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基米希看不惯卡尔还没说话,大家就吵了起来,很积极地模仿他、捍卫他:“都够了,真以为自己踢得有多好?如果每个人都少说点抱怨,多跑两步,多抢一下,就不会丢第二个球!”
诺伊尔听了都想翻白眼了:“你还知道要多抢两步?”
可怜的J罗在边路踢得也像吃屎一样,但他连别人是不是在骂他都分不清,只是缩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抠手。
只是想赢球却不得不忍受更衣室闹剧的莱万路过他时巨不爽地撞过去,尽管感觉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但显然无耐心查看。
J罗的手顿时被撞散了,差点自己撕掉自己指尖一层皮,惊得浑身一抖,但一抬头,莱万的背影毫无迟疑,他又不敢站起来和对方嚷嚷——而且也嚷不明白!这一瞬他脑子里最大的问题是手指皮怎么说?完全没头绪。
他只好更委屈地缩回来,抱着胳膊,连手也不敢抠了。
安切洛蒂让穆勒先坐回去,喊安静,但这该死的屋里安静不下来!直到上厕所回来的卡尔砰地一声甩上大门。
“都吵什么,昨晚已经给你们机会吵完了,还嫌不够吗?全都坐下,我们还有11分钟,从现在开始,一点时间都不要浪费——弗兰克,别冲我挑眉毛,你要再大闹一次,彻底毁掉这场比赛吗?阿尔杨,合上嘴巴,你才替补四十五分钟而已,不要搞得像被踢出大名单了一样幼稚!曼努,丢什么瓶子?你是丢了两个球,但我可没对不起你,你的教练问题也和这场比赛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昨晚卡尔更多是强硬处理了场面,算不上怎么发火,这一会儿才是真的发火了。
他发火的体现就是会毫不留情地就事论事进行大点名,点到再也没人反对为止。
一方面是他确实烦得想像打地鼠一样把这些聒噪男全挨个打一遍,另一方面则是昨日他已开悟出新的坏队长路线。
长桌吵架这个事的前前后后,都让他深刻地反思了自己,为什么学巴拉克却只是起到反效果呢?显然是因为他只学了外壳,没学到精神。
很多被讨厌、结局潦草的队长其实经常人品还算端正、没什么手腕的,就是因为没手腕才被讨厌,又能被随意丢弃,变成宫斗的失败品。
没手腕或者说没耍好手腕的一个关键特点就是自尊心特别强烈,为所欲为地表达自己,天然傲慢,作风严厉又强硬,严于律己严以待人,最好还有点个人英雄主义。
卡尔觉得巴拉克和卡恩都是这类型的队长,只不过卡恩好歹有拜仁做他安稳的后盾,巴拉克就没这么好运了。
因为搞个人英雄主义,所以从来没有真正把希望放到队友身上,也从来没有真正把尊重放到队友身上,对他们的要求经常是那句最经典的:“你就不能不犯这么弱智的错吗?”
是的,在这类坏队长的心里,周围大部分的队友都是无所谓的工兵,从不指望他们带飞自己,只希望他们不拖后腿。
他们时时刻刻活在“孤胆英雄”“全队最后一个真男人”的片场里。
NPC当得不好的就会让他们很愤怒。
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和大部分队友建立真正的信任和亲密关系的,这样的性格在集体项目里当球队队长,那真是当吧,一当一个不吱声。等到他们自己也老了,伤了,病了,状态下滑了,根本没人支持他们,而是带着恶意和“报仇了”的畅快,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你就不能不犯这么弱智的错吗?”
建立在“能力强大”这一单一属性之上的统治是最脆弱的。
卡尔现在就是要让自己的统治变得脆弱起来,什么冷脸装酷哥,那都是表面的,他不用搞了,他要搞点内在的!
这才是真正的既不影响成绩,又逐渐脱离整个更衣室。
当最大牌的球星和最潇洒的队长,都不影响已经被全队默默讨厌。
他要和队友真正地离心离德!让他们只是委屈地服从于他的霸道统治,但实际上离开他开心得要命。
卡尔又豁然开朗了。
而且这么操作对他的身心健康真是充满了好处啊。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退役是个光明的未来,而向着光明未来的路都是越走越宽的,越走越好的,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就不要怕过程中的小小挫折!
