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 第4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爽文 轻松 无C P向

第4章 兵解

穆祺兴致冲冲,驰马奔入府中,派府中掌事的家人左右查访,却不由大为失望:国公府四面一片安静,看不出动荡临头的风雨欲来;穆国公府的亲朋故旧也都通了消息,并没有什么让世子期待万分的迹象。

朝廷是唯一一艘会从顶部漏水的船。以老道士身边那软弱涣散、漏得跟大花洒差不多的保密水平;以穆国公府与国同休的人脉地位,打听不到消息就基本是没有什么消息,恐怕不会有被封锁的可能。穆祺大感无趣,兴致迅速冷了下来,坐在靠椅上一动不动。

眼见世子神色不快,奉命探问的管家进宝很是惶恐,赶紧通报了自己问到的另外两个消息:皇城司与锦衣卫派人往左副都御史狄茂彦家中去了,只不过是秘密行事,不能宣扬而已。

“秘密行事?”穆祺道:“你是说朝廷人人都知道?”

“这是真的机密。”管家不能不强调:“最高最高机密。”

穆祺在靠椅上动了一动,不觉有些发愣。若以系统提供的信息,阿附夏首辅、闫阁老的地冒烟地御史总掌四司盐运使凡十余年,号称“天下利柄,尽在握中”,权重于一时。后来冰山倾覆,还是因手脚实在太狠,胆大到从皇帝口袋掏钱,才惊动天听,一败涂地。

但现在……现在分明应该是地冒烟大展拳脚,为老道士广开财源的蜜月期才对。怎么创业未半,老登就贸然下此狠手呢?

这样莫名的历史变动,难免令穆祺有些茫然。

当然,最麻烦的还不是倒了个都御史,而是地冒烟背后的人物。众所周知,地冒烟当年走的闫东楼闫小阁老的门路,趋炎附势攀上的巡盐差事。如今获罪被查,会不会与闫家有什么瓜葛?

闫家要是提前二十年倒台,那影响就实在太大,搞不好会给系统任务带来未知的变数。穆祺想来想去,还是有点忧虑:

“闫阁老那边如何?”

“世子睿智。”管家赶紧恭维:“圣上的确派了李公公去传旨,给内阁入直的大学士每人赐了一盒子仙丹,命阁老们按时服用,体察君上眷爱臣下的一片心。”

说到此处,管家口气中也有些羡慕。公府门前七品官,他能留守京中为老国公爷看家,身上也是捐了一个贡生的前程,有资格出仕做官的。但公府下仆的官运,还是要看当家主人的官运。眼见着阁老们简在圣心,蒙赐这样珍贵的恩物,管家进宝当然心有戚戚,很盼着自家的主子能奋发图强,也能到清凉殿讨一粒金丹吃吃。

但金尊玉贵的国公世子只是哼了一声,拍一拍屁股施施然起身,再不过问其余了。

混到当天晚上,一切形势都清楚了。朝廷风平浪静,京中毫无风声,既不像是对国公府下手,也不像要倒闫。一言蔽之,还是简单、枯燥、乏味的日常。

国公世子很不甘心。等小厮将白布红漆预备齐整,他又拎着东西出门逛了一圈。按理说监视对象的举止如此异常,但凡锦衣卫的探子稍微有一点警惕性,都该当场动手才是。但国公府外依旧是毫无异动,只有附近几个新来的小贩抬头看了世子一眼,继续用心应付自己的买卖

当然,这些人不用心也没法子。他们摊的煎饼裹的油果子稀烂得惨不忍睹,简直连狗都不愿意上门。手艺潮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在京师立足?这基本就是把可疑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么。

穆祺在旁边盯了半刻钟,终究还是摇一摇头,命人去买了两斤烂煎饼。

……罢了,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呢?

