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管理协会
“哀求谎言,不择手段,无论曾经高贵还是卑劣。在走投无路时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真是……太可笑了。”
……
十点钟声一过,迫不及待的敲门声响起。
兴致缺缺的青年起身开了门,女主人的视线在屋内扫过,注意到某面消失的镜子后,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后立刻正常地邀请对方参加晚宴。
就算出了一点小小意外都无法阻止她的好心情,总算找到对付这个麻烦家伙的办法了!宴会马上就会结束,这些人谁都跑不了。她心情很好地走在前面,忽然听到身后人问:“女士,您是怎么和丈夫认识的呢?”
女主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是在一场危险的袭击里,他主动帮助了我。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只有他的心闪着金子般的光。随后我们坠入了爱河,经过不懈努力,挣钱买下了这座古堡,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提起丈夫,她的神情变得极其温柔。爱是一种魔法,让本就绝伦的美貌愈发光彩焕发。如果说之前,她只是一个顶尖的美人,那么看到她坠入爱河的眼神,没有人会不为她心动。
“哪怕再来无数遍,无论经历怎样的艰难,我都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无疑是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梅森一路打听家长里短,好似亲密姐妹会谈。在不涉及特殊要求的情况下,女主人十分慷慨地分享了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连带态度都好了些。
直到看到大厅的门,她才不再言语,专心致志领着客人入座。这次所有人再次齐聚一堂。唯有瑞克斯有些不安地到处张望了一下,满心惶恐又很快就被食物吸引。
极度诱人的食物香气让所有人都挪不开视线,但量只有第一次的三分之一。在用餐结束后,一张张脸上还是充满了饥饿。男主人含着微笑,视而不见地宣布本次晚宴的结束。
“我还没有吃饱呢。”
奥丽赫撅起嘴巴,很不乐意地嘀咕着。青年看了她一眼,被逗笑似的弯了弯眼睛。
微弱的联系在此刻就已经建立。在座人前后离开大厅,房门一关,梅森首先在脑子里画了张攻略图。
奥丽赫的房间是一楼,瑞克斯的房间在二楼,骑士会出现在哪里也已经知道了。感谢这座城堡的走廊是开放式设计,为了美观特意开了栏杆,下面能够看到进门时的候客等待厅。
九点钟一至,门外气息如约而至。梅森却没急着出去。
等到时间仅剩下两分钟时,他站在门口,循着一直维持的联系,熟能生巧地将奥丽赫关于真实的记忆推了上去。
几乎同时,站在门外的迷失者转身离开。她一下楼,梅森推门而出,暗红发丝迅速蔓延,转瞬隐藏进地毯里,迅速扩张到整座城堡范围。
青年直奔楼梯,在楼梯附近与刚结束巡逻,正准备去大厅的骑士撞上,不等后者反应,青年直接开口:“梅森少爷被黑雾污染马上就要死了,子爵大人怎么还没回来?”
这番我自己咒自己的粗暴话语效果惊人,罗纳德身体一震,忠心耿耿的骑士直接被这个消息惊醒。他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梅森只丢下一句“站在这里别动,拖住女主人。”,立刻转身冲向走廊另一头。
他将时间把握得极好。开放式长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白色承重立柱。梅森蹿到其中一根背后的死角里,并没有直接行动,在心里倒数起秒数。
十点整。
一楼长廊的某处发出开门声。梅森没有亲自去看,尽可能减少自己出现在迷失者视线中的可能性。全都依靠遍布长廊的发丝忠实地向他传递消息。
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出房门,去往大厅的方向。而另一边的女主人则从奥丽赫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向了楼梯……梅森屏住呼吸,在女主人上楼,被等待在楼梯口的骑士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间,红发青年精准异常地翻身跳了下去。
他抓住栏杆一口气滑到底,腰部用力硬生生在半空中将自己转了半圈,一系列动作干脆流畅,漂亮得像是最优秀的体操运动员。
紧绷肌肉在此刻爆发出强大的核心力量,抓紧栏杆底部的手指被当做支撑,青年用鞋底踩着走廊下方的天花板,半空悬停。
在确认没有被发现后,他才借力下跳。柔韧发丝顺势圈住身体以作安全绳,腰部半旋弓背如猫般丝滑落地,竭力将下冲的力道与声响降到最低。
接下来的动作毫无停滞,梅森直接蹿过奥丽赫的房间,看到房门开着,里面的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原地,眼神有些呆滞。
不过是刚刚的流程再来一遍,梅森配合血丝勾牵敲醒对方,转头直奔向一楼男女主人卧室的方向。十分相信聪明人的配合。
