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 第46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爽文 轻松 无C P向

“这是内阁的急递,已经加盖了吏部的大印,刚峰先生拿着这封公文出发,立刻就能到江浙交割上任。”世子徐徐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风波中不能一艘船全部都翻了,请先生今天就走吧,我已经预备了车马。”

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海刚峰霍地站了起来,脸色倏然变化。但世子抬起一只手来,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我知道海先生要说什么,但我实在没时间与先生反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可置疑的断然:“我只说两点。第一,无论风浪再高,穆国公府自保总是有余,用不着海先生留下来与我共什么患难,也没有人能与我共此患难;第二,我送先生出去,并非是为了保护先生,而是为了保护抗倭的大局。为了保全这个大局,我必须穷尽一切的手段。”

“可……”

他挥一挥手,直接打断:

“普天之下大道理管着小道理,抗倭就是当下无大不大的道理,绝不允许有任何政治举动破坏它。今天是你海刚峰在这里,我会送你出京;明日换做其他抗倭的人才在此,我也会想尽办法送他出京。这不是什么恩情,纯粹只是责任。我在京中尽我的责任,刚峰先生在江浙尽你的责任。彼此的责任都尽到了,将来自然有见面的日子。”

说罢,世子同样起身,拿起那封辛苦得来的公文,双手递给了海刚峰。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如小儿女一般纠缠什么恩情忠义,未免也显得太过于小气了。海刚峰再不犹豫,同样双手接过了公文,俯首答礼:

“世子的话,卑职句句都记住了。”

不再自称晚生而自称卑职,意味着双方终于达成了政治上的默契。穆祺微微一笑,只觉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海刚峰自有神鬼辟易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锐气,有这样一把绝世神剑坐镇东南,他终于可以放心一二了。

当然,直道而行,终究还要有盘外招曲意庇护;穆祺弯下身来,掀开书房地板的暗格,从里面提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箱。打开箱子后药香扑鼻,只见雪白绸缎之上,居然供着一支三尺来长、枝干粗如儿臂,菌盖则足有饭桌大小的赤红灵芝!

海刚峰大吃一惊:“这是?”

“这是可以在朝政上一往无前的神物,绝对稳妥的靠山。”世子静静道:“东南的水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如果真到了群起攻之、万不得已的那一天,就请刚峰先生拿出这株灵芝,宣称这是要敬献给圣上的祥瑞。那么,安插在东南的锦衣卫一定会出手,至少能护着先生平安回京。”

海刚峰一时竟有些口吃:“这,这是否也太……”

往年云贵等上贡的灵芝不过一尺有余,已经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宝,值得飞玄真君特意下旨褒奖大臣,宣称这是上天赐予的瑞芝,皇帝成仙了道的吉兆;而如今这灵芝硕大至此,又该是何等稀世绝伦的无上珍奇?

即使海刚峰并不相信所谓的丹道服食之术,此时也不由大为震惊了!

世子说得没错,这的确是绝对稳妥的靠山,无可匹敌的翻盘绝招。只要这种东西拿出手,皇帝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但这样珍贵的奇物,为什么偏偏要托付给自己这小小的举人?

在海刚峰诧异到近乎于失语的表情面前,穆祺只是微微而笑:

“先生不必这种东西看得过重。我能拿出来一支,当然也能拿出来两支。不过嘛,这东西毕竟是物以稀为贵,还是好好收藏比较好……”

自然状态下的灵芝当然不可能长到这种程度,但人类的科学却的确有超乎想象的力量。这巨大的“灵芝”便是穆祺效仿了资料中的“震芝法”,以震动与电流促进灵芝孢子融合,花了大半年培育出的这么一株玩意儿。所谓对老登专用宝具,一发即可制敌的绝命底牌。他将这张底牌压了许久,如今终于要派上恰当的用场。

当然啦,虽然看着是无与伦比的祥瑞,旷古绝伦的仙芝,但因为繁殖中生长的时间太久,这东西的外表早就已经木质化了,老登要是收到后打算服用吸收,多半只能啃一嘴木头渣子而已。

……不过,以老登的痴迷程度,就算真啃了一嘴木头,多半也会自我安慰,精神胜利吧?

