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nnay
许岩又笑了:“这名字,别太夸张!”
看着身后的张睿琦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小块试吃,他也跟着拿了一块。小点心入口的瞬间,许岩觉得这味道很奇特:先是一阵浓郁的甜香,随后,微弱的辣味在口腔扩展开来。最后,辣味淡去,回归成一股同样充满草本植物气息的清新香气。
只不过比起苦瓜饼,这香气更加醇厚,更加温暖。
许岩的余光瞥向身旁的张睿琦,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低头细细品着点心,嘴角还沾了一些撒在盘子上、用做点缀的糖霜。
不知为何,许岩忽然觉得心头一热:眼前这个熟悉的饭搭子,怎么多了一分让人心动的柔美?!
张睿琦长得温婉可人,学校里也有男生追她,这是许岩早就知道的事情。可他却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她那么可爱,那么容易让人生出一股保护欲。
那一刻的许岩怔在原地,内心忽然涌起的种种情绪,让他不知所措起来。就连自己这位女性好兄弟脸上那一抹白色、显得有些滑稽的糖霜,都变得十分可爱起来。
大概是注意到了许岩的目光,刚把小点心咽下嘴里的张睿琦,疑惑地抬头问他:“什么事?”
这抬头询问的眼神,都让许岩心中的情绪更加复杂。
我去,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慌乱的掩饰道:“没有,你,你嘴角沾了糖霜,我想等你吃完再,再提醒一下你的。”他说话有些结巴。
说完,他匆忙转过身,好像要查看下一个摊位的特色美食。但许岩清楚,自己的脸微微发烫。
再次看向张睿琦,许岩有些“绝望”:自己大概是……沦陷了吧。
张睿琦走向了下一个摊位,兴奋地尝起了下一个摊位的点心,可许岩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仿佛粘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而那情意果点心甜甜的余味还在他嘴里,久久不能散去。
第297章
张睿琦已经被现场丰富多彩的美食彻底勾起了馋虫,眼里闪烁着对美食的渴望。
而许岩则心情复杂,他还在思索,自己心里那种奇怪的悸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继续一个一个摊点地向前逛,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许岩、张睿琦!你们也来了?”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张睿琦猛地一回头,却不防和身后的许岩撞了个满怀。她的心里有一点开心,但却习惯了不表露出来,而许岩可不行了,脸直接红成了个大柿子。
一回头,他们看到了10班著名的“开心果”顾凯兴,正兴奋地朝他们挥手。
顾凯兴身后不远处,穿着工作服的林鹰还在一个摊位上尽职尽责地和顾客们推荐着美食,偶尔又和身旁的摊主滔滔不绝地聊天。
遇见另一个同学,两人有些尴尬,也有些激动地朝顾凯兴走去。
顾凯兴表示,他刚才就看见他们俩了,只不过见到两人在“心意味道”摊点上品尝那些甜品,不太好意思打搅他们。
许岩的脸更红了,便听顾凯兴继续调侃:“你们吃了那‘缘分糖’吗?听说吃了这糖的,还能送姻缘呢!”
张睿琦心里有些兴奋,但脸上依然没有表现出来。她强装镇定,假装有些反感地朝顾凯兴撇撇嘴,让他别说了。
顾凯兴挤眉弄眼,却也不再说下去。
接受了专业相声训练的他也明白,相声演员可以适当调侃观众,但也需要有眼力见。如果被调侃的人表现出了明确的反感,不想让你再说下去了,就适时住嘴,免得人家面子挂不住。
放在古时候,没有眼力见的相声演员走在回家的路上,可是要被人打的。
顾凯兴又把话题转到林鹰身上,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指向不远处摊位上忙活着的林鹰:“他简直是个推介会的活招牌,走到哪儿,一些懂行的食客就跟到哪儿!摊主们都巴不得他去他们的摊位上‘点石成金’呢,他推荐一款食品,销量就翻好几倍,走哪儿哪儿的人气爆棚!我也一直跟着他,吃得肚子都胀了一圈,那些食客和摊主看到他就围上去,我都在考虑是不是得给他配个保镖了!”
顾凯兴的贫嘴大家也都见识过,许岩和张睿琦丝毫不感到意外。听他说得那么神奇,他们也不管前方拥挤了,凑到离林鹰最近的那个摊位附近。
林鹰目前所处的摊位,主打食材是和他们刚才与咖啡和巧克力蛋糕一起品尝过的苦果饼有些类似的一种主食。
这饼的颜色比苦果饼更加鲜绿,摊主还把它们用心切成了大小不同的形状,但无论大小,几乎都是完美的圆形。
林鹰透过耳麦向周围群众询问:“大家有尝过刘师傅摊上的酸豆饼吗?尝过的朋友来说说体会吧!”
张睿琦回过头去,和站在她身后的顾凯兴、许岩吐槽道:“还真没看出来,林鹰在摊子前面介绍、和围观群众互动的样子,像极了电视购物的导购!”
