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折叠 第259章

作者:北野行舟 标签: 无C P向

“哪件事?”

“乌丸挺喜欢他这件事。”最后开口的人意有所指地说。

“啊呀呀,那不就跟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吗?”之前打岔的老女人说,“我们是来跟小朋友谈合作的,不是替乌丸把他哄回去的,理查德。”

房间里的第五个人靠着墙,距离黑泽阵最远,他的声音对黑泽阵来说也有那么一点熟悉。

……听过。

黑泽阵记得这是赤井秀一在FBI的上级的声音,虽然在电话里有点失真,但他确实能辨认出来。

所以,让这些人坚信乌丸莲耶还活着、并且琴酒知道这件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黑泽阵想知道,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不过有一点,他现在倒是清楚了。

回去的时候不用把赤井务武往死里打,打个半死就够了。因为这确实是相当棘手的事态——没人想面对这种情况,包括他,包括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包括脑子正常或者不正常的任何人。

被叫做理查德的男人走到黑泽阵面前,淡淡的烟味跟着他一起飘来。

他帮没法动的少年整理好头发和衣服,重新直起身,颇有仪式感地开口:“我们拿那种叫做APTX4869的药物做过实验,所有幸存者从成年人变化到幼年的反应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而据我们所知,3月26日,从你进入乌丸的房间,到你的尸体被送出来,期间过了整整六个小时。”

他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他们用无数人的性命做了APTX4869存活实验的事实,就好像在说他们今早吃了多少片面包,但黑泽阵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因为——

理查德先生叹了口气,说:“没人会觉得他跟你聊了六个小时的天,不是吗,Gin?”

——那不可能。

黑泽阵的瞳孔微微放大,即使没人能看到,但他还是没能掩饰住自己的震惊。

他从进入洛杉矶那座别墅里的房间,到吞下APTX4869,一共不超过三分钟的时间,那位先生没什么多余的话给他,他也没有说更多、暴露自己真实情绪的想法,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被当做尸体处理掉了才对。

APTX4869的使用者无论会不会退化到少年时期,都会先陷入生命体征急剧衰减、近似死亡的状态,依照他原本的推断,那位先生应该是确认他死亡后让人……把他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棺材里。

接下来是宣告,再然后是葬礼。

“……”

无人参加的葬礼,或许是因为没有人接到通知,贝尔摩德说那天下着微微的雨,她只是去看了一眼就离开。

然后是诸伏景光找到他,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将已经变小的他抱了出来,瞒天过海带回到了日本。

再往后,被雇佣来、对此一无所知的人空荡荡的棺材埋在了某处,可能是那位先生身边——而那座教堂被火烧毁,谁也无法找到踪迹。

“所以,他知道你还活着,并放你自由……”

理查德的声音传来,但他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先是从桌子上端起杯子的声音,然后是那个喜欢打岔的老女人在说话:“让已经杀过一次、完全有理由恨他的宠物在他死后还能继续活着?乌丸可不像那么好心的人。”

她在讥笑。只是不知道讥讽的到底是乌丸莲耶还是别的什么人。

理查德叹气。

他用手轻轻摸上黑泽阵的脸,回答:“是啊,要么他死了,要么乌丸还活着。”

而现在“琴酒”还活着。

所以,名为乌丸莲耶的那位先生,也很有可能并不像他计划中的那样死去——说到底,就算贝尔摩德和波本都见过他的尸体,并参加了乌丸莲耶的葬礼,但谁又能保证,死的那个就是「乌丸莲耶」呢?

黑泽阵终于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了。所有的问题都出在那【空白的六个小时】上,【塔】的人认为乌丸莲耶发现他没死后,做了新的布置,并将一部分重要的秘密交到了他的手上。

合情合理,如果他不是琴酒本人的话,恐怕也要信了。但很可惜,如果这群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他现在也很疑惑,为什么那个老东西没杀他,该不会真的是念旧情要放他自由吧?

