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
克罗斯不知为什么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被枕头盖得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扯掉卡尔的凶器后,他眼睛都被捂红了点: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恨不得替你说话了,你雇我当你的新闻发言人吧,就是记得多聘几个保镖给我,我怕全世界一起把我砍了,不过我倒是不怕——就是你能做到吗?你只是在和我发脾气,发完了,明天又还是那副样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克罗斯逐渐紧张和紧绷起来。他想,不妙,他又把事情搞砸了。卡尔其实是强撑着精神和他说了一点点心里话,他为什么非要假装满不在乎、言语上简直粗暴地对待他呢?——明明他心里心疼得要死。
他好希望像个男人一样坐起来,坐到卡尔身边去,抱着他说不要难过,我永远支持你,可现实却是十年过去了他还像个小屁孩一样摔个屁|股墩在地上,而卡尔还是那么美丽和悲伤,在离他又近又远的地方,这样垂着眼睛看着他。
克罗斯把头低下去了,等着卡尔过一会儿轻轻和他说你走吧,然后他假装很生气实际上在心里哇哇大哭地走出门去,然后他们又好久地不说话,直到他忍不住给卡尔发:我讨厌你。
发出这样短信的时刻,克罗斯又何尝不讨厌自己。这是他唯一会讨厌自己的地方。
但他没等到轻轻的话语,只等到了两根有点凉,却又很快在他的脸上滚烫起来的手指。卡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俯身用大拇指和食指揉着他的脸,捉弄完抬起来,看着克罗斯呆呆的眼睛说:
“干嘛,不是你问我要你怎么办的吗?”
他又转移手腕,揪弄了一会儿克罗斯的头发,靠着软性塑型发胶的加持,把他打理得很成熟英俊的金毛硬是弄出了两个可爱的小犄角,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就要这个——头发给我玩玩。”
“你小时候我就想这样,但你那时候完全不给人碰,我好难过的——”
克罗斯这才反应过来,忽然脸像岩浆大爆炸似的,猛地握住了卡尔的手腕:“别,别捉弄我。”
“谁捉弄你了,好漂亮,是谁这么好看啊,原来是我们的托尼。”卡尔开始真诚地胡说八道:“不信等我弄完了,你去照镜子看看。”
克罗斯感觉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卡尔不管睁眼说什么胡话他都能情不自禁相信了,几分钟后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已破防到要拿冷水龙头冲自己,但他又从镜子里看到卡尔靠在墙上一边笑一边用温柔又感伤的、怀念过往的眼神看他的背影,他就又把手停下了。
卡尔好像总是更爱十五六岁的他,爱青春的旧影。
尽管克罗斯有时会觉得这真是够了,可看到对方这样带着点点光的眼神时,他又没办法了,就是没办法。
“算了,我回去再洗吧。”他走了过来,和卡尔说:“明天见。”
“……明天见。”
卡尔按着他的脖颈,轻柔蹭了蹭他右侧的眉骨,一如多年前。
“谢谢你,我会好起来的,托尼。”
“嘘。”克罗斯抱怨:“你现在就挺好的,我又不需要你装模作样。”
他就这么顶着通红的脸和两个猫耳朵出门了,房门关上后站在走廊里,他甚至一度感觉自己忘记了自己在哪,他是谁,他应该要干嘛,往哪里走,接着他才想到了他应该回自己房间洗漱睡觉。但是他一转弯吓得心脏都停了一刻:穆勒正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上,显然不是刚刚到这儿的。
“你吓到我了,托马斯。”克罗斯问他:“怎么了,要找卡尔吗?”
“……他没接电话。”
“我们刚刚在说话,他可能静音了,不过他现在没事,你放心好了。”
克罗斯想到他们今天晚上应该是闹了点矛盾,顿了顿到底追加了一句叮嘱:“你今晚先让他睡觉吧,他好累了。”
他顶着自己的头发,在穆勒的注视中,若无其事地告别走了。
比起场下的腥风血雨,比赛本身简直平淡到令人发指。
卡尔在刚开赛时还寄希望于能不北爱尔兰前锋会不会格外勇猛壮实,而且不怕踩踏他,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什么的呢,谁知道他们踢得比德国队还没斗志,真正把比赛弄成了友谊赛,对抗忙着微笑,摔倒忙着把人扶起来,赛后忙着合照换球衣,并勉励他们在世界杯中如果遇到英格兰的话一定要大杀特杀。
卡尔:……
对阵北爱尔兰的赛后发布会上,简直是一场媒体狂欢,因为勒夫和卡尔共同出席。
除了开场几个问题随便带过比赛外,剩下全是场外话题。
勒夫果然快被记者们的尖矛戳成筛子了,全是旧事重提问他为什么不征召拜仁球员的,而他也改口说成了只是正常的战术调整,在已经确定出线的情况下给更多年轻球员机会:
“比如萨内、哈弗茨、布兰特……这些球员还非常年轻,他们不一定能进入世界杯,也不一定不,只有提前给予他们在国家队中锻炼和融入的机会,我们在能为明年的比赛做最好的准备。”
“但国家队大名单之前已经相对稳定了,成绩也很好,是什么促使您格外希望变革呢?”
