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上帝啊。
光是听着,穆勒脑子和心脏就好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他不敢想象卡尔万分之一的痛苦,身体就已本能地共他一同痛了起来。
伤在卡身,痛在娃心。
被单卡尔已厚厚地靠在穆勒肩膀上:“你不可以和他们站在一起说我,不然我就把你赶走。”
“我生气还来不及,怎么会呢?”穆勒为这个距离耳朵红了,心里又疼,想到卡尔每一个兴致不高沉默工作的日常,想到他漆黑的停车场里独自一人趴在车里痛哭的画面,那更是不得了了,脑子里浮现出无数小卡尔地里黄十八岁没爹娘、一入仁宫深似海赫鲁大爹是坏蛋的剧情,刚要抬起手试着搂住他,一低头忽然发现手里的糖果罐里多出了一只手。
从被子里伸出来的。
穆勒:……
“卡尔,我又没不给你吃!——”他哭笑不得地嚷嚷,但偷到糖的卡尔已非常雀跃地飘开了,整个背影仿佛都在撒花。
穆勒真服了,刚升腾起来的忧心被他搅和得一干二净。想着管他呢,拜仁离不开卡尔,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两个老头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和卡尔过不去,谁让这个事情是他们理亏在先。
恐怕是听到卡尔差点签合同了又毁掉了,他们火气会更大一点。
那不就是萨利倒霉了?真可怜,当三把手不容易啊……算了,不管了,天塌下来今天也是平安夜,是卡尔的生日,先高兴了再说。
就连续约这样的问题,让穆勒脑子一嗡的问题,他也不想在这时候拿给卡尔去问他。
应该是
穆勒一边想着,一边往汤里加小茴香,谁知道刚摆脱这事没多久,他就又听到卡尔在打电话说:
“菲利普,你平安夜不陪老婆孩子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毛病……我白天不回消息?那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跑了吗?我是那种没用的仁吗?我不是。你问我是不是吃火药了?我吃了一肚子雪,把你冻死。挂了,年后股东会再见。怎么了,百分之一的股权就不能去开会吗?有本事你把我开除掉。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管。”
“生病?我哪里生病啦?”卡尔用已经分不清前后腔的重度鼻音说:“我好得很,我还有糖吃呢。”
“来我家?你不许来。”他又蹭蹭蹭起来,把电话给穆勒:“告诉他我有仁陪,我没疯,我也没生病,不许他来。”
“菲利普,卡尔没事。”穆勒放下刀洗一下手,擦干净接过手机,转身靠着灶台,轻声说:“他是有点感冒了,说话和平时不一样,你别担心,我在这儿看着,明天应该就好了。”
拉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困扰:“托马斯?……平安夜呢,你怎么不回家。”
“被女朋友甩掉了。”穆勒情不自禁地无声笑了起来,拿手指头抠毛衣,直接硬是钻出了一个洞来:“卡尔收留我了,嘿嘿。”
其实他满脑子都是他们在看台上相遇的画面。
他又要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但这是没法和任何人说的。任何人都不会懂他的震撼和感动。他也不想要和别人说,只想自己泡进蜜糖水里,甜蜜地窒息而亡。
被子卡尔在他后面戳他:“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听?”