脑虫一旦恢复了清醒,智商立刻上线。青年一走。回过神的中年人揉了揉额头,拉住想要跟上去的奥丽赫:“我们去参加晚宴。”
“但他一个人很危险。”
奥丽赫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联系产生的影响让她十分担心奥雷乌斯的安全。兰博看着她的眼睛:“他应该找到什么线索了,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我们得替他拖住这里的主人。”
“跟我来,奥丽赫,我会完成你的愿望的。”
听到这句话,少女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笑颜。灯光下,她与兰博的眼瞳中同时浮现出无机质冷光,从中能够隐隐看出昆虫的复眼轮廓。
她对奥雷乌斯一点都没说谎。
在奥丽赫的记忆里,从妈妈生下她后,她们就一直在一起。
遭受污染的母体吃掉了丈夫,生下了许多后代,在她构造的污染区中,一个天生的血脉者诞生了。
奥丽赫一直生活在血池里,人类和怪物的鲜血养育她长大,也彻底损害了少女的神经。她变得古怪、自我、具有神经质的癖好。但这些对于血脉者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最大的麻烦是思维的退化。
她在逐渐转化为一只真正的虫子。而母亲也被人发现,不断清剿,最后甚至想要吃掉自己最优秀的后代补充能量。虫子可不讲感情,只有繁衍与生存的需要。
但在她准备行动的那一天,【母亲】被杀死了。
操控这场战斗的指挥官走进了血池里,抱起了半人半虫、浑身鲜血的小怪物。她大脑退化、耷拉着湿漉漉的翅膀。思维残缺,不会说话,完全不像个人类。
有人提议杀死她,但被男人制止了。他说,这个孩子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因为这句话,尽管被人排挤,被人敌视,被人嘲笑。女孩还是很努力地想融入人群,她喜欢甜食,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收养了她的男人。她真的非常努力、就像是被驯化的野兽,用狰狞的尸体、美味的鲜血与无数次【惊喜】来感谢男人。在最初,对方也曾深感头痛,但也是这个小怪物,给他上了最深的一课。
她私自跟着他来到现场,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在为了自己伤痕累累、即将变成真正怪物的小怪物面前,就算是冷酷的脑虫也哑然无声。
尚且年幼的怪物却完全不理解她会变成对方的敌人,她血淋淋地躺在地上,翅膀为了守护对方而断裂,却仍嘶哑尖锐地等待着夸奖,表达着担忧:“兰博、甜点、好吃、受伤痛不痛?”
虫子怎么会害怕死亡呢?退化的大脑又怎么去思考呢?她是个不健全的、支离破碎的怪物,满脑子只有杀戮与一点点稀薄的喜好。在这一刻,曾经的兰博意识到:眼前怪物所有单调的喜好,全都与自己有关。
是他将对方从血池里抱了上来,是他洗干净了她身上的血,决定教导她成为一个人。也是他抛弃了对方、厌恶了对方,才会让她为了自己迈向死亡。而这一切都是他——一个自大的脑虫造成的。
“……不要变异。”
他用力地抱住对方,偏执地贡献出自己全部的精神力,企图让对方的堕化停止。
在意识的尽头,他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微弱而顽固。中年人的嘴唇抖了抖,低声说:“活下来,我会给你做甜点,直到你厌烦为止。”
“我不会讨厌你的。我会成为你的父亲,也会成为你的母亲。我会是你的供养者,也会是你的监护人。就算疯疯癫癫的也没关系,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偏执古怪也没关系,我会变成你的大脑。”
“……别变异,奥丽赫。只要你想,我不会逼迫你去像人一样思考,我会为你思考出所有事情的答案。”
那双铅灰色的眼底亮起光辉,逐渐与对方的心跳声同步。伴随深层度链接,中年人的眼睛最终变成了蓝色,那是与女孩瞳孔一模一样的蓝。
这是脑虫一生只有一次,仅会与母虫建立的最高层次链接。其强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联系,变成了一种追逐的本能。他会分担对方的污染,因为对方的喜而喜、忧而忧。直到这具身体毁坏,无论发生了任何事,他们也不会分开。
所以只要一个人被唤醒,另一个人也同样会被唤醒。面对兰博的话,少女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脸上露出大大的、开心的笑容。
“好呀,那我们快走吧。”
事实上,她的脑子到现在还不太好。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奥丽赫高高兴兴地跟着执事,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去奔赴一场迷离恐怖的邀约。
她只需要做一个吃着甜点、开开心心的小公主,按着兰博的命令走就好了。
只要是他指引的方向,就是她胜利的目标。
而另一边。
唤醒两人的梅森抓紧时间一路狂奔,顺着长廊回到那扇镶嵌着宝石的大门前。他心里赞美马甲一万遍,多亏这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如果是他自己来跑这一遭,他早就秒跪了!
