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末归冻
喜悦于自己终于能开口了的塞伦特则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为了减少损失，接下来请所有船员乘客听从指示，进行避难。”
路易斯原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现在却不由得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心道这套说辞跟幸存者口述的不太一样。
威廉内心更加复杂，他的情感在庆幸，理智却在叹息。
“所有人回去船舱，选择你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躲好，船内可能伤到你们的一切东西都可以丢下海，最好用柔软织物将自己包裹，每个椅子下都有救生衣，穿好救生衣，尽可能待在冲击最小的船尾。”
塞尔提抱着自己的头，在左思右想，用烟雾将自己缠成一颗球。
“救生艇在船左侧，没有钥匙，稍后会自动打开……”
东野远待的救生艇存放处，逐渐开了一条门缝。
亚瑟安静地看着乔瑟，看着他说出那句自己一直在想的天方夜谭。
“各位，我们一起活下去。”
第172章
风和日丽，海面平静。
憋了有一段日子的船员们趁着老天赏脸，赶紧扬帆起航，作为平民百姓，他们很有自知之明，与其担忧战火不知什么时候又燃起来，思考距离他们那么遥远又无法干涉的事，不如抓紧战争歇火的日子出海。
捕鱼也好，运货也罢，总之就是想让自己瘪下去的钱包跟肚子尽快丰满起来，暂时也没有其他诉求。
北纬32°西经29°。
刚刚开启远航捕鱼行程的船漂在海面上，船长在船长室待机，船上的设备不算太现代化，探测设施勉强备齐了，但船长的做派相当古老，到现在仍然更依赖水手们的观测汇报。
作为观测员的水手一边抬了抬望远镜，一边拿起对讲机：“船长，我们航行路线前方上空出现大片乌云的踪迹，有降雨的可能……”
“降雨？”船长看了看船外高高飞起的海鸥，纳闷，“海鸟的表现不太像啊，而且从我这边也没看到乌云。”
一旁的大副打趣道：“是不是你在太阳底下晒太久，眼睛被晒出花了？”
“……”
水手安静了片刻，对讲机里他的声音兀地变得尖锐起来：“不对！确实不是普通的乌云！它在下降！乌云在朝我们这边下降，天、天空要掉下来了！！！”
大副轻佻的表情冷却下来。
“冷静，”船长皱眉，“天空掉下来我们能跑去哪，这又不是潜水艇……”
“快掉头！立刻把船掉头！是我表述错误，不是天空掉下来，是天上有东西掉下来了，”水手在对讲机那边吼得声嘶力竭，“船长快掉头！”
大副还在思考水手是不是大白天嗑药了，船长已经把手里的舵盘朝左边打了一圈又一圈。
船头开始偏向，随着动力推进，整艘船在海面滑过一个半圆，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前行。
而水手观测到的“乌云”也终于显露出它真正的面目。
他放下望远镜：“那是……船？”
活泼的红漆船底，船身粉刷成白色，偏上的位置被用蓝色油漆细致地刷了一圈象征海浪的平滑纹路，悬挂在左右船舷的红白救生圈们组成了两只短短的翅膀，但既不能飞翔，也不能平衡，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随着船从空中下落。
不平稳的气流折断了气派的桅杆，帆布被撕扯着断成两截，拴着要掉不掉的桅杆誓要跟船同生共死。
“别慌，我们存活的概率还是很高的，海豚小子号足够结实，请根据我之前的指示行动，绝对不能跳船，这个高度跳下去除了变成肉酱没有第二个选项……”乔瑟被固定在船长椅子上，哪怕昏迷的瓦妮莎已经失重飘到天花板上，他依然稳稳坐在原地，还有余力通过广播安抚船上的乘客们，只是声音被船震得有些不稳。
这种安抚水平，亚瑟最多给4分。
乔瑟看到窗外的云层快速刷过，按了按脑袋：“可恶，早知道在船上准备降落伞了……”
“别为难自己了，哪有船长在海上航行准备降落伞，”亚瑟拍了拍乔瑟肩膀，“不过我有个好消息可以告诉你，即便准备了降落伞，最后的最后，能有多少人活下来还是要靠运气，曾经有不愿意背负乘客牺牲的船员自己准备了降落伞，在第二次航行的时候让所有乘客船上了。”
乔瑟：“结果？”
“他们被这艘船大卸八块，尸块掉进大海，被海鱼和海鸟分食了，”亚瑟表情平和地安慰他，“她厌恶除了自己以外能够在空中滞留的东西，不带降落伞反倒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种安抚水平，乔瑟最多给0分。
广播没有关闭，他们的对话，巨细无遗地传遍全船。
为什么他们非得在即将坠入地狱的时候，听这么地狱的对话？——by 船上的其他人
[乔瑟：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后一个骰子了，对吧？]
[kp：。]
[kp：永恒之舟歧路选项，定局骰子——综合船长素质，包括力量、体质……魅惑、信用、船驾驶……你一共拥有25个可出目项目。]
