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利塞斯
“跟残次品不同，更完美的那些女孩的命运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会变成祭品的。”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那些人，他们一边信仰着什么鬼的山神，把那些女孩当成山神的新娘献给祂，说着这是她们的福分，一边又恐惧着被献祭的女孩们变成鬼女回来复仇。”
和沦为祭品的女孩们相比，她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是幸运的，因为还活着。
可她们也是不幸的，因为只有她们还活着了。
第89章 八十九只松田
藤原小姐其实不姓藤原，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姓什么，只知道从记事起，其他人就喊她‘美智子’。
他们没有瞒着她，所以美智子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大约二十四年前，鹿间村遭遇了一场泥石流，死了很多人，村民认为是山神发怒，想尽了办法想安抚山神。
就在这个时候，当时才三十多岁的村长给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村民们提供了一个情绪发泄口——他一口咬定，灾难是当时暂住在村里的游客带来的。
其实村民们不一定都信了这个说辞，但在大多数愚昧者把怒火从不可见的天灾转移到具体的人身上以后，哪怕有几个人不这么想，也没办法当场指出这一点。
除非他们想代替被迁怒的那个外来者，成为那个‘替罪羔羊’。
于是在那之后的第二个夜晚，村民们把那个旅游途中误入村庄的女性从房间里拖了出来，按在坑里一铲一铲地填上土，无论她清醒后如何哭泣求饶，围在坑边的人们都没有一丝同情。
直到坑被填平，一条二十多岁的鲜活生命被永远埋在了地底，而村民们将后来的风平浪静当做是山神满意这份祭品的象征，在下山的道路被清理出来后他们趁着热意上头，接连又拐了几个入山的游客进村，然后像之前一样把他们‘献祭’。
起初，他们并没有特意选择女性作为目标，毕竟山里的旅客本就有男有女，但村长大概是考虑到女性的反抗力量更小，抓走后逃跑的可能性也更低，所以后面的‘祭品’基本上就都是女性了。
这样狂热的献祭行为一直到惊动了群马警方后，才逐渐沉寂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避风头，还是被知道这些行为不对的年轻人拦住，此后有二十年都没有再做这样的事情。
献祭告一段落，美智子的人生没有——她是第一个被活埋的那个女性的女儿，母亲死亡时才四岁，她因为当时藤原家需要一个童养媳而得以活命，被留在了村子里长大。
村民对于祭品的挑选也是有‘讲究’的，他们只愿意挑健康完整的女孩献给山神，而另一些身体有残疾或是相貌不出挑的女孩，如美智子所说在村民眼中是‘残次品’，不能放出去，又不能献祭……
要知道村里的小孩子很少，是因为村里原本都是近亲结婚，健康的新生儿实在太少了，所以那些幸运又不幸的女孩就干脆被留下来孕育下一代了。
安生的日子只过了二十年，在几年前的一场地震后，村里人又开始打起献祭的念头。
老人们说服了年轻人，说服不了的也都因为家里老人参与过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们存在本身就是帮凶，最终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只能缄默不言。
理所当然的，村民们再次开始四处拐人，又因为每次地点都不太一样，进山调查又很困难，直到现在他们这群人误打误撞进来，这些罪恶才得以重见天日。
“我想，老板娘应该和你们不一样吧。”在美智子讲了个开头时就把【松田阵平】的手扒拉下来的柯南忽然开口，语气笃定，“她不是从外面被拐过来的。”
“……对，小知本来就是村里出生长大的人，所以她更受村里人的信任，能接触到联络外界的渠道。”美智子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她看上去略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们，“但是这起杀人案我们没有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被警觉目光重点关注了的【松田阵平】迷惑地和柯南对视，指着自己：“我看上去很像坏人吗？”
“像、哎呦！”柯南被敲了一下脑袋瓜，他捧着头幽怨地看过去，脸颊肉挤出愤愤的圆润弧度。
【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收回那只手，把臂弯里的小孩往上掂了掂。
不会说话，该打。
“总之……那条隧道也是他们炸的，为的就是不让你们这些侦探和警察有机会把这里的情况说出去。”美智子假装没看见对面一大一小闹‘内讧’，她继续说，“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找我们……原来，是你们做了什么？”