“你和琳达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的?真抱歉听到这消息。哎,那也应该回家和父母待在一起嘛。”
“他确实需要我啊,而且……我也不想走开,”穆勒声音更小地说:“没事的,你放心吧。”
“……”拉姆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挂了电话,不过几秒后穆勒就看到他给卡尔发了一连串的注意事项。
他不敢多看卡尔的私人信息的,实在是人眼读消息的速度太快,还没等他挪开视线,就已经飞速看到了许多内容,最后一句是别仗着生病就乱吃糖,牙会疼。
忽然感觉情况哪里不妙赶紧一转身的穆勒:……
正捧着糖果罐已经偷了满满两只手的卡尔:……
“你干嘛这么快就回头?”卡尔谴责他。
被没收了大半糖果的卡尔满脸不高兴地回到了沙发上。穆勒快把大餐做完了,那叫一个心累,只想着快一点,也许是因为肚子饿了没饭吃卡尔才想吃甜食补充能量的?但他又希望能背着卡尔把蛋糕做好,就哄他去看看礼物,自己背过身去在另一边给蛋糕做最后的装修。
做蛋糕宛如干建筑工程,一层蛋糕坯一层水果和奶油,抹腻子一样抹平,再一层蛋糕坯一层水果,抹腻子一样抹平……然后在外面继续抹上奶油做整体装修。
幸亏之前练过,不然他肯定完蛋了。
穆勒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停了手摘掉手套,擦一擦汗,再戴上手套继续。他做贼似的生怕卡尔看见,快弄好了就回头去看他,担心他又一声不吭地在作妖(划掉)在偷糖。
结果没有,卡尔好像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查看哪些人给他送了礼物,然后按他自己的习惯重新排列好。
穆勒松了口气,回头开始琢磨怎么给抹完腻子的蛋糕做精装修。谁知道就这么点功夫,卡尔又吓了他一大跳:
“乌尔里克,圣诞快乐。假期里的工作都推掉,我一个都不想干,我要放假。我可能会出去玩的,没有时间上班。”
“你要去哪,卡尔?”穆勒急得,差点把自己的精装修蛋糕给一下子拆除了,垫着脚尖探头问他:“去哪里?要办护照吗?你把我也带走。”
“我还没想好呢!”
卡尔把语音消息发完后,又把置顶状态改成休假中,消息无法回复。
虽然大部分消息都是在祝他圣诞快乐,生日快乐,可他也懒得一个个回啊!
连群发都懒得发。群发又要被人嘴不真挚,而且很多人一看卡尔客气地回了,就赶紧要顺杆子爬再发很多话,到时候再不回复反而会被嘴是死装冷漠,既然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讨好所有人的,他不如全都不搭理。
他可以让所有人都不高兴嘛!
这样大家收不到回复,和熟悉的人一对“哎,你收到卡尔的回复了吗?”“没呢,他说他有事”“我也看到了,那应该是真有事”“他的事肯定是大事,我可不乱问”,他反倒舒服了。
人确实是大多天生爱犯见的,承认这种现实和灵活运用这一准则是生活幸福的人必须掌握的技能。
像卡尔之前那样对自己有一套高标准的道德要求、结果把自己弄得很累,就完全没必要。
累到头来有什么用,没人开心,只有他自己不高兴。
他终于爽了,一把子把手机咕咚一下扔到不知道哪个沙发底下去了,伸了个懒腰,往前滚进了礼物堆里。
本该锋利的纸壳子也没能伤害到他,谁让他现在裹着被子呢!
卡尔简直有点爱上带着被子生活了!除了有点重,还有稍微有点短站起来就偶尔盖不住他的脚以外,简直是完美的。
他趴在盒子中间,抬头看圣诞树,不由得数了一会儿有多少星星,但很快就揉了揉眼睛,又觉得困了。他其实还有点冷,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点,但感觉手脚还是冰冰的,而且这种冷好像是从骨子里泛起来的,所以他本能地想睡觉了。
但就是在这时候,穆勒把客厅里灯关了大半。卡尔的房子虽然非常极简,一楼连房间都敲掉了两个,可非常大。
这一会儿灯关了,屋里也没完全暗下来,落地窗里透进来明亮的雪光,像皎洁的月光一样。
穆勒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端出了一个插着三根蜡烛的草莓蛋糕。
“Zum Geburtstag viel Glück, Zum Geburtstag viel Glück, Zum Geburtstag, lieber Karl, Zum Geburtstag viel Glück! ”
他有点跑调了,但声音又大,又爽朗。卡尔像个大幽灵一样趴在这一堆礼物盒子里,他也就把蛋糕端到了这里,轻轻放到了一个轻盈点的大盒子上面,开始一根一根点。
小小的咔嚓一声,火花冒出来,另一朵小小的花很快就挥舞着小手摇曳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隔着晃动的烛火,穆勒笑着趴到了盒子上,眼睛被映衬得微微闪光,温柔地小声说:
“生日快乐,卡尔。”
震撼和幸福感翻滚起的同一时刻,铺天盖地的委屈忽然也击穿了卡尔。如果没有人在站台上看着他就好了,如果没有人给他做蛋糕,替他唱生日歌就好了,那他一定可以做个无坚不摧的大人,他可以在风和雪的陪伴下孤独又安静地度过平安夜,掉下痛楚,就像平静地掉落一颗牙齿,吐出来拿在手里,放进盒子中,告诉自己又到了长大的时刻。
卡尔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可他现在就非常非常难过。
卡尔的生日总是断断续续地过着,三十年里,他有好好过过十五个就不错了。有谁为他做蛋糕更是像古早梦境中的事,能有人替他买一个都很好了,他上一次关于生日的美好记忆,也许还是施魏因施泰格为了等一个好吃的蛋糕带着一肩膀一脑壳的雪,开心地迈进他的小公寓。
那也是非常非常久以前的事了。
越长大真的就越孤单。
感到成长和感到委屈理论上来说好像是矛盾的,因为大家语境里的长大一般都是变成了一个对任何事都不再有幼稚执念、能一笑而过的人,但卡尔依然感到委屈。
他像变回了那个没有爸爸妈妈接放学的小孩子,抱着腿听老师打了好久好久的电话,被老师牵着手带去吃了晚餐,然后留在办公室中继续等待,最后爸妈托了人来接他时,他没有欢呼雀跃着跳起来高兴,而是趴在叔叔的肩头哭了起来。
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可有人来接他回家,有人替他做蛋糕,点上蜡烛,他还是这样这样地高兴,像有山,有海一样的委屈,冒出来,告诉他你也可以在觉得被抛弃时大哭一场,可以在生日时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自然会有人准备好一切。
卡尔给好多人做过好多次蛋糕,但从来没有人给他做过。
人家又不会,能买已是很用心,这还不够吗?
但被爱的感觉大概恰恰是旁人做了远超过“足够”的事。
“谢谢你……托马斯。”
“你喜欢吗?怎么哭了……”
“喜欢。”
卡尔警惕地抱住蛋糕:“给我了就不许拿回去了。”
穆勒原本是想给他递纸的,现在也只能锤着箱子缩回手:“冤枉啊!我没有!”
卡尔这才满足了,吸了吸鼻子,合上手掌许愿,他正要吹蜡烛,看到穆勒期待的目光,忽然想到这也不像他:
“你不想录像吗?”
穆勒愣了下:“不是不喜欢被拍的吗?”
越是私生活的场合,卡尔越是拒绝被拍摄,也不喜欢被放上社媒。
“再不喜欢,也被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满大街都贴着我的脸,我矫情什么。”卡尔又委屈地吸吸鼻子:“难道我让他们拍,不让你拍?我才没有,没有那么坏呢……”
穆勒:……
生怕卡尔委屈着委屈着真像小孩一样抱住腿哇呜一声,穆勒赶紧像窜天猴一样蹦了起来,去拿了手机来,高兴得像什么似的,做鬼脸逗卡尔看着镜头笑。
卡尔也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浅蓝的眼睛像流动着碎钻。
他很是配合地和穆勒说了一会儿话,讲了现在的情况,是哪年哪月哪天哪时,把蛋糕托起来展示,然后重新表演了一次许愿,最后才转向蛋糕,用力地吹了一下。
穆勒猴叫鼓掌,画面立刻一团乱抖。
不过也没关系了,他们已去重新开了灯,开始切蛋糕吃。穆勒超紧张地等卡尔点评,对方挖了一大少塞进嘴里,闭着眼品味了一番后无情地说:
“没我做的好吃。”
“嗷……”
穆勒沮丧地趴了下去。
但卡尔已喜笑颜开地把他的盘子拖了过来:“所以你的也给我!”
穆勒一下子也笑开了:“啊啊啊,你骗我!哪有这样的!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
他们俩吃了蛋糕又吃饭,卡尔平时吃得就不多,而且运动员们最看重的蛋白质和蔬菜不像碳水和纤维谷物,不怎么占肚子,一天分五到七餐吃的人都是有的。
日积月累的,饭量就小了。
他本来想一点要给穆勒面子,尽量多吃一点的,可每一样都尝过一轮就饱了。
“太多了……”卡尔很懊恼地在座位上蛄蛹——是的,他还带着他的被子呢,也多亏他吃饭细嚼慢咽像咽不下去似的,不然怎么着也得弄脏了——和穆勒试探:“我可能吃不下了。”
“我也吃不下了。”穆勒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痛苦道:“早知道蛋糕做小一点了,或者菜做少一点。”
卡尔也叹气,但比他真情实感多了:“哎,可恶的肚子!我的嘴巴可是还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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