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折叠 第402章

作者:北野行舟 标签: 无C P向

虽然她自己也是很相信赤井秀一的,在某些承诺,以及关乎性命和未来的事上;但讲道理,平时在一些小问题上,宫野志保觉得她还是很难相信这个男人。

比如说,赤井秀一明明有来夏威夷的动机,甚至和琴酒明示了,但他却向琴酒保证不会来夏威夷,而且琴酒竟然信了!

琴酒、竟然、信了!

黑泽阵站起来,随手揉了揉宫野志保的头发,说:“他对我说过的谎话,比你写过的实验报告都多。”

“那你还……”

“来就来,我会把他打到不敢再来。”黑泽阵觉得头发很好摸,又摸了一把。

宫野志保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茫然地看着黑泽阵,直到黑泽阵平淡地放下了手,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要走。

你摸了就走?!

宫野志保直接抓住了黑泽阵的胳膊,黑泽阵也没有躲开,可真正抓住的时候宫野志保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她盯着黑泽阵,半晌才低下头,从牙缝里、从过往的回忆里、从她这几个月来的煎熬里挤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琴酒。”

“……你又发INS骂我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

酝酿好的情绪在那个人开口的一瞬间就被冲得支离破碎,而对方还很疑惑地看着她,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银发的少年眉眼间依旧是那个银发男人的影子,他抿了抿唇,好像打算说点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他认真地想雪莉可能做了什么让人生气的事,而且想不出来,因为想不出来而有点困扰。

他、琴酒他,在这方面真是个不懂人心的混蛋啊。

“我说的不是那个,我已经把INS注销了你不知道吗?!”宫野志保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我是说,APTX4869的事……”

黑泽阵终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这不还是上次那件事吗,雪莉怎么还在纠结?

他轻轻拍了拍雪莉攥紧他手臂的手,发觉科学家的手凉得可以,只是体温还是要比他高那么一点;他安慰雪莉:“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来研究那种药,你也不是唯一的天才,反正组织里的研究人员那么多,不缺你一个。”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安慰。

但宫野志保承认她确实被安慰到了一点点,并因为被看轻而火冒三丈。

她低声说:“如果没有APTX4869的话……”

黑泽阵并没有让她说完,就说:“我是‘死’在那位先生面前的,没有那种药,他就要亲手处决我了。”

虽然……现在黑泽阵怀疑那位先生要他服下APTX4869,而不是直接杀死他,本来就是想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结果”。

那现在这个他活下来的结局,那位先生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宫野志保不知道黑泽阵的想法,只闷闷地说:“可你因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被那些人追杀。”

黑泽阵想到前天【永生之塔】的那些人给雪莉带来的糟糕印象,解释了一句:“没事,他们以后不敢了。”

被吓到听到他的名字就跑,就连研究长生不老的医药公司都连夜关闭,黑泽阵甚至都懒得对他们做什么评价。

宫野志保不知道黑泽做了什么,但听到他的语气,决定暂时相信这个人,又说:“你说这副模样对你的战斗能力没有影响,但地震发生的那时候,你不还是被抓走……”

“那与这无关。”

“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你还是原本模样的话——”

“没有影响,与你无关,那次我是故意的。”黑泽阵语气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故意——你被狙击手打穿心脏也是故意的?!”

宫野志保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旁边在闲聊的其他人也忽然收声,缓慢且震惊地将目光转向黑泽阵和宫野志保的方向。

半晌,宫野明美才问:“什么叫……被狙击手打穿心脏?”

她当时在北欧,是现场唯二完全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之一,而地震前后发生的事,大家也都不是很愿意说,于是她了解的部分就仅限于……黑泽先生好像被某个敌对势力抓走,幸好后来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之类的。

黑泽阵微微抬眼:“字面意思。”

他没想提这件事。但雪莉已经下意识问出口,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反正他现在还活着。

其他人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特别是工藤新一,小侦探已经反应过来,或者说小侦探本来就有所猜测,只是刚刚得到回应而显得难以置信而已。

黑泽阵不满地压下语气,说:“你们对我有什么误解,如果不是提前商量过,就那种程度的废物也能打中我?”

在地震后的废墟上,被瞄准的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只是抑制住本能,没去躲开而已。

工藤新一几次张开嘴巴,又把话咽回去,纠结数次,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但是……也、也就是说,黑泽哥,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可以这么说。”

“包括你被他们——”

“起码在制定计划的人的意料之中。”

“……”

工藤新一还没继续问,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他看到灰原摔了杯子,攥住了黑泽阵的衣领,摆出一副质问的模样,却又忽然放下手,转身就跑出了餐厅。

黑泽阵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说他去找人,也在这样一片沉默的气氛里离开。

工藤新一生生停下要追上去的脚步。

他知道得最多。

他去过那个地下基地,也见过那时候的黑泽阵,很难想象这个人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既然说这话的人是琴酒,那他又完全能理解了。

在这里的人中,明美小姐和夏目舟什么都不知道;黑羽快斗和夏目渚知道的事仅限于东京塔废墟的狙击;灰原清楚琴酒被抓而且跟组织背后的人有关,却不清楚那之后的事,但她了解琴酒的身体状况,能猜到琴酒被抓后的遭遇好不到哪里去;伏特加了解更多幕后的情况,却没见过、没见过在那个地下基地里的琴酒。

只有工藤新一真正见过。

从地下基地出来后,降谷先生就跟他说过,不要透露任何关于这里的情报,工藤新一也清楚,他不想被人盯上,特别是那个基地背后以及其关联的一些人,所以他谁都没说。除非菲莉娅小姐要暴露这件事,那没人知道他曾经去过那里。

而且黑羽快斗……快斗对“夜莺叔”有种异乎寻常的放心,或者依赖感,根本没去想背后可能有什么内情。在黑羽快斗看来,“夜莺”没说就是不需要关心的东西,而且黑泽阵看起来好好的,根本就没有问题嘛。

“工藤,你知道什么吗?”

