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折叠 第390章

作者:北野行舟 标签: 无C P向

“继续啊。我不开玩笑。”

他的手臂上是被子弹打中的痕迹,血色正在蔓延,但也只有留在衣服上的血迹。

未能打穿的弹孔正在愈合,新生的血肉将不属于身体组织的金属挤压而出,子弹落在地上,发出异常清脆的响声。

于普通人而说或许算得上危险的伤势,在他身上就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血色的花,除了装饰没有任何用处。

“怪物……”

有人小声这么说。

但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那一瞬间,他们想起了东京的爆炸与伦敦的沉船,那个曾是旧日阴影的金发男人,葬礼上带来白花的年轻人,以及……无论如何也杀不死这个人的事实。

接下来的战斗就是一边倒的事实。

人可以战胜恐惧、对抗未知,可让他们一遍遍地重复,只能得到“不可能”的结果时,他们就会越来越接近崩溃的边缘。

明明那个银发少年也在受伤,可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觉一样,就算真的能打中他,那些伤口也会以近乎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他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只有到最后一刻,他才会忽然笑一下,冷得让发抖。

纯白的礼服渐渐变成了赤红色,长长的银发上也沾了不知道谁的血,那扇门明明开着,却没有人敢靠近。

黑泽阵将最后一个人的脑袋按在地上,看到对方不甘心的表情,嗤笑一声,故意压低语调,说:“在通讯里说我‘不需要人的意志’的时候不是挺开心吗?拐我家小孩也很有自信啊。”

幸好雪莉是那种不好被骗的小孩,小时候被他敷衍多了,雪莉很快就学会了谁也不信。

他重重将对方的脑袋砸向了墙壁的金属装饰物,持枪的年轻人终于昏了过去,鲜血顺着他的后脑往下淌。黑泽阵看了一眼,确认这个人是昏过去了——反正暂时死不了,至于接下来会怎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随后,他拍拍手,看向别墅里没动手的其他人,问:“不做点什么?你们不是做了准备吗——在场的和不在场的先生,还有女士们。”

当然有没在场却能听到这场“谈判”的人,不然那些“沉不住气”的人是代表谁来的?他们也未必是自己想动手,毕竟黑泽先生对自己的威慑力有点熟,这场交锋可能只是背后的人让他们来试探而已。

有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他:“您说笑了,我们没有跟您敌对的想法。”

黑泽阵擦了擦手,不以为然地说:“是吗?我听说有人准备把这座别墅炸上天,不过那样也挺好,瓦胡岛就可以跟我们一起沉没了。”

一片沉默。

墙上的挂钟发出“当”的一声。

老挂钟每过一刻都会响一声,现在的时间是三点一刻。黑泽阵看了一眼时间,踢开脚下的人,说:“可以了,你们滚吧。”

他没打算让这群人自相残杀,那是那群老东西才喜欢的游戏,一开始他就只是想打而已,现在别墅里是七零八落倒下的人,剩下的要跑就跑,黑泽阵还嫌碰一下就可能把这群骨质疏松的老年痴呆患者打死了,到时候他就得面对一群人不赞同的眼神。

别墅里依旧安静,黑泽阵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才抬起头,扫视一遍,冷冷地说:“没听到吗?我让你们滚。”

于是这些人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黑泽阵又说记得把地上的垃圾带走,我给他们留了口气,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有点恶劣的诚意,那也是诚意,不是吗?

黑泽阵坐在最开始坠落的吊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离开,有人带走了门口昏迷不醒的人,但他脚下最近的几个却无人回收。

别墅的大门一直开着。

有人走到门口,又转回来,问他:“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黑泽阵正在擦头发上的血,殷红色的血顺着银发滴落到吊灯上。听到这个问题他微微抬头,笑了笑,说:“趁我心情好。”

那人便问:“【A】是你的父亲,你真的杀死了他?”

哦,很在意这件事啊。

维兰德当然不是黑泽阵杀死的,他十三年前就死了,但现在这群人误会是他杀了维兰德,这也是黑泽阵故意这么引导的。只不过,关于维兰德的事,他不能明说,也不想明说。

他语气平淡地回答:“为我们的共同事业而死,他应该没什么遗憾吧。”

对方好像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却没有发表评价的语气,又问:“那伦敦的游轮……”

“这是第二个问题。”黑泽阵提醒道。

他抬头就看到对方的脸色忽然变白,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群人心目中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形象,他不怎么在意,也不想知道这种无聊的答案。

不过他的心情确实很好,就回答了这个问题:“7月7日的游轮‘银月号’,我就在上面,怎么了吗?”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他就重新低下头,认真擦着好像已经擦不干净的银发,补充了一句:“不过那座游轮上死的人跟我没什么关系。”

当然跟他没关系。

他甚至没去拍卖会,等知道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死了,而且是在封闭的空间里自相残杀而死。黑泽阵很希望【永生之塔】的这些人能聪明点,自己去找找谁在幕后对付他们……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也跟您没有关系。”对方相当快速地回答。

黑泽阵:“……”

算了,人和老鼠是没办法交流的。特别是这种又自卑又自傲还自以为是的东西。

他摆摆手,示意这群人快滚,等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就把那群人给叫住了。

“我比较喜欢被叫做Gin,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我。还有,不能让你们白来,起码要放个烟花表示欢迎……”

银发少年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刺眼的白光迸射出来,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在那些人周围响起!震慑天地、震耳欲聋!

