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目睹他们一起进停车场, 连门卫都面露古怪。在电梯中清洁工也偷偷抬头看他们。人才刚到更衣室,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呢,赫内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让卡尔来行政大楼,到他办公室见他, 现在立刻马上。
卡尔说我们没吵架, 新闻是假的,人就在我旁边呢,和我一起来上班的。
赫内斯说那就你们一起来。
之前那么多乱哄哄的事, 一会儿球队在晚饭桌上吵架了卡尔不仅不劝还推波助澜,一会儿卡尔扔了不得了的话差点差点引起普法战争2017版,一会儿市场部开了什么直播老仁们全跑出来了……他都没把他单独叫办公室, 但这一会儿听说, 他都和穆勒在路边闹起来?
有一句话是小儿子大孙子, 老人家的命根子。这话虽然充满了封建意味, 但拜仁因为两个老头一执政就是几十年,正好是个有点微妙封建大家庭感觉的地方,所以依然是适用的。
拜仁青训出身的球员不少,但能在一线队待上超过两年还拿到位置的很少。
能拿到位置、还踢出名堂的, 也就85-90年生的这几个。
拉姆本来还行, 可从斯图加特龙场悟道两年回来后就不像个纯真小宝了,仿佛那种出去读了大学后回来就翅膀硬了的大儿子,过几年都敢直接朝贝肯鲍尔开火了, 还把贝皇真的喷得在家掉老珍珠还不了手, 那不是一般的可怕。
退役后拉姆也是直说不愿意回拜仁上班,而且点名了原因就是不要给俩老头当傀儡人打下手,然后直奔DFB去了。
他那个发展顾问的挂职都是挂在斯图加特身上。真是两年租借旅, 一生斯图情。
赫内斯表现得很大度,一方面是假装自己根本不需要拉姆这么野心勃勃的小子现在就来分权夺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是有点忌惮拉姆的,这家伙不管绝对能力在哪,相对能力反正比周围人高到不知哪里去。
他怕将来拉姆上位了不给他养老也就算了,别再给他找麻烦,像拿捏贝肯鲍尔一样拿捏他。
施魏因施泰格就一直都很完美了。他不像拉姆租借过,一天都没离开过家,一直在拜仁待着,从坐替补席开始就是赫内斯放手边盘的,真是正儿八经地亲手带大。施魏因施泰格的性格也好,小时候调皮,青年调皮,中年还调皮,但脑子聪明,从来不选错边、站错队,做人也宽宏,对队长位不争不抢,德拜队长位他都让给拉姆和卡尔了,极大地促进了团队安定。
巴西世界杯夺冠后,在那么狂欢混乱的情况下,施魏因施泰格不忘拉住卡尔——他在和波多尔斯基等人一起接受采访,他想到了赫内斯,他要感激赫内斯,他要让卡尔一同出镜。
赫内斯当时还在监狱服刑,狱卒向上级申请了希望可以特批和赫内斯看电视,他不想错过一生可能就一次的国家队进世界杯决赛的直播,但领导无情拒绝了。
于是在举国欢庆的时刻,他只能和狱卒隔着玻璃与栏杆面面相觑、激动不安,紧张到近乎手脚发麻,还在无知无觉地等待结果来临。
九十分钟,没有。
一百二十分钟,还是没有。
一定是踢点球大战了,赫内斯想。他的心脏狠狠沉下去,恐惧德国队用最悲惨的方式丢掉世界杯冠军。
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脑子里没有金钱、权力这一类事情了,他只在描摹和幻想施魏因施泰格、卡尔、拉姆和别的拜仁球员,那些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球员在场上的样子,不可自控地想到他们年轻时的样子,想到十八岁的施魏因施泰格坐在他身边都敢傻乎乎多动症发作扭来扭去说小话、试图逗他。
施魏因施泰格第一次被派上场时赫内斯终于忍不住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他加油,对方神采飞扬地回头看他,比划大拇指表示他一定能行,比赛结束后真像一头重量级小猪一样往他身上一挂,大声说主席我没让你失望吧?
赫内斯嫌弃地讲你离巴拉克差了三条街的水平。
施魏因施泰格嘻嘻哈哈地说,我不信,你肯定很满意,我看出来了!
他就也忍不住发笑,再踹他一脚:“给你得意上天了!”