期盼落空的穆祺很不高兴,回家倒在床上生了一通饿气,然后招呼小厮送饭,顺便问一问这几日的行程。得知隔三天自己还要半夜上朝陪老道士嗑重金属,郁闷的世子愈发生气。所以在饭后例行的日志上报中,好好发泄了一通。

不过,在照常的辱骂狗比系统、神经老登、反动透顶的封建制度之余,穆祺还不忘写下了自己的忧虑:眼看着皇帝嗑药入迷,举止诡秘,已经大大逾越了儒家伦理的底线,长此以往,怕不是会有卫道士挺身而出,拼力一谏。

“……死谏也是要讲究时效性的。一旦有名流开风气之先,那后来者就都成东施效颦了。”他忧心忡忡的写:“万一失去了新鲜感,那还能有什么影响力?恐怕史官只一个‘等’字,就把爷一笔带过。这样还怎么完成任务?唉,在老登身边做事,怎么拿个死谏的首杀都这么难呢?”

匆匆写罢,穆祺长长叹气,随后丢开系统,熟练的无视掉那缓慢上传的破烂进度条,出门洗漱去了。

·

公允的讲,飞玄真君清妙帝君修持数十年之久,内力炼没有炼出来不好说,定力还是很修出来一点的。虽然骤逢这样深重的刺激,但除了深夜在自幼侍奉的李再芳等太监面前咆哮失态过一次,这一日以来竟然硬生生憋住了那起伏汹涌莫可名状的心潮,照常办事见人,没叫任何人看出那张橘皮老脸下的端倪来。直到夜深人静,他才迫不及待,屏退一切宫人,静悄悄再次步入清凉殿密室之中。

区区一日之内,皇帝已经镇定心绪,为这本来历不明的妖书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狭小的密室经李再芳带人精心布置,从里到外悬上了清虚观白云观玄真观龙虎山数十位高功法师亲笔描摹的镇邪符咒,金纸丹砂,猎猎飞舞;正中央香台则撤去香炉,换上了一把高祖皇帝举义兵时配过的长剑。

按玄真观蓝道士的说法,圣天子至阳之性辟易万邪,皇帝打坐在此更是百毒不侵;蓝道士这话大约只是想舔一舔今上的沟子,但在切身利害面前老道士却从不糊涂。所以他思来想去,到底没有信任自己这个圣天子的阳气,还是命人翻出了老祖宗当年的好东西。

这样的准备,已经算是万无一失。皇帝强自镇定,将那难得的妖书供在香案符咒之上。到夜半子时一刻,那平平无奇的《日志》果然发起了白光:

【数据上传中……】

【上传错误,转为本地保存。】

【……唉,在老登身边做事,怎么连死谏都还要排队领号呢?】

皇帝:?!!!

真君的双手紧紧攥住了香案,好悬没有当面栽倒下去。他毛发直竖,额头青筋毕露,一双老眼瞪得溜圆;终于是拼力运转一生的修为,生生压下从心口迸出来的一口老血,没有当场被气爆动脉。

当然。“老登”、“道士”之类,虽然也是无君无父,叫人义愤难当,但看久了也就麻木了,还不足以叫飞玄真君神志昏乱;真正令他难以忍受的,还是日志上极为刺眼的两个字:

“死谏”

他妈的,照这上面的意思,老子将来还混到被人排着队死谏的份上了?!

一念及此,陛下两眼一突,心头立刻又是一阵绞痛!

无论是当年横扫朝堂万夫辟易的少年天子,还是如今阴阳怪气不说人话的老道士,飞玄真君运筹帷幄数十年,本质从未改变;所谓名为玄修暗操独治,所谓内多欲而外假仁义,荣华富贵长生不老是要谋求的,圣君仁主的名声也是不能短少的。

简言之,里子和面子,陛下全都要。

但从古至今,又哪里有被人死谏的圣君仁主?更何况还是排着队死谏,威力便是超级加倍。纵览一部《通史》,能有幸蒙受如此待遇的,恐怕也只有桀、纣二人了。

他飞玄真君清妙帝君总掌六合功过五雷大真人炼了几十年的真功,到头来混到与夏桀商纣肩并肩了?

他绝不能接受!