黑羽快斗戳了戳工藤新一,小声地问。

虽然说是小声,但周围太过安静了,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悄悄话的声音。

工藤新一低着头,回忆起母亲给他上过的演技课,用沉重的语气伪装起真正的心情,说:“这一切都得从今年其实只有八岁的波本先生开始讲起……”

宫野明美:……?

黑羽快斗:诶诶诶诶诶——诶?!

夏目渚:不是,啊?这是我可以听的吗?!我不会被波本先生灭口吧?!!

伏特加:呃,嗯,难为小侦探了,我配合他一下讲故事吧。对不起波本,大哥不想说,只能让你牺牲一下了。

完全在状况外的夏目舟:所以波本是谁?

……

宫野志保坐在海滩上。

偏僻的海滩遍地礁石,微微的月光照亮不远处半片风起浪涌的海面。临近海水的位置有拉起的长线和危险标识,就在白天还有人这里被暗流卷走尸骨无存。

栗色头发的年轻科学家坐最高的一块礁石上,抱着膝盖,看远处的海面。

“我和姐姐都很爱你。”

她这么说的时候,那个月光下的银发身影就站在她身后,或许也在遥望深夜的海面,又或许在看她。

“我很小的时候,姐姐告诉我,你是妈妈的朋友。我也一直是这么相信的。直到有人被杀死在我面前,你说,早点习惯。”

习惯不了。

面对死亡、面对如此轻易就像是扫了下垃圾一样轻易的死亡,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不习惯。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忽然意识到,“琴酒”也是跟组织的那些人一样的、没什么区别的人。她是组织需要的齿轮,姐姐是将齿轮钉在组织的机器上的螺丝,而琴酒,是那把随时能把她们分开的螺丝刀。

可就算如此,琴酒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带她和姐姐出去,给她买想要的名牌包、满足她一些不算任性的要求的人。“唯一”这个词总是特殊的,她也总是会因此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特别是那个爱尔兰九世的死,“出国,回国,研究,跟姐姐很少见面,姐姐也不再提起你,她害怕你,我也是。可你什么都不说,还跟以前一样,像个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

保护她是因为她有价值。

来见她和姐姐是因为组织的命令。

而琴酒这个人本身,并不觉得她们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每次都会很不耐烦。

宫野志保是渐渐明白这些事的,就在她想通这些的时候,小时候那些淡到可怜的滤镜也彻底消失了。她怕琴酒,可她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害怕那个男人,她根本不特殊,特殊的是她的才能,和能为组织提供的价值——而姐姐是她的风筝线。

“姐姐很爱你,跟爱着我、爱着我的父母一样爱你。她把你当做家人,希望我能摒弃一点对你的偏见……知道你也是卧底后,我也这么去期待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能期待什么。

“你跟我们又不一样。组织都消失了,我想跟姐姐过普通的生活,可你不是。你是个喜欢拿自己当筹码的人,你会权衡利弊,做出对‘局势’最有利的判断,至于你自己会怎么样,你根本就就不在乎。

“APTX4869也好,λ-AP13也好,那时候故意被抓走的事也好……都是这样。

“我想治好你,因为你的身体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还没能做到,但我一直在努力、在尝试,在寻找任何微小的可能。但……你根本不爱惜你自己。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是永远也治不好的。”

这个人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地回来。

就算表面上看去完好无损,可每每看到抽血化验的结果,和这人身上的伤——或者伤口完全消失的皮肤,她都会感到愤怒和无力,而且后者总是居多。

你该怎么拯救一个喜欢戳破自己的气球?她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换谁来都不可能做到的吧?!

“我很委屈。”

她忽然提高了声音。

“我觉得我的爱没有得到回应,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我没有姐姐那么大度,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姐姐也只能依靠我,我从小就理解这点了。工藤说得对,希望在不同立场上的人不通过交流就能相互理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扔在沙滩上的手机依旧在弹出消息,询问的、建议的、学术上的、美国卖保险的,她看都没看,就扔在那里,只有名侦探的置顶消息没被信息的洪流刷走。

“但你根本不会听我们说话,姐姐都知道你是个固执到了什么程度的人。我讨厌这样的现状,又很清楚我不可能要求别人变成我期待中的模样,所以我在生闷气——我已经坦白了,要不要听是你的事。”

她舒了口气,将视线放到了海面上方的天空。今晚没什么星星,月亮也几乎隐没,再过几天就是朔月。

一弯细瘦的月亮挂在天空中,被牛奶色的云笼罩,淡淡的光落在海面上,偶尔能看到远航的轮船。

身后的人一直没说话。

宫野志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根本没有回头看,万一跟来的人不是琴酒怎么办?

欸?欸——

莫大的恐慌瞬间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可以强忍着烦躁和不安的心情说出这些话,但如果坦白的对象搞错了?!那、那种事情不要啊!

她带着惊惶的心情转过头,发现黑泽阵就站在她背后,发现她是这个反应,甚至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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