——怕什么成仙道路艰险,进一步自有一步的欢喜。是吧老登?

·

当日与海刚峰的谈话持续了数个时辰。到了下午申时,便有一辆马车从国公府侧门驶出,悄没声息直奔城门而去。但这一天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吃过晚饭之后,侍读学士高肃卿悄悄进了国公府大门,拜见之后开门见山:

“尹王又派人送了消息,说自己年迈多病,请求在京城找几位大夫看一看!”

闻听此言,世子勃然色变——都是千年的狐狸精,谁看不懂这点障眼法?什么“请大夫”?不过是要伺机滞留京城,方便着搅和朝局罢了!

草蛇灰线伏笔千里,埋伏如此之久,终于在此时露出争权的嘴脸了!

他咬牙道:“皇上怎么说?”

外藩也不是想留就能留的。就算“年迈多病”,宫中也大可以派太医随行,哪里有滞留京城的道理?

“皇上没有明确拒绝。”

……好吧,穆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麻了。皇帝态度如此暧昧,意味着他担心了许久的可能正在渐渐成真——因为长久玄修怠慢朝政,飞玄真君很需要一个可靠稳妥又心狠手辣的工具人;在原本的历史里这个工具人应该是由闫分宜充当;但现在看来,一个毫无夺权威胁又主动靠拢皇权的亲王,却无疑是最合手、最方便的选项。

宗亲的权力欲望与皇帝的政治需求一结合,这事情立刻就麻烦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学士又是什么看法?”

高学士再不犹豫了,事情都跳到脸上了,不出铁拳绝对不行。什么极端派?我看先前世子的做法还实在太过保守了!

“一切听凭世子吩咐!”

“好!”世子立刻转身,扬声吩咐管家:“马上给我和高大人备车,我们去闫小阁老的府上!”

管家答应着退了出去,穆祺则直接拉起目瞪口呆的高学士,大步往往外门走去——显然,即使先前下定了再多的决心,在听到世子明确说出“闫小阁老”四个字后,高学士还是有些绷不太住:

“这是否……”

世子回头瞥了他一眼,高学士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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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准备得很快,不过片刻功夫就预备了一架极轻便又不起眼的马车,两身寻常人家的衣服,安排了最妥帖的家生子赶马。穆祺匆忙套上衣裳,又将犹自迟疑的高学士直接推上了马车。在最后拉上窗帘时,穆祺瞥了一眼暗淡天边已经隐约露出的一点星光。

显然,只要这架马车启动,一场莫大的风波便将随之兴起,再难逆转方向了。但或许是连日以来的弹劾、偷窃、羞辱激荡了心中隐藏的怒气,穆祺心中波澜大起,却并没有什么退缩的惧意。

他刷一声拉下帘子,放声吩咐: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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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藩欺我太甚,竟至进退不能!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何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我今日庄严宣誓:向辅国将军,开战!向镇国将军,开战!向尹王,开战!向一切不劳而获且残民以逞的寄生虫,开战!

第56章 说服

穆祺敲开闫府小门时, 小阁老才刚刚吃完晚饭,眼见着世子进来,赶紧起身招呼, 但随即就看到一身仆役打扮的高肃卿高学士从世子身后转了出来,于是一张胖脸立刻便精彩之至了。

以当今的局势而论,他闫东楼算闫党的二号人物, 高肃卿就算是清流的二号人物, 如今两派势如水火彼此攻讦,双方二号人物却绕开众多耳目私下秘密相会, 这又算是怎么个说法?

高肃卿穿青衣, 闫东楼穿便袍,都是私密随便只有最亲信的人面前才能有的打扮。而现在两人一身私服面面相觑, 气氛却是古怪凝滞到了极点,真要让两党的铁杆看到这荒谬绝伦的场景,怕不是当场就得道心破碎精神错乱, 激烈者甚至可能将这塌天的消息一口气全部捅开,在大庭广众下告发他闫东楼与清流私通,悖乱纲纪罪不容诛!