内心受到重大创伤的皇帝陛下从鼻孔中喷出两股粗气,抬手抓起那本万恶的妖书,一目十行,迅速翻阅;发誓要从字里行间中找出“死谏”的端倪。不过很可惜,日志里啰哩啰嗦,连篇累牍,除了一大堆怨气冲天的吐槽段子,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至少没有透露出皇帝能够理解的信息。

但飞玄真君到底是聪明绝顶,在仔细检查数遍之后,还是发现了一点痕迹:日志中虽然啰里八嗦,但不少零散的片段里,却又格外殷切的期盼着某些激烈的事件。

譬如死谏,譬如牺牲,譬如慷慨激昂、仗节死义,与老登痛痛快快做他一场!

这么多带有自毁性质的发言,难免令真君侧目。他思来想去,下意识排除了这是真心实意的可能(要是逼得人真心实意都要与他做一场,那自己这皇帝也太失败了),觉得这必定是有莫大的图谋,难以揣测的利益。

但生我所欲也,天下大事莫过于性命。什么样的利益,能够让人连性命也不顾了呢?

相当之自然而然的,娴熟于道经的皇帝渐渐想起了唯一的可能:

兵解。

兵解,死遁;被贬谪下凡的仙人、星君、妖魔修炼有成,历劫已满,借助外力毁弃束缚真灵的肉身,元神飞升上界,得到永恒的逍遥自在。

——概言之,成仙了道,长生不老的,密法。

一念及此,原本狂怒难耐的皇帝呼吸都变粗了;仅仅几个吐纳之间,暴躁的火气尽数消退,难耐的欲望又从心底最深处涌起——被口口声声的辱骂“老登”,当然很令人破防;但想想那成仙了道的一线曙光,似乎又可以瞬间的心平气和下来。

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这本奇书从天而降无中生有的本事,似乎都是道书中前所未见的神通。以这样的神通,这样的来历,说一句“兵解”、“死遁”的话,都不能不让人信上三分。

而这三分的可信度,却无疑已经吊打了真君修道数十年至今,世间一切高功法师为他展现过的法力,足以令人目眩神迷,难以自持了!

至于那粗俗难堪的詈骂什么的……神仙妖魔高蹈世外,不通红尘礼数,有时言语出格,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身为飞玄真君清妙帝君临凡化身,他该大度些才是。

花了半刻钟想通这个诀窍,皇帝立刻就没有什么怒气了。他甚至懒得再关心那牵涉自己千秋公评的死谏问题,思路直奔要害——如果真有人要借死谏兵解飞升,此人又究竟是谁?

——要查,一定要查;就是把京城的阴沟翻到天上,也要查出底细来!

……不过,又按道经的说法,兵解事关天数,绝不能令凡夫俗子知晓;若不是他飞玄真君修炼有成德行高洁,大概上天也不会赐下这一本奇书来告知隐秘。但天机不可泄漏,要是无疑中走漏风声,引得外人惊诧事小,怕不是飞玄真君的成仙之路,也要平白生出波折了。

万一某些人提前兵解,他还怎么找上天的机缘?

皇帝顷刻下了决心。

“……还是让皇城司秘密寻访的好,暂时不必动干戈。”

他喃喃自语,同时拎起身边的金如意,当一声敲响了香炉。

第5章 青词

穆祺一觉睡到天亮,慢悠悠爬起来看着窗外。等到家中养的报晓公鸡鸣叫得震天动地,才长长叹一口气,命贴身的小厮去端早饭,又问他:

“我预备的青词还剩几篇了?”