当然,近些年改叫“直播带货的主播”了。
许岩听完,默然不语。他还在在心里琢磨着突然生发出的那些奇怪心思。
顾凯兴就大方多了,笑道:“就是!平时在学校里,我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没想到,他在这种场合竟然是这么开朗的一个人,为父真是长了眼了!”
自从高一开学,林鹰和顾凯兴的“父子梗”就在10班广为流传。
和有相声演员才能的顾凯兴相比,林鹰的嘴皮子实在算不上灵活。高一刚开始那会儿,两人斗嘴还斗得停不下来,可是一个学期下来,自知永远也斗不过顾凯兴的林鹰放弃了斗嘴。
反正,被喊儿子就被喊儿子吧,如果靠喊同桌爸爸,就能让他开心到请自己吃饭,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顾凯兴也没想,林鹰居然会玩真的!可是人家都喊自己爹了,不偶尔请他吃几顿饭,好像的确不像个合格的爹。
直到几个月前,顾凯兴才得以解脱。当林鹰再一次管顾凯兴叫爹,并让他请自己在食堂吃饭时,顾凯兴表示:“儿啊,你已经满十八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你已经到了有能力孝敬为父的年纪了……”
这一番话下来,总算断了林鹰靠厚颜无耻地喊爹骗午饭的行径。
张睿琦白了顾凯兴一眼,心里想:好笑是挺好笑的,但你们男生怎么这么幼稚?还是我心仪的小许比较沉稳,有股书生气。
摊位前的林鹰话音刚落,围观人群中就有位大叔大喊道:“酸豆饼啊,吃过了!又酸又涩,还硬的硌牙,一点都不好吃!”
人群中一阵哄笑。
许岩有些不甘心:毕竟是自己班的同学,向台下群众介绍特色美食,却遭到宣讲对象的冷遇。本来就是免费试吃,吃不好了还骂厨子,许岩心里忿忿。
他把双手盖到嘴前,拱起一个弧度,学着体育场里喝倒彩的人一样,发出了响亮的嘘声。
张睿琦直接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翻了个白眼。人呢,真不能夸,哪怕是一脸文弱书生样的许岩。
看来所有男生都很幼稚!
一旁的顾凯兴却好像胸有成竹得很:“哎呀,急什么,接着往下看!我同桌,不,我儿子可是能在这美食推荐会上点石成金的神人,他不会让人失望的!”
只听林鹰又换了一副仿佛儿童节目主持人的口吻:“哎,这位朋友这可就说错了,您觉得酸豆饼又酸又涩还硌牙,是您没掌握吃品尝它最合适的方法。我再问问现场的朋友,有没有尝过隔壁这家摊位的蜂蜜羊奶茶?”
摊位旁的一位大婶接茬道:“喝过了喝过了!那蜂蜜,齁甜齁甜的,还一股羊膻味儿!你别说,倒是货真价实,喝一口就知道的确是羊奶茶!”
周围人又是哄笑一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岩纳闷了,刚因为酸豆饼好不好吃的问题被嘲笑了一番,还不过瘾,还要去那大婶面前故意提一嘴蜂蜜羊奶茶,再挨一顿嘲笑吗?
这么想的远不止许岩一个人,又有围观群众喊道:“别转移话题,刚才说我们没找到酸豆饼的正确吃法,你倒是告诉我们呀。”
林鹰不慌不忙,继续说:“虽然这位大哥说,酸豆饼又酸又涩还硌牙,这位大姐又说,蜂蜜羊奶茶的蜂蜜太甜,还有一股羊膻味。可是,当你将这两者结合起来时,却发现它们的缺点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少数民族人民在早年间困苦的生活中迸发出的无尽生命力!像我这样,一口酸豆饼,一口蜂蜜羊奶茶,感觉好极了……”
好嘛,用味道折服不了人,就开始上价值观是吧?
无论是抱怨酸豆饼硌牙的大叔,还是说蜂蜜羊奶茶有一股羊膻味的大婶,都很不屑一顾地看着身旁一些年轻人。
他们在林鹰话语的感召下,竟然开始向酸豆饼摊位走去,似乎想尝试一下林鹰所说的独特吃法。到底还是孩子,天真得很,思政课老师说什么就信什么,还给带到美食推介会来了!