这样无大不大的罪名, 即使小阁老也有些承受不起, 所以愣一愣神之后只是招呼了一句,随即就慢慢坐了下来,表示应有的疏远。

事情急迫至此, 穆祺也懒得再纠结什么礼数, 三下五除二将现在的情形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并直接点出的此行的目的:

“尹王摩拳擦掌, 看来是一心要上位的。他要上位,就非得把朝局搅得混乱不堪不可。于公而言, 我们都是朝廷的臣子,不能眼看着这种人青云直上祸乱朝纲;于私而言,他要上位就得踩着别人出头,谁又想做垫脚石?于今之计,只有大家彼此默契,才能将这股势头给打下去!”

简而言之,如果将来政潮骤起,真有亮刀兵的那么一天,也不求闫党与清流能亲密合作同仇敌忾,只要不帮着宗室落井下石搞背刺,也算是顾全大局的情分。

在穆祺心中,这个条件已经是相当宽松,并不影响闫党与清流任何一方的实际利益。但他大概是太过于忽视了双方彼此争斗十余年的宿怨,即使在坦诚直白的点明如今的困局后,闫小阁老仍旧有些犹豫,默然不发一言。

即使有合作的现实需求,情绪上的怀疑也是难以消弭的。以当下的政治惯例,如此大事不可草草,大概双方还得彼此在言语上引经据典的打许久机锋,彼此在试探中确定合作的诚意,然后再拖延数日说服心腹,勉强达成一个双方暂时休战的君子协定。考虑到古人办事的效率以及拐歪抹角的文字游戏所花费的时间,拖上半个多月不是什么难事——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尹王入京后立刻搞个大动作,被人以快打快来一发大招,连隔夜饭都会被锤出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穆祺也没有时间再走些形式主义的流程了,他直接开口:

“小阁老不想答应吗?”

小阁老没有回话,但言下之意已经极为明显了。

世子倒也没有生气,甚至语气依旧冷静:

“小阁老真要打定了主意,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我只想请小阁老设想一种情形——尹王到京之后,内阁大学士们必然到亲王下榻处拜访慰问,设若言谈间尹王暴起发难,拎出什么不好解释的证据口口声声斥责闫阁老专权跋扈,闫阁老该当如何?甚而言之,如果尹王在宴会中突然痛哭流涕,说朱家人这些年都被文官骑在头上了,并将内阁历年的种种错失都附会成是要一手遮天架空皇帝的险恶之举,闫阁老又为之奈何?”

闫东楼:……啊?

他目瞪口呆两眼发直,一时居然反应不能。其实如果仔细想想,世子话中的种种设想并非没有可能,但这种上来就撒泼打滚直接开咬的做派,和疯狗又有什么区别?

他忍不住发问:

“尹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歹也是个宗室中辈分极高的王爷,难道还能和疯狗一样行事吗?世子的种种揣测,未免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因为将心比心,因为以己度人。”世子淡淡道:“如果本人有尹王那种无可匹敌的免死金牌,那我一进京后立刻就撒泼打滚发疯发癫,先仗着身份把天给捅破再说。我可以这么干,他怎么不可以?”

小阁老:…………

高学士:…………

两位大人震惊了,两位大人懵逼了,两位大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原来您老也知道自己是个癫公啊?

——原来您老也知道自己是在撒泼打滚发疯发癫啊?

——原来您老这么有自知之明啊?!

所谓人贵自知,所谓坦诚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穆国公世子坦白到了这一步,清流闫党的两位核心反而只能双眼发直面目呆滞,即使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挤不出半句评价,唯有千万句吐槽在胸中奔涌起伏,险些将二人活活憋死。

“所以,你们应该能够想象这些招数的威力。”世子相当之熟稔的无视了两人精彩绝伦的脸色,语气不见丝毫波动:“当然,这些招数是过分了些,但朝堂上只论输赢,哪里讲究什么是非呢?对于金身不破的藩王来说,耗费精力勾心斗角纯属落了下乘,仗着身份一路碾压过去才是一力降十会的好法子。这就是所谓的降维打击,以势压人——实际上,如果尹王能舍下脸面,想出的招数恐怕还要比我厉害十倍不止。”