[kp：当前船上存活人数为10人，他们是否能存活到最后由你的幸运骰子决定，当你幸运失败，可以1D25，选择永远失去该项素质获得重新投掷的机会。]
[乔瑟：假如我失去的是力量……我会死吗？]
[kp：当然会死，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一切代价都是等所有骰子结束后才会收取，你不会立刻死掉，PS：如果你一个骰子都不选择重来的话，你是什么代价都不会付出的。]
[乔瑟：是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无伤结团的意思吗？]
[kp：嚯，这么自信？]
[瓦妮莎：太赌了，就算是赌狗也觉得太赌了。]
[乔瑟：呵，考验我人品的时候到了！]
[kp：乘客A——爱德华。]
[kp：乔瑟幸运35 1D100=25 成功]
[乔瑟：好！不愧是我！]
[kp：乘客B——艾扎克。]
[kp：乔瑟幸运35 1D100=47 失败]
[kp：要续吗？]
[乔瑟：废话！这种问题不要问我，直接续！]
[kp：OJBK。]
[kp：乔瑟 1D25=24]
[kp：乔瑟游泳技能归零]
[瓦妮莎：放海贼王里，你就是吃下恶魔果实的人了。]
[乔瑟：但我没有超能力，不过能救人也不错。]
[kp：乔瑟幸运35 1D100=83 失败]
[kp：乔瑟 1D24=12]
[kp：乔瑟魅惑技能归零]
[kp：乔瑟幸运35 1D100=21 成功]
[kp：乘客C——米莉亚。]
[kp：乔瑟幸运35 1D100=19 成功]
[kp：乘客D——夏洛克。]
[kp：乔瑟幸运35 1D100=77 失败]
[kp：乔瑟 1D23=16]
[kp：乔瑟导航技能归零]
[kp：乔瑟幸运35 1D100=56 失败]
[kp：乔瑟 1D22=8]
[kp：乔瑟教育归零]
[kp：乔瑟幸运35 1D100=16 成功]
[乔瑟：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要把幸运点高！]
[瓦妮莎：……]
[kp：勇气可嘉。]
乔瑟正在进入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即便是亚瑟也不清楚他的情况，只知道乔瑟正在跟船进行一种很复杂的交流拉扯。
乔瑟是船长，有权对船员和乘客发号施令，但能这么真切地感知到船上其他人的状态，还是第一次。
冥冥之中，他知道了乘客们的结局，如果不如人意，他也能通过一点点的牺牲改变那个不如他意的未来，对乔瑟来说，简直划算得不能再划算了。
爱德华会活下来，他可以继续寻找恢复自己跟阿尔身体的方法。
艾扎克和米莉亚也会活下来，作为交换，乔瑟付出了自己在人际交往中无往不利的超能力，但买一送一，超值。
夏洛克就比较贵，乔瑟丢了他在茫茫大海找路的吃饭本领和迄今为止的教育课程，才把人救了回来，希望他以后能少整点事，多珍惜自己那条命，不过这个要求对侦探来说困难了些。
在永恒之舟上，乔瑟和瓦妮莎多次受到克雷亚照顾，如今他也总算回报了对方，作为交换，他已经没法跟亚瑟交流，将来也没法以一个修船工的身份在海边活跃了。
塞伦特一直很沉默，但他不是在救死扶伤就是在救死扶伤的路上，值得乔瑟用自己最宝贵的海上航行技能去换。
塞尔提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她的头，据说她的头在人类审美中很漂亮，可惜乔瑟看不见了，他没给自己拍几张照片，将来他也没法把自己英俊潇洒的脸蛋跟塞尔提摆在一块了。
不像乔瑟，瓦妮莎已经是个优秀的毕业生了，如果折在这里，学校估计能给他电话线打断。
力量在枯竭，体质在衰弱，身手不再灵活，意志越来越接近雪花。
乔瑟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自己的感受，只能意识到自己在一点点被磨灭，属于“乔瑟”的部分正在被切割、被分食，身上漏洞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像个破了洞的气球，正在逐渐瘪下去，每分每秒他都能感知到冻彻心扉的寒冷正在将他侵蚀。
但还没结束。
还有威廉，还有路易斯，还有东野远……还有亚瑟。
他的乘客还没有全部生还，而乔瑟残余的部分只剩下微末。
从“我要所有人一起活下去”到“所有人生还，除了我”之间只隔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完美结局已经无法打出，希望已经破碎，自己已经注定无法生还……面对看不到边际的绝望，软弱无力的自己，人又该做出怎样的回答才算合格？
谁知道呢……
管他呢。
乔瑟从来不会去想那些，他是船长，理所应当要肩负起所有人的命运，理所应当竭尽全力让所有人活下去，哪怕代价是将自己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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