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下无尘
很快,二十名犯人分成了两拨,云池和叶雪尽跟周家的三名女眷歇在草棚靠里的一边。
周家男丁十三名跟那两兄弟待在靠外的一边。
七名官差则在正中间,又生了堆火,架上锅,继续喝肉汤。
犯人们则还是啃糙饼,视线不时看向那口冒着热气和香味的锅。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曾老三暗暗瞪了云池一眼,又故意转了转手里的鞭子。
云池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她已经跟叶雪尽通过气了,到时候配合着演一下就是。
思考间,曾老三往空中随意挥了挥鞭子,似是催促。
云池只能起身,背对着曾老三递给叶雪尽一个眼神,便装作不耐烦道:“你藏的窝窝头呢,赶紧都给我拿出来。”
不高不低的声音在草棚里回荡,引来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有人鄙夷,有人麻木,有人看戏……
叶雪尽什么都没有说,就把那两半窝窝头又拿了出来。
云池一愣,这个女人会演戏吗,难道不应该拒不交出来,然后她才好顺理成章地打人吗。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云池把窝窝头都拿了过来,三两口吃完半个,把剩下的半个揣怀里,不满道:“还有什么吃的,都给我交出来。”
“没有了。”叶雪尽垂眸,轻声道。
“什么没有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云池提高了一些音量。
叶雪尽低头不作声,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云池只能自己往下演,伸手就往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听到没有,快拿出来。”
叶雪尽抬头,漠然看了她一眼,这次直接闭上了眼睛。
云池强撑着演技,狠狠道:“你什么眼神,我打死你。”
话音一落,她抬脚,控制着力道朝叶雪尽的肩头踢了两下。
叶雪尽表情痛苦地缩了缩身子,脸色更显苍白,一副很痛的样子。
云池默默在心底给她点了个赞,演技不错,装得挺像。
随后,她不解气地又踢了一脚。
“我真没有吃的了,对不起…”叶雪尽捂住肩,大口呼吸了两下,好似终于弯下了脊梁,开口示弱。
她并没有假装,因为伤口一碰就疼,之前一直忍着,这次则没有忍。
官差们面面相觑,不时看向于鲁,不知道该不该管。
只有曾老三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看来这差事很快就能办妥了。
于鲁心里迟疑不定,他不能干涉得太明显,以免被人做文章。
云池不知道这样的戏有没有过关,为了保险就握起了拳头,想再打几下。
谁料,拳头还没落下,就被握住手腕,拦了下来。
“小月!”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周家人站起来几个。
因为动手的人是周老御史的女儿,周祁月。
周祁月面色涨红,她知道爹娘和大哥都很担心自己,可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见官差没有阻拦,她用力甩开云池的胳膊:“无耻。”
云池本来和叶雪尽配合得不怎么默契,正愁戏不够呢,见有人无偿助演,眼睛都亮了。
“你是哪根葱,少多管闲,我打自己的妻子怎么了。”
她要来一场演技大爆发,彻底骗过那个不怀好意的曾老三。
第6章
周祁月一怔,她今年刚满十六,又是父母精心教养长大的娇小姐,过往从未与人起过争执,此刻站出来不过是因为一颗纯善之心。
所以,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来反驳云池。
无措间,她下意识地看向叶雪尽。
她是见过长公主的,印象中的长公主高贵又端庄,气质清绝似世外仙子,让人望而却步,仿佛靠近一些都是冒犯。
眼前的长公主,虽一身囚衣仍难掩绝色,却也脆弱得像一张薄纸,好似吹弹可破。
视线相接,叶雪尽朝着周祁月轻摇了摇头:“多谢,但不劳烦周姑娘了。”
嗓音沙哑,语调却坚定,拒绝了她的好意。
周祁月莫名感到一阵心酸,扭过头去,梗着脖子道:“欺负女人算什么…女人,你有本事跟我打一架。”
周老御史叹息一声,示意家人都坐下,静观其变。
于鲁还是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其余官差见状,也选择了静观其变。
叶雪尽身份微妙,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路上虽不敢苛待,但也不敢照应,尤其于鲁这个领头的都不发话,他们就更不想多管闲事了。
别人都打算观望,云池却觉得机不可失,一听周祁月这话,顺势就扑了过去:“我还怕你不成。”
打吧,打不过正好,最好是自己也受点伤,接下来才好推脱。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渣女。”
“多管闲事。”
“我跟你拼了。”
……
“爹,真不管小妹吗?”周祁山担心道。
周老御史摇摇头:“随她去吧。”
如今他们自身都难保,女儿还想着打抱不平,该长长记性了。
周家其余男丁闻言,也都耐下了性子。
周老夫人见老头子和儿子都没有出声,便抱紧了瑟瑟发抖的小孙女,没有起身去拦女儿。
“头儿,咱们真不管吗?”曾老三凑到了于鲁身边,佯装关切。
他心里边忍不住骂云池不会办事,该打的人不打,却去跟一个不相干的人扭打得起劲,真是废物。
于鲁皱了皱眉,猛地跨步,用力扬起手里的鞭子。
劈啪几声,鞭子落在了云池身上,也落在了周祁月身上。
剧痛之下,两人再也顾不得对方,躲着鞭子分开。
于鲁这才沉声道:“本官只说一次,谁再敢在流放路上滋事,先来问过本官的鞭子再说。”
言下之意,犯人之间不许动手,否则他就要出手了。
周祁月挨了几鞭子,忍不住哀嚎几声,爬到了周老夫人身边。
周老夫人忙搂住她,瞪了一眼。
周老御史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朝老妻示意不要吭声。
云池也很意外,她没想到于鲁会用那么大力,快疼死她了。
叶雪尽摸了摸袖中的金疮药,碍于两人还要把戏演下去,到底是没有拿出来。
草棚内,顿时安静下来。
云池这才去看曾老三,心想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曾老三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神色如常,装作局外人。
见他面上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云池不由松了一口气,走到叶雪尽身边,拉着她往里边的角落挪了挪。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上药。”
叶雪尽错愕,随后抿唇拿出金疮药。
云池面朝里坐下,掀开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伤,有几道都破皮了,可见于鲁用了多大的力。
她简直都无语了。
曾老三想害叶雪尽,挨打的是她。
于鲁想护着叶雪尽,挨打的也是她。
她招谁惹谁了,夹在中间跟个烧饼一样,两边都不当人,逮着她一个人欺压。
于鲁眸色深了深,没料到云池挨了打后还敢对叶雪尽呼来喝去,但他只能点到为止,不宜再多作干涉。
场中唯一觉得满意的就是曾老三了,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乞丐还没那么废,算半个废物吧。
草棚内又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就有呼噜声响起。
叶雪尽看了眼两步之外的周祁月,将所剩不多的金疮药扔了过去。
周祁月本就一直望着她们这边,伸手及时接住了白瓷瓶。
就在这时,云池扯了一把叶雪尽。
周祁月登时目露担忧,就见云池半强迫半小心地把叶雪尽搂进了怀里。
“冷。”
只听到这么一个字,叶雪尽便顺从下来。
她并不觉得冷,因为云池给她的那件棉衫很是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