她说到后面，自己也直接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既然他们其实早已确定了凶手的身份，那离开的安室透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美智子话音落下后，看到对面一直给她矛盾感觉的卷毛侦探（她是这么认为的），在此刻露出了货真价实的遗憾表情。
美智子挺怕这个人的，也许是因为穿着打扮和神态的影响，对方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漠，但仔细想想，能够耐心带着一群小孩在村里四处‘探险’的人，会冷漠到哪里去？
【松田阵平】倒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已经完全复杂了起来，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的。
“如果你说的是村里那些怀疑凶手是你们后，想对你们进行灭口的村民，这个时间应该已经都被逮捕了吧。”美智子听见那个漫不经心的墨镜卷毛如是说，“如果没有的话，他们都该回警校再读半年去了。”
柯南斜着眼看抱着自己的这人的侧脸，完全能看出来比起带小孩，【松田阵平】更想去跟那些罪大恶极的村民们‘玩玩’。
但已经非常熟悉对方的柯南选择对【松田阵平】的表情视若无睹，并从怀里摸出一个对讲机。
“安室先生，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小孩清清嗓子，露出尽在掌控中的自信表情，“我想，就和神奈哥哥说的一样，那些人都成功抓住了吧？”
“对。不过神奈又说什么了……”安室透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传来，停顿片刻后语气里带上了死一般的平静，“算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勉强在柯南的凝视中给面子地没有怼回去。
事实上，在发现上森姐妹是失踪者之前，警方的人就已经在往山上赶了，毕竟，虽然群马那边过来的隧道被炸塌堵住了，但村民们根本不可能把整座山都围住，而鹿间村位于群马和长野的边界线上，完全可以从长野那边进来啊。
这句话还是山村操说的，因为他的童年玩伴是长野人，所以他这次比其他人要快半步，指出了这一点。
该说村民们心大还是天真呢，结果最后警方居然真的从长野方向成功进山了，等上森姐妹的身份得到确认后，他们的行动计划更是很快就改成了兵分三路。
【松田阵平】和江户川柯南留在这里拖住美智子，把杀人案的真相揭露出来；诸伏高明在内的三位警官去和赶来的警察们汇合，安排一场里应外合的行动；安室透和冲矢昴则是分头在村里寻找存放炸药的地方，以及尽可能减少会反抗的村民的数量。
原本这个任务不会给两个‘普通人’的，然而诸伏高明认识安室透，知道对方身份特殊，想必冲矢昴也不简单，所以他主动说服了搭档，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那两个人。
结果显而易见，那边轻松达成了目标。
一个公安精英和一个FBI精英加在一起如果还不能轻松制服一群村民，那才是真的丢脸。
房间里，仍旧站在那儿的美智子神色怔然，愣愣地和周围的女孩们对视，她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一片空白。
谁也没想到压在她们身上这么多年的噩梦就这样被消灭了，她们也亲手报了仇……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梦一样。
不对，在亲眼看到仇人被捕的那一幕前，她们还是无法——
【松田阵平】的询问声是挑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响起的：“现在可以说说看了吧，那个‘幸子’呢？”
“……啊，你是说那个四居警官的女儿吗？”
美智子恍惚了一下，记忆再度被拉回了几年前的那个时间。
“幸子她，是三年前被抓过来的女孩，还是同一批几个人里最好看也最坚强的孩子，一直想带着其他人逃跑，说她的爸爸是警察，绝对会来救她的。”
“但是幸子没有那么幸运啊。”黑发女性喃喃地说，“因为她太好了，第四天就被他们当作祭品拖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美智子看了过来。
“我们不相信警察，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了……哪怕是幸子，不是说自己的爸爸是警察吗？但那个警察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救下来，更何况是我们…幸子一定到死都在恨他吧，连爸爸送的手链都丢掉了，还被现在的幸子给捡到。”
“不是你说的那样吧。”
反驳她的人是【松田阵平】，他放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被冲矢昴还回来的烟盒，里面装着【萩原研二】买的那些巧克力饼干。
他开口时，江户川柯南搂住他的手臂忽然收紧了一下，但他没有在意，而是自顾自继续冷静地说。
“那个到死都坚强地想和其他人一起逃跑的女孩，在丢掉手链的时候想的绝对不是恨她的爸爸没救下她。”
好像。