手却忍不住掏口袋,有多少零钱全拿给他去,根本控制不住奖励的心。
十七岁的卡尔怕冷,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就把手往衣袖里缩,缩得赫内斯心烦,扭头骂替补席上球员不盖毯子是想冻出风湿病啊,看卡尔喜不自胜地赶紧把自己厚厚裹起来了,又忍不住想笑。
他甚至还记得卡尔第一次丢球,克洛泽进的,总是很会装小大人的家伙终于装不下去了,中场不知哭成了什么样,眼圈鼻子下巴全是红的,还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假装很镇定地又在场上加油了。
他对他们的记忆,比他自己的孩子都清晰得多。可一眨眼的功夫,扭头调皮笑的施魏因施泰格满头白发都长出来了,胶原蛋白也从脸上流走;忙不迭把自己裹成毛毯小粽子的小卡尔高大地站上球场,蹙着眉戴好袖标,在场上顶着汗顶着血顶着草屑,风里,雾里,雨里,雪里,盛夏烈阳里,一场又一场。
就在这样的时刻,施魏因施泰格和卡尔和他视频连线了。
他们是冠军,在全国狂欢,全世界都忘了他的情况下,两个现在被世界瞩目的冠军,他一手栽培的小孩没忘了他,他们感谢主席,说如果没有他的话,就不会有拜仁,不会有他们,不会有这个冠军。施魏因施泰格脸上带着伤,笑着祝他今天也快乐。
人就是这样,身居高位时的花团锦簇只是舒服快活,但并不一定动人。冰冷牢房里接到的一通电话,让赫内斯从狭窄的小床板上一下子坐了起来,而后捂着脸,泣不成声。
直到现在,施魏因施泰格都是赫内斯心中绝对的掌上明猪。前两年他在拜仁逐渐开始打不了首发,就铁了心想去曼联完成儿魔梦,本来就职业生涯末期了,能卖出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的身价都是世界杯冠军身份的加持,拜仁却连这一千五百万英镑都没用,仅收了曼联652万英镑,折合900万欧元,把他送到了曼联。
拜仁愿意自降转会费,就是为了让施魏因施泰格能在曼联拿高工资。
结果他在曼联的生涯不顺利,第一个赛季表现不好,赫内斯三天两头隔岸和英国媒体互骂,天不好地不好老特拉福德的顶棚不好,反正不许说猪不好。第二个赛季范加尔走了,穆里尼奥来了,对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俱乐部和主帅都很想把他清理掉。
欧洲杯结束后他悠哉放完假归队,这懒散态度让穆里尼奥更烦了,直接拿出了硬手段,把他下放到预备队去。
对于一个虽然没踢满比赛,但还是刚拿了欧洲杯冠军的巨星球员来说,这肯定是有点侮辱意味的。但这时候解除掉合同,他也没有下家好去,整一个尬住了,也只好还是在曼联继续加油。过了三个多月,才用自己的良好表现换来了“保释”机会,终于化身施魏因的救赎,从预备队劳改释放,回到一线队了。
但也就是进个18人大名单,踢首发是遥遥无期。
这给赫内斯心疼的,他刚从监狱里出来,一边忙着和鲁梅尼格斗,想收复江山,一边不忘天天起来检查曼彻斯特新闻,大骂曼联简像对待麻风病人一样对待小猪,他被你们害得都快得抑郁症原地退役了!然后又不断宣称小猪就应该美美放假养身体,在曼联拿足合同规定的最后一天钱,看看谁耗得过谁。
饶是英国媒体,都被赫内斯这种“太子爹”的疯劲给骂怕了,最后曼联情愿倒贴钱买断施魏因施泰格的合同,不敢再折腾这种娘家声量太大的主,终于在今夏好好把人送走了。
他今年转去芝加哥火焰过职业生涯最后一站,赫内斯就打起精神,说自己一定要再坚持三年。
他要替施魏因施泰格在安联办完盛大的退役赛才能安心退休。
赫内斯对卡尔的爱,就介于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中间。对方也是从没租借过一天,他亲自养的,品性更像前两个的优点集合体。
他在内心深处不断想过,卡尔是三个人最完美的一个,他想象不出一个更完美的拜仁球员了。卡尔的背景是纯粹的拜仁红,他的人生没有一天被别的俱乐部污染过,他像施魏因施泰格一样忠诚善良,但比他理性。他像拉姆一样敏锐聪明,富有领导力,但又比拉姆更温柔忠心。
但正因为卡尔是完美的,他和卡尔的关系反而是最不完美的。