小厮老老实实回话:

“小的一一数过,匣子里只有两篇作废的,其余都用过了。”

穆祺的脸色迅速难看了下去,小厮不敢再说,快步退出屋外。

所谓预备青词,又是几年前老道士整出的花活。大概是飞玄真君修仙修久了人生寂寞,于是理政之余竟要大臣们“参赞玄修”,陪自己同领大道;当然,寻常凡夫俗子根骨粗浊,是练不到飞玄真君的地步了,但总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写一写上告神灵的祝文青词,向天帝禀告真君的巍巍功德、圣明仁爱,助力真君早日了道么。

所以,自两年前开始,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每一月便要交一份颂圣的青词,供真君批阅;而如阁老、尚书、勋贵子弟等随侍左右的近臣,那要求更高,督责更严,十日便要呈一份上好的青词,还必得文词瑰丽、质量上乘不可。

阁老尚书们都是科举里厮杀出来的,憋个上千字的骈文问题不大;只苦了诸位不学无术的勋贵外戚。原本还能花钱请人捉刀代写,但偏偏皇帝在青词上格外较真,派人严查细访,以欺君之罪处置了好几个代笔的文人。于是世家子弟一片嚎啕,也不能不咬牙硬上,绞尽脑汁,被额定的交稿日催个死去活来了。

青词是道家祭神的文书,又要讲究体例,又要讲究对仗,又要讲究文笔;比穆祺当年的毕业论文还难上百倍。要不是靠着系统开的挂走了个后门,隔三差五能弄到几张青词充数,大概他连新手任务都混不过去。

但走后门也要耗费成本。想到自己又得被迫出血,穆祺的脸色便又是一沉,心中不觉隐隐作痛。

官场上做事,仅仅会写青词舔皇帝还不够,还得照顾上下级的关系。世子吃完早饭,便命亲信的小厮去府上打听,询问几位阁老近日选定的题材,免得大家交稿时撞机尴尬。不过多时小厮回禀,神色却很为难:

“诸位阁老府上的管家都回了话,说是主家这几日偶感不适,告病在家,还没有构思好稿子呢。”

穆祺颇为诧异:“怎么就都病了?”

小厮左右一看,小声回话:

“听说是服了御赐金丹之后的事情……”

阁老的病势颇为隐秘,但也瞒不过国公府的耳朵。贴身的小厮打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昨日上午司礼监李公公率人赐丹,下午阁老办公时便出了状况。也不知是飞玄真君炼丹药力太强,还是大学士们年事已高,重金属耐性太差;虽然夏、许、李几位阁老,服用的剂量尚不如闫阁老的一半,但出外议事时受了点寒风,那金丹登时便发作了——先是浑身发热,而后大汗淋漓,热不可当;随从紧急寻人送来冷水服下,却不料腹中冷热交攻,局面立刻不可收拾——

“据几位伺候的书办说,阁老们是服用金丹有效,叫洗髓,洗髓伐毛了……”

穆祺没有听懂:“什么?”

小厮咬一咬牙:

“就是——就是窜了……”

穆祺:??!!!

啥?!

“当众窜了?”他不可置信的追问。

要是真闹得这么大,那现在京城上下怕不是早翻了天!

“这,这倒也没有。”小厮赶紧道:“就是阁老们议到一半突然停下,急着叫人寻草纸出恭,都等不及下人抬轿,一溜小跑着便去了。听说内阁一半的官吏,当场就给熏走了……”

最厉害的已经出口,小厮也不再遮掩了。他本身也没啥文化,连“洗髓伐毛”都还是书办们教的原话。现在思来想去,真不知道如何给世子委婉的解释当时那难堪之至的局面,只能直率交代:

“后来送,送裤子的几个侍郎又讲,窜的东西,好像也不大对头……”

穆祺不觉目瞪口呆,心中万千浪潮奔涌,真正无可言说。骤发的肠胃型腹泻,当然是重金属急性中毒的典型症状;但能闹到连窜出来的东西都不大对头,这药力未免过于刚猛……以史书记载,伺候老登炼丹的重臣,可是闹出过“痛下瘀血二碗”云云的惨剧。现在看来,难道丹药专攻下三路?

可老登自己服药十余年,怎么就没窜过一次呢?莫不成皇帝老登还真磕出来了?

穆国公世子沉默许久,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按理说阁老卧病本该问安,但现在这个生病法,恐怕就不适合打搅了。

“……得空多去府上问问吧。”他忧郁道:“没有什么大事才好。”

·

“真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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