呵。可笑。

黑泽阵冷冷地说:“把手拿开。”

他很不喜欢被人碰到,特别是跟这·种·东·西接触。

等理查德先生真的把手拿开后,黑泽阵才向房间里的人“看”了一圈儿,准确地在每个人的方向停顿了一下,说:“很遗憾,你们找错人了,就算他没死,我对他的情况也一无所知。”

“不是「没死」,是「复活」。”

“……”

“从两年前开始他就向我们透露消息,说他找到了能完全、安全地逆着时间的洪流,倒转生与死的方法,并以此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现在他一个人消失了,给他提供帮助的我们可是很恼火啊。”

说话的是那个女人,她走到一边,拿起了什么东西——黑泽阵听到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理查德和最初问话的男人的方向都发出了点声音。

老女人也拖沓着脚步来到他面前,循循善诱地说:“你看,我们不打算对付他,只是想从他手里拿到我们本来就该得到的东西,你应该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吧……乌丸「死」后,所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被杀死,而你,是唯一一个在那个时候见过他,并且还活着的人。”

黑泽阵没说话。

准确来说,他本来想嘲讽两句的,却没能说出口。靠近他的女人猛然将尖锐的物体刺进他的胸口,冰冷的金属扎进肺里,搅动胸腔的刺痛感与转眼间袭来的窒息感将他包裹,他咬了咬牙,没发出什么声音。

那个女人大笑起来:“就算你不记得、不知道,你身上也一定有什么线索。快想想吧——等那群快死的老疯子来,他们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客气?

你管这叫客气?

黑泽阵从逐渐习惯的剧痛中将自己的意识拉出水面,向这些人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可怜。”

可怜又自负、抓着渺茫的稻草就以为是希望的无能者,既然你们选择出手,那你们继续耀武扬威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到时候,这一笔笔账,我都会让你们还回来。

黑泽阵冷静地调整着呼吸,让身体受到的伤害尽量减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但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很满意,要再做什么的时候,在旁边站了许久的理查德伸手阻拦。

“别太过分,我们需要他活着。”理查德说。

接话的是之前问话的男人,语气相当不以为然:“反正能给他用那种药,弄坏了再修好不就行了。”

理查德叹气:“那你们玩,我出去了。”

对面的门自动合上,房间里只剩一句“虚伪”的评价和被压抑着的……无论如何也只有从牙缝里溢出来的呼吸声。

……

6月30日,下午16:00。

赤井秀一在堤无津川的那座别墅里,靠着二楼走廊的沙发打电话。黑泽不在,小黄猫和小黑猫不知所踪,玛丽和真纯在MI6的保护范围内,贝尔摩德去了鸟取县,伏特加没回来……

其他人也各自有要忙的事。整个别墅里就只剩下了赤井秀一,还有降谷零养的小狗哈罗。

白色的小狗趴在沙发边,好像被昨晚的暴雨和地震吓到了。赤井秀一也是回到别墅里才想起哈罗的,给饿了很久的哈罗做了一点午饭,然后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到现在都什么也没吃。

“唉。”

他叹气,找来找去没找到他的罐装黑咖啡,就从酒柜里拿了瓶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杜松子酒,然后潦草做了点能吃的东西,就给需要的人打电话。

他问过理查德先生关于“白鹭医生”的事,但那位脾气很好的上级说那只是FBI的协助者,不是他们的正式成员,而且那应该是一位个子不高的女医生,理查德先生见过她。

“你在调查什么吗?或许我还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理查德问。

“不用了,”赤井秀一笑了笑,“家务事。我都要辞职了,就不麻烦你了。”

理查德先生在电话那边也笑了:“优秀的人总有一些特权,而且我很希望你能撤回辞职申请,赤井。”

赤井秀一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反正他在FBI、组织甚至以前在酒吧拉手风琴的时候总是能得到特殊的待遇,他也很清楚,「特权」在这个社会里到底有多么重要。

他从上级先生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不悦,但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本着辞职前起码不要跟原单位结仇的想法,赤井秀一问:“心情不好吗?”