他能感到卡尔在渐渐远离他,远离他们——他几乎不愿意在私生活里去主席们家中做客了,原本他几乎像家庭中一员的。
赫内斯对卡尔的偏爱、托举、庇护,不留余力;对他的差遣、利用、控制,也毫不留情。
在施魏因施泰格与卡尔之后,他感觉自己很难再与另一个球员有这么深的情感关系了,因为自从范加尔入队,拒绝他坐在替补席上干涉比赛开始,他也没再回到场边过。所有后来的球员都像是保姆带大的,他对他们没感情。
其实穆勒这个年纪,和卡尔就差了一岁多,应当也很受喜欢才对,但赫内斯更看好的是比他年纪小还早进队的克罗斯,心心念念想着没准这是卡尔二代,相比之下穆勒能光速踢出来都是让他有点意外的。
结果克罗斯和卡尔只能说天赋是一个量级的,性格却南辕北辙,12年欧冠后拒绝背锅,和拉不下脸的球队上下都开始离心离德,鲁梅尼格又趁着他蹲监狱的功夫,直接把他勉强算得上大孙子的这一个廉价发卖给皇马了。
赫内斯一想起来就:已黑化.jpg
他对穆勒的感情不上不下,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人的感情是有限的,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像爱猪卡一样爱穆勒了。现在把两个人一起喊了过来,他更在乎的其实也还是卡尔在想什么。穆勒同来,更多是照顾他的脸面和感情,彰显出他也是拜仁大家庭中最核心一份之一,赫内斯和卡尔说话不会隔开他。
“吵什么了?”赫内斯也不和他们兜圈子,直问了:“现在和好没?”
“电话里不就说和好了,先生。”卡尔叹气。
赫内斯桌子对面就一个椅子,他又去拖了一个给穆勒。
平时他往往会拖了椅子到侧面,坐赫内斯和第三人中间的,现在却和穆勒一起在他对面,像夹了个三角形一样。
他是真喜欢穆勒,帮他进队,帮他首发,每次穆勒地位不稳,全靠卡尔帮他无声回归。这样看着,又不像是他们俩闹了大矛盾。
赫内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他们,往背后靠道:“所以吵了什么?说来听听呢?”
“这是私事,主席。”穆勒笑道:“放过我吧。”
“私事怎么扯到曼努埃尔头上去的?我一早上起来,全是在读你们唇语的,十个人读十个不一样的,但反正里头扯着第三个人,这是跑不掉的。这就不算你们俩自己的事了,老实点说——托马斯,你先讲。曼努埃尔怎么得罪你了呢?”
诺伊尔的名字就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自然是他先讲。
赫内斯疑心是诺伊尔闹了快一整个月的门将教练事件让穆勒不快,而卡尔站队了诺伊尔,使得穆勒在冲着卡尔发脾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不好,他们三个算是更衣室的核心派,内部闹矛盾,卡尔还怎么镇得住更衣室?
他语调威严,面色严肃,穆勒不敢打哈哈,但真实理由又不可能说得出口。来的路上他以为主席只是搞劝和的,万万没想到是直接当堂跪下拷打问罪的节奏,顿时开始绞尽脑汁,试图找个能圆得过去的合理借口:
“首先,我和曼努埃尔当然没有矛盾,我可以向您保证……吵架里提到他是因为……”
“您干嘛非得问得这么明白,都说了是私事了。”卡尔翘着腿坐在椅子里,西装裤拉出的锋利折角仿佛都有点不耐烦,手指在拨弄桌子上的摆件——还是他不知哪年给赫内斯送的。他打断了穆勒的话,看向赫内斯,用谈公事的那种很坦荡的语气和他说:
“不想告诉您。”
换成以前,卡尔肯定是觉得事事都必须解释清、特别是牵扯到旁人的。
在赫内斯和鲁梅尼格面前,他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他所有的朋友都是业内人士,主要是拜仁的人员。他的家庭在他们面前也高度透明,妹妹生病,是赫内斯让沃尔法特联系介绍的朋友替莉拉治疗,正好就是琳达的导师;莉拉走了,葬礼都是鲁梅尼格主持操办的;妈妈常年住的医院也是赫内斯推荐和联系的,爸爸就因为帮赫内斯等人士逃税洗钱进的监狱,和他还是狱友呢。
有的时候说得再多,也许他们心里也还是有想法。有的时候哪怕不说,难道他们又能误会到哪里去?