直播镜头极其意味深长地缩小焦段,把勒夫和勒夫身旁安静倾听的卡尔全囊括进去。
“……居安思危,我们确实在过去六年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但是别忘了,世界杯冠军成员已寥寥无几,欧洲杯冠军球员也大批退役……”
“我还以为,从世预赛开始,我们的阵容就已经是更新过的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现在,身体会停止生长头发和指甲吗?细胞会停止代谢吗?更新是永远正在进行中的,永远没有什么会永恒。”
“就连你身边的队长也一样吗?”
“就连我自己也一样。”
这一番对谈算是准备过的,进退有度,不凶不怂,而且亮出了身为国家队主帅的尊严,是绝不可能被舆论或身边地位过于稳固的队长所威胁的,大有一种“大不了大家闹个鱼死网破”的意思在里头。
采访轮到卡尔时,他照例低调,希望大家团结一心,全力备战世界杯。
放平时,这是他一贯的言论,但此刻勒夫亮了气势,卡尔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同样抬起架子来,仿佛服软了似的,不光是台下的记者奇怪,台上的勒夫本人都在心中略感困惑。
卡尔却是难得平静,他想着,拉姆的理想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责任和担当是另一回事,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作为国家队队长的最后一次赛前采访了,他希望说一些真心话,而不是精心雕琢过的潜台词无穷的政治发言。
他和台下的记者坦诚地谈论了拜仁球员征召问题:“仅仅从一两次世预赛的训练和比赛过程就去判定是一些落选的球员更好,还是被征召来的年轻球员更好,对他们双方都是不公平的。归根结底,我们主要还是得依靠联赛中的表现去判断。”
记者们眼睛亮了,键盘打起来了,会场内几乎无人声,勒夫也沉下了脸,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拜仁,是我个人,是某种固化的利益关系,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我无法改变。”
卡尔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稳稳抓住了每一个人的注意力:
“但我要说的是,每当穿上队服,低头看到徽章,我代表的就是德国国家队,是这支队伍的荣誉,从十二年前第一次被征召,到第一百五十场比赛,从未改变过。”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拜仁的球员,像你们刚刚提到的,确实在俱乐部中表现出色。我们踢出了好成绩,我们总是赢得德甲冠军,大家或许会说,拜仁球员因为俱乐部的光环享受了额外的福利,但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光环本身,本就是他们用汗水、血泪和牺牲赢得的?
——这是整个德国竞争最激烈的俱乐部,我见过无数天才球员获得了机会,有时我觉得他们的天资甚至超过我,超过很多伟大的球员,但他们无法留下,还是离开了。队伍中没有一个人的奖牌是他人赠与而来,因为集体的荣誉而否认许多拜仁球员的努力和能力,是非常不公的。”
台下已传来很多轻轻的吸气声,此番发言无疑可以视作对勒夫的公然不满,卡尔此前还从没干过这种事。但卡尔还没说话,他话锋一转:
“但是,国家队的选拔,确实不应该是全由俱乐部的成绩来决定的。国家队需要的,是最适合这个队伍,最能为国争光的球员,不论他来自拜仁还是其他任何一支球队,无论他来自德甲,还是外联赛,无论他年轻,还是年老。
我无法接受任何对拜仁球员在场上的付出和表现不公的傲慢的判断,但我也尊重任何一个在联赛中拼搏的对手。无论是谁,只要他能为德国队带来胜利,他就是我们需要的人。
而如何判断,决定权当然在主帅手中,任何人也都不该傲慢无礼地横加指责或试图干扰他的判断。”
这闹得是哪一出?
会场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刚刚提问的记者自己都磕绊了,寂静两秒后他才恍然想起来,继续组织语言道:
“但既然拜仁球员是最好的,那为什么不是最适合国家队的?这中间有什么误差?”