“是啊,被你听出来了。”理查德先生悠悠叹气,“和麻烦的同行打交道、跟往常一样同流合污,看他们做些不太道德的事,不过我也没资格指责他们。”

电话的背景音里有电梯到本层的提示音,电梯安静地运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止,等电梯门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喧闹的说话声。

“那确实。”

赤井秀一开了个玩笑。

理查德也没有介意这点调侃,从电梯里走出来,往这座建筑的大门走去,并且说:“能从FBI干净地辞职是件很幸运的事,赤井先生,希望你不会后悔你做出的决定。”

“既然是「幸运」,就没什么好后悔的吧。”赤井秀一回忆了一下,发现他的上级也没有谜语人的病史,可能这次是太累了?从昨晚到现在,大家可能都没有休息。

“说不准呢。”理查德含糊地回答,“如果你想回到FBI,我随时欢迎。”

但到时候就不会跟现在这么「干净」了吧。赤井秀一对上级的潜台词一清二楚,倒不如说,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一定要退出FBI。

他挂断电话,跟汪汪叫了两声的小狗哈罗对视,伸手摸了摸小白狗,干脆从沙发上下来,坐到了地面上。

一人一狗等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赤井秀一拿起黑泽阵的手机,给赤井务武的号码打了第24个电话,依然拒接。

有时候是过了一会儿才挂断,有时候没过几秒就拒接了他的通话请求,但无论如何,这只能说明赤井务武知道电话对面的人不是黑泽阵,或许他根本就知道这是赤井秀一。

毕竟这个电话号码不会在黑泽阵的手机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能把它背下来的,也只有在昨晚曾经看到过它的赤井秀一——当然,在更久之前赤井秀一就知道这个号码了,只是没打出去过而已。

从第一个电话被挂断开始,他就察觉到异常了。

这件事一定跟他的、他们的父亲有关,而且赤井务武并不打算跟他沟通,他有自己的计划,包括让「他的儿子」死亡在内。

赤井秀一不是追着父亲想要问“为什么”的小孩,以他对多年前的赤井务武的了解,父亲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赤井务武就是这样的人。

他又打了这么多电话,只是想问问琴酒以前住的那座城堡在哪里,他想去看看。

“没接……你在心虚?”

赤井秀一给自己倒了杯酒,但那个人不在,喝他的酒也没什么意思。

哈罗好像察觉到了别墅里唯一一个人类糟透了的心情,往他身边靠了靠,试图传递给他一点温暖。

赤井秀一注意到往自己身边靠的毛茸茸,就把小狗拎起来,学着琴酒以前那样把它放在了自己腿上。

“没事,”赤井秀一说,“我没有伤心,只是在想应该找谁给他报仇。”

虽说赤井务武可能参与进了这件事里,但如果降谷零的推断正确,那黑泽阵是跟赤井务武达成了某种协议才没躲开那次狙击(在降谷零的视角里,这是胁迫的可能性更大),找亲爹去打一顿固然没错,却有很大的可能是找错了人。

那两个人应该是能互相信任的,所以要造成现在的结果,整件事里应该还有他们共同的「敌人」。

赤井务武应该是有计划、有后手的,以他过去和现在的表现,赤井秀一知道他们的父亲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所以……

到底是什么样的目标,需要做到「牺牲琴酒」的地步?

他叹气。

“为什么不用我啊。”

——就算他想,不在组织、没有变小、跟其他势力也没有那么多牵扯的赤井秀一,本来也就不会成为某些人的目标吧。

赤井秀一往后倒在沙发上,忽然又想起了昨天琴酒说过的话。琴酒说,如果他被抓了,那一定是FBI干的好事。

他当时觉得琴酒是在开玩笑,毕竟琴酒这个人在平时说话和面无表情作弄人的时候,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根本听不出来区别。

如果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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