是爆炸!

别墅的大门热浪冲击得飞了出去,坐在吊灯上的少年站了起来,一身染血的白色礼服与银发被爆炸的气流吹起,火舌即将舔舐到他的衣角。可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墨绿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

他说——

“你们最好祈祷自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滚出我家猫的日本。”

他知道他们听到了,就算没有听到,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从火光里看到那些人惊惧的目光,以及惶然逃走的背影,于是他伸了个懒腰,依旧坐在那里,擦着他的头发。

他当然没把别墅全炸了,不过现在这座别墅从外面看上去确实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等到有人发现,警察就会来了吧。

也可能不会来。

黑泽阵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7月17日,下午3:25分。他打算睡一会儿。

……

赤井务武到的时候,只看到被烧毁了一半的别墅,漆黑的地面,已经熄灭的火焰,被应急洒水装置搞得湿淋淋的地面,以及别墅中央大厅的沙发上,正睡着的银发少年。

也不算真的睡着,在他推开门,光线照进别墅大厅的一瞬间,黑泽阵就醒了。

赤井务武叹气。

黑泽阵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背对着他动都没动,只懒散地说了一句:“你来晚了。”

确实来晚了,但来晚是为什么啊。

赤井务武反手关上了别墅的大门。他来的时候这里甚至没有人救火,附近也没有警察,所有人就像是无视了这座别墅一样,直到火焰渐渐熄灭。

他走在已经焦黑成块的地毯上,到了黑泽阵面前,说:“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吧?”

“有必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吗?”黑泽阵反问,终于睁开眼睛,从视线的余光里看到自己沾血的长发,又说,“而且你也没乘坐那次航班来。你不信任我。”

“那我今天都来不了了。”赤井务武没有否认关于信任的说法,也坐在了沙发上。

维兰德的儿子会主动关心人?不可能。就算要来接人,维兰德的儿子也不会说,不会问,只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机场,赤井务武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他摸了摸身边少年的脑袋,被打开了手,但还是摸到了一手血渣。

“所以你是怎么来的?”

“飞机迫降之前我提前跳机,然后跟朋友一起来的。无人伤亡,你的人下手很干净。然后你那个苏联跟班把我引开……到最后他才告诉我你在这里,还有不要联络这里的人。”

赤井务武想,他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被骗了,还以为维兰德的儿子失联是真的出事,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找到答案的时候已经偏离了方位,赶回来就只看到了这副场景。

当然,他来的时候还要稍微早一点。他是先帮维兰德的儿子处理了一些没甩掉的尾巴,又解决了还在监视这座别墅的人,然后才来找人的。

“你不信任我。”

黑泽阵用强调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维兰德。”

赤井务武在黑暗里点了一根烟,一点炽红的火光伴着烟草的味道,在原本就充满了焦糊味的别墅大厅里飘荡。

他本以为烟会被人拿走,但维兰德的儿子根本没动,也没有说话,像只受伤的幼狼一样蜷缩在沙发里。赤井务武听了一会儿黑暗里的呼吸声,忽然问:“你做梦了?”

“……有点。”

“梦到什么了?”

“雪,”黑泽阵的声音很低,“城堡,极光,冰海,鹰……尸体,火,黑色的影子,鳞片,翅膀,还有……维兰德。”

他就要坐起来,梦境的残留已经从他的意识里褪去,接下来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但他还没撑起身体,就被赤井务武按回去了。

赤井务武按住黑泽阵的肩膀,说:“别看。”

别看什么?

黑泽阵背对着这个曾经扮演过他父亲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看就可以了。”赤井务武避重就轻地说完,又熟练地摸遍黑泽阵的衣服,找到一管空了的针剂。

λ-AP13。

他的视线落到黑泽阵身上:“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用了。”

“你又不是维兰德。”

“但我也是你的父亲,我不是维兰德不代表就管不到你。”

“……”

赤井务武对这件事也早有预料,他甚至带了药物的中和剂,事到如今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他甚至没做任何提醒,就将注射器的金属尖端扎进了黑泽阵的手臂。

他听到黑泽阵低声说了什么。

很低,很轻的一个字。

透明的液体推进血管,混入到早就掺杂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血液中。赤井务武把注射器收回去,说:

“疼就长点记性,你这是自找的。”

黑泽阵有一会儿没说话。

赤井务武就坐在那里抽烟,等到这根烟快要燃尽的时候,黑泽阵忽然向他伸出手:“糖呢?”

“……没带。”

岂止是没带这种东西,他能这么短时间找来就很不错了,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想要是维兰德的儿子死了,他怎么跟那些人——特别是自己的大儿子和那两个警察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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