活化发丝最后一次向主人传递出各处动态,紧接着迅速收缩,退出对整座城堡的监控,化为几根细小发丝爬上青年的手腕,深深扎入皮肤里。
忽略掉发丝贪婪吸吮血液的刺痛,他直直看向门扉。
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监控了。如果有人来,进去的他就是瓮中捉鳖的鳖,还不如收回来当作武器。
铁锈色发丝吸足鲜血,呈现出一种妖异的光泽。它们比钢铁更坚硬,比蛛丝更柔韧。盘绕在主人周身,宠物般亲密无间。在红发青年伸手前,它们便已顺从心意,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门内密密麻麻的眼睛睁开,也向他看了过来。
第26章 吃我一跪!
在梅森踏入这座房间的瞬间,头顶的垂枝水晶吊灯骤然亮起。照在一双双眼睛里,晃起猩红的冷光。
模糊影像转瞬消失,快得像是错觉。青年环顾四周,黄金地板上铺着价值连城的紫色手织地毯,床榻如云、处处只透露出两字:有钱。
看了这么多,他已经对这座富贵的城堡有了一丝麻木,全心全意都在翻找地下室。
翻着翻着,梅森就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查看一个个柜子,里面放着各类衣服、华美的首饰、珍贵古老的书籍...无论那种都极其昂贵的物品上根本没人用过的痕迹,类别也大同小异,单调相似。
梅森转身撩开垂幔,宝石蓝色的床被上根本没有人躺过的痕迹。而随着时间推进,他能够感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其中有一双尤其恶毒阴狠。
青年置若罔闻,找了一圈总算在床下找到了突破口。他将地毯切开,露出其下紧锁的小门。一根发丝捅进锁孔,没花多大力气就将其拆开。
浓重的恶意隔着门扑面而来,他几乎听到了那些声音从空气中溢出,正期待着自己走下去。梅森这才感到一丝棘手。
“这下面有没有灯啊,房间里也不放个油灯,平时穿那么长的裙子,下去真的不会被绊倒吗。”
他打开小门,看着底下一望无际的黑暗叹息。吊灯的光芒灿烂夺目,却无法深入这黑暗分毫——
那是黑雾。
翻涌不息的黑雾充斥在地底,实质的黑暗拒绝着光明入侵,仅以窥伺的狰狞笑声期待入侵者的粉身碎骨。
青年没想太多,头发给了他一丝灵感,他咬破手指往自己的眼睛里滴了两滴血,心里念叨着“能够看清路就行了,能够看清路就行了...”
既然他能够强化其他人,怎么就不能强化自己呢?
思路打开,格局打开。当他将自己的身体看做一件可改造的武器时,梅森居然真的有了点感觉。
翻译过来就是“不够,再给点”。
他心痛地又挤了几滴,让原本就不富裕的血液库存雪上加霜。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双暗金色的眼瞳吸收着血色,逐渐构成毫无感情的兽瞳。它们犹如某种凝固的宝石,当梅森再次望向门内,果然看清了一层层台阶。
他循着台阶走下去。每走一步,耳边便响起一个人的呼吸声。仿佛有谁正跟在他背后,饥饿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门外的光早已被吞没。
铁锈色的发丝只有一根还环绕着他,剩余的不断在黑雾中穿梭。妖异的红刺穿一个个影子,击碎细微的惨叫。但很快又繁衍出新的影子,无形的灰烬如雨般落在黑暗里。
而青年的脚步仍旧很稳。
他走了二十七阶,二十七个人的呼吸声跟在他背后,整个地下室却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青年的眼睛在黑暗中莹莹反光,他迈下最后一阶台阶,眼前豁然开朗。这个地下室大得惊人,摆满了各类栩栩如生的人类雕像。到处残破不堪,与城堡的光鲜亮丽相比,显得越发肮脏。
梅森走过一个跪在地上的男性雕像。他脸上充满惊慌与哀求,就像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秒被定格在这里一样。太阳穴被刺穿的血液清晰可见。
他又走过一个仰躺在地上的女性雕像,她满脸泪痕,捂着肚子上的大洞,眼神却怨毒极了。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雕像。他们死法各异、姿势不同,唯有身上的怨恨如此强烈,只是站在这些雕像里,就让人觉得快要窒息了。
梅森一直走到雕像的尽头。这里只有一座雕像。他跪在地上,双手后绑,对着一个盒子摆出忏悔赎罪的姿势,浑身上下不知被捅了多少刀,血肉模糊。
这具雕像仰头张大嘴巴,痛苦让他的整个脸都扭曲起来。从他身边经过时,梅森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他低头看去,一个极淡的人形趴在地上,握住他的脚声音嘶哑:“去死吧...”
他认出了这是谁,不由挑了挑眉梢,轻飘飘地踩在了他的手背上,直接将人形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