卡尔又双叒叕开悟了。
上一次卡尔这样生气还是慈善赛,再上一次连穆勒都已记不清了,可能得追溯到两三年前。
更衣室里很多人则是根本没见过他这样,直接吓得都快找不到鼻孔在哪,吸气都停了。
只有基米希紧紧握着拳头看他,眼更亮,脸更红了。
在这一片寂静里,卡尔一扭头看到穆勒还呆站在战术板旁边,挑起眉头:
“托马斯,这更衣室大到你迷路了吗?我要把你送回座位上吗?”
老天,连穆勒都没放过!
外贝外都低下头老实了。
“谢谢你们,先生们,原来你们的嘴巴是可以合上的。”
卡尔猛地把目光又转向了安切洛蒂,后者下意识地浑身一僵。
卡尔也没放过他:
“我相信您也看出来了,像上半场这么踢肯定不行,怎么调整呢?都听您的。”
这话是直接把必须调整给定性了,给主帅只留了脸面,没留继续倔强的余地。
队长今日谁也不帮,只要求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干好自己该干的事,废话不许吱一声。
队友们更安静了,默默感受着卡尔极其镇定自若地回到了他位于正中间的座位上。
站在墙边的几个助教都一同沉默了。
他们像得到了指令,又一起沉默着看向安切洛蒂。
安切洛蒂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用力挥手,把代表球员的红色磁吸小铁块在战术板上挪得砰砰作响,声音沉稳有力:
“不可否认的是,上半场我们的表现很不理想,但比赛还没有结束,哪怕这一场比赛失败了,也不是什么绝境。索□□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们不妨踢得大胆一些,彻底调整一下。”
他的手指拿起两个小红球,分别放到左右路。
“外贝外、罗本,你们都上去。”
第一句话一出,本来还在龇牙咧嘴的罗贝外组合那是忽然就温良了。
罗本也不烦躁地抠鞋带了,利索地一下子就把袜子提了起来,把脚放到地板上去,后背挺得板板正正了。
外贝外甚至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虽然他已经折腾了这么久,可就是因为他已折腾了这么久,所以安切洛蒂忽然这样调整了,他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真的吗?”
“我是个专业的主教练,弗兰克,你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我昨天就说了,我不用你,不是因为你想象中的什么私下交涉,而是因为我暂时用不上你——而现在,我觉得你上场会更好,所以当然愿意给你机会。你难道不相信自己是合适的人选吗?”
“哈!”外贝外几乎要现在就蹦起来,出去热身了:“等着瞧吧!”
安切洛蒂接着把刚刚被挤走的两个小圆球,一个挪到罗贝外中间,一个挪回中场:
“托马斯,你回中路去。哈梅斯,你去。托利索,蒂亚戈,你们俩下来。”
角落里的翻译忽然发出细细小小的西语,说完就又停住了。
J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泪流满面——
我勒个青天大老头呀!
哎呦,真是谢天谢地了!
最后,代表莱万的小圆球被推到了最前面。
好几个球员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舒爽的叹气。
尽管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卡尔已自动翻译出了台词:
“他爹的,老胖登,这么能折腾!”
“早这样不就完了嘛!”