“我十七岁被征召入队时,所有人都说克林斯曼先生疯了,没人会说:‘带上卡尔,因为他是拜仁的球员,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大家说的是:‘这一定是黑幕,如果他不是拜仁球员,谁会征召一个这么年轻的球员?’,但事实如何呢?克林斯曼先生下决定时,看重的只是我的技术特点,即使我的经验与老牌球员不能比,可我有他需要的地方,我就可以上场比赛。国家队阵容是很难整合排列的,不是光看纸面条件就行。
女士们先生们,十几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夸赞我是克林斯曼先生最大的成功,但在当时,我是他最大的失败、冒险和丑闻。勒夫先生当时就坐在场边,是克林斯曼先生的助教,他亲眼见证、亲手帮助我从一个错误,变成一个成功的故事,变成一个队长。
像我一样的故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拥有主帅,我们就要支持他——团结而不是分裂,是成功永远的关键词,对于国家队尤其如此。”
“可是您的故事里偶然成分太多了,放在今天,很多时候可能显得很不公平……”
“是的,是不公平的。”
卡尔在寂静中说:
“放在当年被我替代掉的球员身上,是不公的。今日很多拜仁球员没能来到国家队,我从他们的角度看,也觉得非常不公。即使我们幻想公平、呼唤公平、祈祷公平,可人生依然是不公的,无论我们试图找到什么样的办法,都不会有绝对的公平存在。
牺牲这些公平,我们为了获得的是更伟大的利益,实现更伟大的目标。
跨越这种不公,国徽正在我们的胸前、我们的头顶,在这张桌子的正前方展开,国家队不光是获得荣誉的地方,也是牺牲和奉献的地方,来到场上是牺牲,没有来到场上也是牺牲。我们不要只记得在这里奋斗的人,也要时刻记住,还有许许多多同样优秀的球员,为了战术和团队,为了这一切,失去了他们为国争光的机会。
他们一定比场上的球员更差吗?不。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被选中的球员不光要感到高兴得意,更应该想想自己身上的责任。
如果大家忘记这种牺牲和崇高,而把国家队当成一块可切割的牛排,瓜分利益的场所,那么我无法想象,怀揣着这样的目的,我们怎么才能实现团结,怎么才能在场上顽强拼搏奋斗。如果被征召在你们的心里,在群众的心里,只意味着巨大的甜头,意味着曝光、广告商、胜利、荣誉,那么辛苦、伤病、默默无闻的奋斗、因为国家队比赛而夭折的俱乐部事业,都由谁来承担呢?”
“您和拉姆会面时都聊了些什么?很多人质疑您破坏规矩深夜外出的行为,并怀疑作为国家队队长和DFB官员私下会面并不妥当,也许会给主帅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才过去三个多月,你们就忘记了,在身为DFB的官员前,他也是德国队的队长,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他在这里奋斗了整整137场比赛,论多年如一日的奉献和忠诚,没有谁能和他相比,哪怕是我。上任官员不意味着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出于私利。而我深夜离开,是……”
卡尔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某种指导,在引领他。
是了,被狗仔拍两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哪有在此时此刻,他已经像发疯一样说了一大堆根本不能说的话的现在,自爆卡车。
人生何处无路,聚光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
只是就像克罗斯说的那样,他从来都不敢坦露真实的自己。
可现在,不管是为了退役,还是因为感觉太没意思了,感觉自己这充满矫饰的生活太没意思了,他都不想再装了。
哪怕就现在,坦诚一次呢?反正他已经坦诚太多了。
在一片哗然中,他坚定地说:“是我自己违反规定,深夜外出喝酒,菲利普被告知了这个事,就去劝我回来——所以这完全是个意外,根本没有深夜会面,更无密谋,只是我犯了错,他很辛苦地帮助了我。”
勒夫都在他旁边见鬼似的一个大扭头,瞳孔地震了!!!
“这,这不可能!”记者们失声尖叫:“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也许是因为我太累了。”卡尔都有点恍惚了,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太累了,仅此而已。”
说出口了,卡尔忽然有种大厦坍塌、但顶光也照了进来的虚脱感。他平静地坐着,等待现场大乱,等待斥责、电话短信和邮件向潮水般涌来,第一个该崩溃的就是他的经纪人乌尔里克。
虽然过程失控了一些,但这又何尝不算是向着目标迈进了一步?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现场过了几秒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泣,而后有个记者仿佛忘了自己在工作,喊了起来:
“我不敢相信这糟糕的像逼供一样的问询!他太辛苦了,太辛苦了!”
卡尔:……
?
哈?
这一场发布会开完,已经不是头条爆炸那么简单了。卡尔用颤抖的手点开手机时,赫然发现德区第三热搜是:#拉卡惊天兄弟情
第二是:#卡尔发布会身心俱疲
第一是:#救救卡尔!
这个只在援助非洲的项目上见过的tag格式让他立刻两眼一黑。
点进去,最高的帖子转发量已破十万,是呼吁全德国球迷都联合起来,不许再天天搞分裂了,主帅勒夫敢搞,就把勒夫抗议下课。球员们敢搞,就把他们mua醒。名宿们呱呱呱地敢搞,就去社媒下面哗啦啦冲了他们。
总之,团结起来迎战世界杯,不要再让卡尔为难和疲倦!不要让队长夹缝生存难做人!不要让队伍在胜利后分崩离析毁于一旦!
连从来不说苦的队长都掩面讲太累了,近乎哭泣,这日子还是人能过的吗?大家天天都在搞什么啊?
最后,千万不要让卡尔感觉太累了,太难过了,他一个不高兴和想不开,被拉姆给传染了退役病毒,忽然说自己想离开该怎么办?
球迷们的评价就是拉姆和卡尔情比金坚,真是太感人了,但建议不要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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