说到此处,他也不觉暗自吐气。显然,由于在朝堂上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实在太久,清流与闫党们都严重误判了局势,大概还以为尹王同样是个讲究体面体统的正常权谋家,会老老实实按照朝廷固定的路数来博弈。但唯独穆祺见识过后世的资料,知道这一代的尹王是怎样匪夷所思的类人生物,所以从来都不会抱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再说了,尹王两封奏折横扫百官,摆明走的是江充那样自断后路献媚皇权的工具人酷吏路线,这样的人怎么会讲究什么体统?江充羞辱卫太子及大长公主的时候,考虑过一点国家的局势么?

什么“按规则博弈”?你乖乖思考棋路复盘棋局,人家立刻就能拎起棋盘给你两锤子——政治斗争是请客吃饭吗?还容得你一拖再拖!

高学士与小阁老当然听不懂什么“降维打击”,但却迅速捕捉到了“十倍”这个关键词——如果稍稍发挥一下想象力,设想一个癫狂程度及破坏力均为世子十倍以上的无敌角色在京城里横冲直撞,那种效果……

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恐怖的前景迅速压倒了那点无聊的意气之争,闫东楼终于开口了:

“我们闫家人口太多,也不是我老爷子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这是在老老实实的倾吐难处了。闫家即为闫党,可名为“党”,却不过只是松散拉垮的临时联盟而已,彼此之间并没有钢铁的纪律约束。闫分宜闫阁老虽然是闫党名义上的魁首,但实际很难指挥那些依附权势的盟友。以利而聚者因利而散,闫党聚拢的全是些见钱眼开的下流角色,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按捺住攻击的欲望,强行忍耐蛰伏呢?即使以闫阁老的威望,此事也很难办。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算是闫党远不如清流的地方。清流再怎么虚伪阴损无耻下作,至少装也能装出一点理想信念来。事实证明,即使装出来的理想信念也比赤·裸裸毫无掩饰的贪贿要强得多,清流派信奉的儒家学说中天然就有弹压藩王干政的信念,高肃卿说服同僚并不困难;反倒是闫党散沙一片,很难在这种事情上形成共识。

以此观之,日后闫党在党争中一败涂地,树倒猢狲散后再也无力翻盘,其实也是相当自然的。

穆祺皱了皱眉:

“那小阁老打算如何?”

闫东楼叹了口气:“总得给我们父子腾出点时间,好好疏通疏通。”

按照闫党一贯的尿性,估摸着又要在私下搞点什么利益交换威逼利诱,弄得不好还要出个什么岔子——前不久刚被剥了皮的地冒烟就是个例子。但事到如今,穆祺可不打算惯着闫党这些捞钱没个够的蠢货了;所谓“邪祟附体”的弹劾言犹在耳,无论对方是否有意,都决计不能容忍这个风险。他断然出声:

“既然如此,那就恕我直言,可能要说一点不中听的话了。”

闫东楼:………其实吧,你进来之后就没有一句话是中听的,真不必假装这个客套。

他只能干巴巴开口:“世子请说。”

“那么我就直抒胸臆了。”世子道:“如今夏阁老告病已经是定局,朝野上只有闫阁老与许阁老龙争虎斗,各擅胜场。两派各分天下,角逐还没有定数。至于如我之类的勋贵、外戚、恩荫,不过是政局的边缘人物而已。但朝堂风云起伏,为什么偏偏是两派占据了要津呢?地位固然来自皇上的恩赏,但也要考虑现实的需求。概言之,朝廷既需要有人做里子,舍下颜面替上面办事赚钱;也需要有人做面子,风光霁月能拿出来上得了厅堂。双方缺一不可,这就是两派立足的基础。”

事实证明,世子说他话不中听,那就真是话不中听,一点也不掺假。虽然一番解释里好歹掩饰了一下,但掩饰倒不如不掩饰,两位大佬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里子”、“面子”?不就是一个不要脸,一个还要立牌坊么?

不要脸的小阁老与立牌坊的高学士脸色都绿了,但偏偏有话在先不好反驳,只能瞪着两只眼睛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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