是的,环绕式宫斗一圈后,安切洛蒂最终还是把阵容恢复成了很经典的4231。
从十年前的范加尔时代起,拜仁就一直非常擅长这套阵型,可以说是千禧年后新生成的DNA。
而去年的所有常驻主力球员,除了退役的拉姆和阿隆索分别被阿拉巴与马丁内斯替代,其余所有人都再次回到了首发名单。
在经历了这一场漫长的权力斗争、战术试验和内部对抗之后,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但这就是更衣室政治的微妙之处,在这个点之前,是一个失权的不满的主帅,一群不听话的球员,和一心回味前任、对现任不予支持的高层。
现在重新回到这儿,是手握尊重的主帅脚踏实地地做出了让步和调整,是大闹天宫的球员终于用服从和尊重换回了首发名额,是态度松动的高层终于用支持打动了主帅、让他愿意配合他们的期待。
是一个夏日试图放下责任,却的队长,通过强势的介入和引导,把一切带回了正轨。
卡尔感觉自己的胜利十分荒诞——斗争就是这样一种原地踏步的消耗,废了那么那么多的力气,人们才终于又回到新的平衡中来,一切看起来仿佛都没变,终于皆大欢喜,大家一致认同还是保持这样最好,但中间全是无用的损耗,全是代价。
生活仅仅是停留在原地,都要克服巨大巨大的阻力,更不要说试图向前发展些什么了。
他越擅长这种宫斗游戏,就越觉得虚无和痛苦。
但他不能逃避,这就是他逃避的后果,他站在天平上,举足轻重,必须时刻注意移动来维系平衡,一个有分量的人只要存在着,就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责任,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无法逃离的困境。
幸好他醒悟得够早,更衣室还是被拨回该有的样子了。
从这个角度想,卡尔又会感激于自己擅长宫斗游戏。无论如何,这是一种能力,就像能钻火,能做饭,能盖房子一样,人类想要活在社会上,想要做成自己想要的事,就总是需要有一些能力的,拥有能力不是坏事情。
他站起身,哪怕想到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如果卡瓦尼是个好心人的话——他都没什么煽情的欲望了,而是要学习新思想,贯彻新人设:
“我想现在我们是真的没有任何借口可言了,但我不关心你们是否还有别的想法,先生们,我也不在乎。我唯一想说的只有,输掉比赛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任何愚蠢的错误都不会被同情,千千万万的人会嘲笑我们的失败,说到底,踢球是为自己负责,为团队负责,不要觉得好像谁欠了谁。”
“我是来竞争,来赢下这场该死的比赛,不是来丢人现眼、当别人的下酒菜的!你们呢?”
全队大声喊:“和你一样!”
卡尔一挥手:“出发吧!要热身的先跑!”
他上半场球衣脏了,换衣服后袖标得重新戴,但本该负责此事的诺伊尔却在假装闹脾气。
卡尔哼了一声踢了踢他的腿,诺伊尔就把脸扭到另一边去,满脸写着“速来哄我”。
坏队长卡尔才不要惯着他,直接一把抓住了胡梅尔斯,把袖标丢到他怀里。胡梅尔斯愣了愣,看了下诺伊尔,又看了下他,尽管还没反应过来,但卡尔不耐烦的神色让他的手比脑子快,已抬了起来。
诺伊尔一把抢了过去。
“你先出去吧,马茨,我来。”
他再自然不过地说。
卡尔也就不再管胡梅尔斯,不管他是走开还是没走开,转而借着诺伊尔低头给他戴袖标的动作揪住他的头发:“不是在和我生气吗?”
“生气归生气,这是我们俩的事,你干嘛给他?”
诺伊尔用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看他,一点也不遮挡自己心中的挑衅和亲热,愤怒与爱火:
“我永远不会是你的造反派,卡尔,但如果真有那一天到来,我肯定会非常开心。”
他温热的手掌在卡尔的手臂上环绕。
放一万个心吧,不用你推翻,我自己就想跑!
这让卡尔毫无畏惧,反而揪得更用力了,很是无情地薅了他一把后才放开:“再像上半场那么随便丢球,你下辈子再想队长的事吧。”
他一把捞起诺伊尔放在位置上的手套,转身丢给他,扶着门框冲自己的副队十足挑衅、偏又微笑着歪了歪脑袋。
诺伊尔感觉卡尔在某些时刻真的是非常擅长让人血气冲头。
在有些时刻有多无法自控、情感泛滥地怜爱他,因为他一点泛红的眼角、落寞的神情就恨不得跪下来亲吻,恨不得拆掉骨头为他做全世界最乖顺的玩偶熊,在这样的时刻诺伊尔就有多恨不得按住他和他扭打,把他的嘴唇咬流血,在更衣室里就开?,水漫金山,让他永远强大、永远可恶的小队长痛哭失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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