现在,他虽然不至于和俩主席搞对抗,但在他们面前忽然也没那种“做个好孩子”的心气了。在想退役这件事上,鲁梅尼格是真的有点伤他,卡尔知道赫内斯的反应只会更差,不会更好。
但如果他不提退役,就单纯开摆呢?俩老头其实又忙着替他收拾。
这就等于是努力工作全是负反馈,随波逐流幸福降临。卡尔现在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子一样,想着以前我都那么懂事了,现在就叛逆一回,又怎么了呢。
他就作!作到高层气恼不堪地说不续就不续,你这个样子还不配继续当拜仁队长呢!——大概这种程度才好。
所以现在面对严肃追问的赫内斯,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理直气壮地犟嘴了:
“我们年轻人的事,您搞不懂的。反正和队里的事没关系。”
穆勒以为他是为了维护自己直接和主席硬刚了,怔怔的,都惊呆了。
赫内斯也惊呆了,卡尔这辈子就没像这样和他说过话。他气得脸一下子涨红了,猛地一拍桌子,仔细一想卡尔的话,又不知道从哪里喷,于是怒道:
“我搞不懂,那还不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和我聊了吗?以前我不懂?你们吵什么架、生什么气,我心里门清的!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上我家里去吃饭,哪里还和我沟通!你不好好关心队友,也不关心我这个老头子,还嫌我不懂了?”
他说着说着,甚至有点真情实感了,开始往后倒进椅子里,拿纸巾擦脸,就差像小孩子一样干嚎了。
要放在重国的苦情剧里,他估计可以立刻开始拍桌子嚎:“我这是什么命啊,辛苦了一辈子,养大几个不孝子。大儿子不继承家业,宁愿跑出去当赘婿,二儿子最宠他,却去英美连着留学,死活不回家,唯一懂事的三儿子都快三十了也忽然到叛逆期……苍天啊,我这是什么命啊……”
穆勒现在更呆了,忽然感觉自己在误入什么家庭伦理剧的现场。卡尔也完全没想到赫内斯给他整这一出,被对方仿佛带着委屈的豆豆眼一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上天啊,爱搞感情戏的鲁梅尼格破防和他吵架,爱吵架的赫内斯在这儿打感情牌!
卡尔深刻意识到了他之前是真的太老实了,完全缺乏单对单和两个主席交锋的经验,他们俩拿捏人的手段实在是太灵活多样了,哪里只有靠官威压人这一种方式。
他现下努力忍着狼狈和本能的愧疚惊慌说道:
“您干嘛学这样……”
要是施魏因施泰格在这儿,准要喊起来老头你都没哭,还擦什么眼泪,别擦了,脸都擦红了,别搁这儿乱演吓我们karli呢,但穆勒只能屏息凝神,不敢参与进他们的争论中。
他已隐约意识到了这其实完全是赫内斯和卡尔的事,把他叫上就是来当个人质形观众的。
因为众所周知,很多话私下里好说,有第三者在场时就必须谈得体面点。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卡尔先不体面了,赫内斯跟着就掀了桌。但两人在这儿一个演逆子,一个演苦情父,完全对着来,苦了穆勒头皮发麻。
他急速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得罪主席,又能帮到卡尔。
“你以为我是多管闲事吗?卡尔,我老了,更衣室全交在你的手上,你让我怎么能不紧张——”赫内斯一边擦不存在眼泪的脸,一边痛心疾首。
“你要是觉得我不好,就给别人去。”卡尔果断出击:“我不管了。”
赫内斯可不像鲁梅尼格那样,心里多少有点数的,这么一听,辩论才刚开始,卡尔都把终极杀手锏搬出来威胁他了。
何其狠心啊!
天哪,卡尔当了这么多年的甜心,拉姆走了,拉姆却又好像还没走,卡尔简直要变成新拉姆了!
以前拉姆会呛他、施魏因施泰格会调皮乱说话也就算了,卡尔从来不在这行列里啊,他是多么乖多么有礼貌多么敬爱长辈的好孩子呢?
他顿时痛苦地往后一栽,差点真的要哭嚎了:
“karli!你怎么能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你想气死我吗?就因为我问你事情,你不高兴,就要说这样的话?你让托马斯听听,你这像什么样子——”
穆勒赶紧打圆场:“卡尔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卡尔坚定地说:“都说了是私事,您又不信我,要我怎么办?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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