柯南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说这段话时的松田哥的表情，跟那个时候在乐器店说‘对不起’的萩原哥，真的好像。
【这条爸爸送我的手链，一定不能跟我一起被深埋在地下。】
【如果有一天，它能被别人捡到，爸爸看到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大家就都能得救了。】
但是，失去了女儿的四居警官真的能不归咎于自己吗？
就好像江户川柯南心中无端出现的那个想法一样：【松田阵平】哪怕再清楚这样的道理，但是，当初失去了幼驯染的他真的能不归咎于自己，不去想自己没有救到【萩原研二】吗？
被他用复杂眼神盯着的工藤阵平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正打算向对面满脸动容的美智子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一大一小连对视都省去了，在耳鸣还没完全消去的情况下，就扑到了窗边朝外看去。
位于村庄尽头的那座大房子，此时已经在炸弹的威力之下变成了一片火海。
那是村长家。
第90章 九十只诸伏
四个小孩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以免喘息声太大，把别人吸引过来。
他们是刚从围墙的洞钻进来的，好不容易能停下脚步休息一下，就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灰原哀立马要求他们捂住嘴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儿才像现在这样等到人离开。
“动作小一点。”灰原哀用气音严肃地叮嘱他们，“如果被抓到的话，会连累幸子小姐的！”
她清楚孩子们很喜欢冒险，要是危险是即将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可能他们还不会太在意，毕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小孩了。
但要是危险跟旁人有关，还是他们很喜欢、并且就在不久前主动替他们引开追兵的大姐姐，无论再怎么莽撞，孩子们都会努力警觉起来。
果然，听见这句话后，光彦三人都露出了凝重紧张的表情，蹑手蹑脚地跟在灰原哀身边，准备先从不远处的小门哪里溜出去。
然而情况不妙，在他们才挪了几步远的时候，旁边走廊上的门后就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要从里面出来。
孩子们惊慌了起来，被灰原哀眼疾手快地拉低到地上，四个人一起挤进了屋外走廊的地板下，趴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原本他们只是想躲在这里等到上面的人离开后再逃跑，但很快，地板上的人提到了让他们都很关注的名字。
“那个新来的幸子呢？”
“老爷子说那群外来的小鬼头带她去山神大人的祭祀地了，四郎他们带了人去看情况。”另一个声音回答，“请放心吧，村长，要是有什么问题，四郎他们会把人抓回来的……那几个小鬼实在不行就弄死嘛，山林这么大，他们乱跑被野兽吃了，也怪不了别人。”
那个声音说着，更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反正我们要的也只是幸子，她要是被小鬼们带着真的恢复记忆了，我们反而会很难办吧。”
先前那道听上去沧桑但很有威严的声音沉吟了片刻：“还是不行，如果那群孩子在村里出了事，警方一定会对村里进行更深的调查，到那个时候，就不好瞒了。”
另一人支支吾吾了起来。
“至于幸子……”沧桑的声音淡淡地说，“早点把她送给山神大人吧，免得留下来久了，徒增变故。”
走廊下的孩子们听着上面内容怎么想都不对劲的对话，神色逐渐惊恐。
灰原哀也悄悄吸了一口凉气：山神的祭祀地，如果是指他们逃跑前去的那个地方的话，那里分明只有一个埋着白骨的尸坑！
这样一想，上面的人口中把幸子送给山神的方法…已经显而易见了。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不仅是因为救了孩子们的那个女人，也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处境。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又听称呼是这座村庄的村长，想必这里的村民很可能都跟那群追着他们的人一样是帮凶，他们现在简直进退两难。
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江户川！
然而，没等灰原哀拿出侦探徽章做些什么，她先一步意识到身边好像有点安静了，头顶的那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可也没听见脚步声。
她一下抬头，和外面走廊边缘倒着垂下来的脑袋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张中年人的脸，脸上满是狠厉的神色：“原来在这里啊，小老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