乱想。
直到爹爹真的说起和安长公主被贬之事。
她震惊不已,便命人暗中调查,竟撞破了未婚夫强抢民女之事。
那一刻,她慌了,因为她发现梦里的一切都能应验,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未来的路。
再后来,她梦到流放队伍抵达陌阳城,梦到贵妃带着圣旨前来,亲手将驸马折磨致死。
因为和安长公主死在了流放路上,还是被驸马害死的。
她恐慌不已,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本能地求助爹娘。
可爹爹却告诉她,和安殿下没有死,且去了西南,很快就会途经陌阳城,说那只是一个梦。
很快也正如爹爹所言,流放队伍抵达陌阳城的时候,和安长公主确实好好地活着。
吴蝴又吃不准了,难道这梦时灵时不灵?
可是流放队伍离开陌阳城后,她又开始做梦了,还夜夜不得安宁,反反复复地做着相差无几的梦。
她看到了驸马,死状可怖的驸马,看到爹爹说驸马是为人所迫,是个可怜人,还悄悄命人给驸马收了尸。
后来,西南的曹州乱了,羊州城也乱了。
两边都想吃下陌阳城,曹州那边来了一个姓齐的女子,那人说服了爹爹,答应与曹州结盟共同抵御羊州。
可羊州有黑火药,用不完的黑火药,羊州势不可挡。
陌阳城和西南的曹州都沦陷了,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吴蝴想到梦中的场景,泪水无知无觉地流下来:“爹娘死了,我也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她怕梦里的一切都会成真,她又求助爹娘,爹娘却认为她病了,大夫还说她这是疯症。
可她梦到的事还在一一应验着,她明明没有疯。
除了和安长公主,和安长公主没有死,贵妃也没有来杀驸马。
“殿下,臣女本不该信那些莫名的梦,但臣女实在是怕。”
惊觉和安长公主是唯一的变数,吴蝴再也不敢犹豫,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和安长公主就是破局的关键。
所以,偷偷来到羊州,好在运气不错。
她今日刚进城,正想打听公主的下落,就看到了驸马。
梦里的驸马死状极惨,也让她记住了云池的脸。
吴蝴说完,又惊又怕地歪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信她,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只能做到这里了。
叶雪尽垂眸看着她,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你所看到的那个从曹州而来,说服你爹爹结盟的齐姓女子,可是方才站在本宫身边的军师,齐明烟。”
吴蝴猛地睁开眼睛:“是,就是她。”
叶雪尽攥了攥手指:“你梦到驸马死了,是不是军师也死了?”
甚至也死得很惨,所以在看向云池和齐明烟时,才会面露惧怕。
因为她在梦中看到了那两人的死状。
吴蝴忙不迭地答道:“是,她被羊州王朱厌杀了祭旗,尸首吊在了城门上。”
她两眼瞪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叶雪尽,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殿下这么问,是信她了吧,没把她当疯子!
叶雪尽沉沉呼出一口气,弯腰给她松绑。
“坐下说吧,本宫把驸马和军师也叫进来,如何?”
吴蝴一时迟疑:“梦里,贵妃说,是驸马害死了殿下。”
叶雪尽淡淡笑了:“本宫还活着,本宫之所以活着,便是因为驸马鼎力相助。”
吴蝴愣了愣,面上忐忑起来。
是这样没错,她的梦里,只有这件事没有应验。
见她不吭声,叶雪尽走到门前,推开门:“驸马,军师。”
云池和叶雪尽闻言,一起走了进来,十松仍旧抱着刀守在门外。
叶雪尽看了眼情绪还没有平复的吴蝴,先把方才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罢她的话,齐明烟难掩诧异:“此话当真,除了殿下与驸马还活着,其余的事都应验了?朱厌还成了羊州王?”
吴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极其认真地点头道:“千真万确,除了殿下和驸马,其余的事都应验了,梦里,西南的曹州是在腊月里反的,羊州也是。”
眼下已经进了十一月,眼瞅着就要到腊月了。
齐明烟又去看叶雪尽:“殿下以为呢?”
叶雪尽眼底犹豫,她也说不准,但万一呢?
“本宫想着,且先看看。”
她不认为吴蝴是在撒谎,但她也不全然相信梦境之说。
叶雪尽心有疑虑,视线扫到云池,不由问了句:“驸马怎么看?”
云池却似是在出神,没有任何反应。
“驸马?”
“嗯?你们继续说。”云池随口一答,紧接着便握住了叶雪尽的手,手指无意识地用力,“你…我有话要跟你说,单独说。”
齐明烟见状,忙躬身退下。
吴蝴后知后觉地起身,也跟了出去。
云池这才回神一般,压低声音道:“吴蝴梦到的那些事,应该都是真的,当务之急是黑火药,那玩意太危险,定然是朱厌私留的后手,我们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