我们活了几十年,这种令人乏味的宣传方式,谁还没见过呢?年纪较长的围观者心想。
刚才一名带头哄笑的年轻人,看起来是个大学生模样,斜挎着一台一看就不便宜的相机,想必是来这美食推介会上拍照的摄影爱好者。
他拿了一块酸豆饼,又去隔壁摊位要了小半杯羊奶茶,搭配在一起吃喝。
身旁的小伙伴都好奇地盯着他的反应。他略一思索,却发现自己早已词穷,根本说不出话来。
憋了半天,只见他眼神都比刚才清亮了许多,只憋出四个字:“好吃,好喝。”
“你这孩子,不会是这些摊主的托儿吧?”一个大叔怀疑地问。
摄影爱好者还在兀自回味,他身边的同龄小伙伴们不服气了:“你怎么瞎指控人呢?我们是省师大的学生,不是托!”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托,这些小伙伴也纷纷搭配起酸豆饼和羊奶茶。
其中一个女生的语言组织能力更强,吃完后,她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酸豆饼的酸味和羊奶茶的甜中和在一起,变成了一股奇妙的酸甜相宜的味道,有点像……浆果。闻一闻,这羊奶茶的确有股膻味,可是和酸豆饼搭配在一起,无论是奶茶的膻味还是酸豆饼的苦涩,都好像消失不见了,融合成一股我也描述不出的口味。不过,这口味并不难吃——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多好吃,就是……很新鲜,很特别!”
另一个女生也道:“没错,酸豆饼和羊奶茶,我们几个刚才都分别尝过,真的就像大叔大婶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好吃。可是两者结合在一起,就发生了奇妙的质变,酸甜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这些孩子,真是的,仗着你们有文化遣词造句能力强,就在那儿巴拉巴拉的说。我还真不信了,两样那么难吃的东西结合在一起能跟变魔法似的?”大婶一边嘀咕着,一边也学起他们的样子,左手是她敬而远之的酸豆饼,右手是先前一股忘怀不掉的羊膻味羊奶茶。
五分钟后,大婶依然在这两个摊位之间。她刚从酸豆饼的摊位上下完单,买了十斤酸豆饼,现在,正在羊奶茶摊主面前填写快递单呢。
第298章
对美食推介会上摆摊的年轻摊主蒲小花来说,这一年的8月30日是她人生中最难忘的8月30日。
她是运夏市一名普通大学生,来自依海而生的少数民族南屿族。她的族人主要生活在华国南方沿海的几个村落,世代以渔业为生。
从小跟随家人在海边生活,甚至在海船蓬屋上过夜,是远离家乡来到大城市求学后的小花回忆中最温馨的场面。
清晨的渔船声,和满载而归时父母满身的鱼腥味,都让小花倍感亲切。
从小,她就和兄弟姐妹、邻居一起,帮大人把捕捞上来的海藻晒干,和米粉混合成海藻饼,或者将鱼肉腌制发酵,慢慢风干;亦或者一边在堂屋里写作业,一边嗅到用新鲜椰浆蒸煮的糯米饭,期待着晚餐时大块朵颐。
这些食品是她人生最初十数年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被海风拥抱着长大,小花也成了父母的骄傲,她是他们小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双一流的大学生。为此,她还获得了当地政府一笔颇为丰厚的奖金,哪怕她家并不穷。
然而,自从来到运夏市上大学,她逐渐感受到文化差异的巨大鸿沟。
同样都是华国人,小花感到引以为傲的家乡味道却在这座省会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第一年上学,父母给她带了一大包晒干的海藻和腌制好的鱼冻酱。
她满心欢喜,想带给室友分享,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反应。
有的室友尝了一口后,便一言不发,足足灌下了两升白开水;有人顾着小花的面子,有些尴尬地说:“特别是挺特别的,不过我平时吃的比较清淡,这个不太合我口味,还是谢谢你分享哦。”
即使是在室友中接受程度较高的椰浆糯米饭,也被不少人嫌弃太甜太腻。
在同学之间推广失败后,小花的信心渐渐消退。尽管她觉得这些食物是自己离家千里后最想念的家乡风味,是世间无上的美味,但她知道,它们难以被这些生活习惯和自己大相径庭的同学们接受。
她的人间美味,是别人的黑暗料理。
她甚至开始小心翼翼起来,有些自卑,避免在其他人面前谈起自己族里的传统饮食——和大一刚入学时那个信心满满、想把自己的家乡美食推广到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小花判若两人。
还有一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忽然听说在蓝天会展中心要举办一场民族特色美食推介会,小花思虑良久,还是报了名。
也许,在这个推介会上的食客都是尝过世界美食的“老饕”,会更加包容不同民族和生活习惯带来的的多样性?
获得参展资格后,小花叫上了同在运夏市的一名老乡。老乡比小花大几岁,她第一年来运夏市时,老乡正好从服装学院毕业,如今在秋林湖轻工厂工作。
两人布置着属于他们的摊位,尤其是满怀期待的小花,将每样食品摆得整整齐齐。
小花仔细摆放海藻米饼,让墨绿色的表面在灯光的作用下显得更加诱人;老乡把发酵的鱼冻切成小块,装在精致的白色小碟子里,晶莹剔透的,很好看,还散发着他们从小就熟悉的腥香。
推介会开始后不久,一个带孩子的妇人凑近,瞧了瞧他们摊上的东西,嗅了嗅鼻子,嫌弃地抱怨道:“怎么这么腥?”
她挑起一块海藻饼,刚放入口中便皱起眉头,匆匆咽下后只丢下一句“这什么味儿啊”便快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