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我进过少管所,16岁那年,蓝底白条的衣服穿过几个月。郎教练没告诉你?”
“没有。”夏冰懂了,原来自己带了个青春期受伤的问题小孩儿,交流很有障碍,字数多了就说不出来只能写,“到底怎么回事?”
陈重浑身都紧紧绷绷的,梗着脖子,脊背在发力。配上一个圆寸,确实是问题少年的框架。他写了几笔,又划掉,再重新写。
“他喝醉了就老打我,然后我还手了,用冰鞋抡他。”
夏冰能听见飞扬和梁子聊天爆笑的声音,隔着墙穿过来,可自己这屋的气氛凝到了冰点。“他打你……重吗?”
陈重捏着便利贴,眼睛就盯着一个方向看,写了几个字,塞给了夏冰。
“他拿棍子打了我膝盖。”
夏冰一下明白了,从小经历家暴,再能忍的孩子也禁不住这个威胁。特别是,运动员。
他们是靠腿吃饭的,每个人的腿都上过意外保险,要是有人拎着棍子上来就要冲自己的膝盖下手,夏冰也拎着冰刀鞋上了。
“没事,你别紧张,我不碰着你。”夏冰笑着说,想让他放松些,小孩儿太紧张了,“你别趁我睡着之后暴揍一顿,然后赖我晚上主动抱你就行。我睡觉还真有抱人的习惯,不信你问飞扬。”
陈重低着头,开始说话了。“和他不熟。”
这生命是真挺沉重的,怪不得叫这个名。夏冰换了个话题:“唉,人出生没法选,比如我,爸妈意外身亡,4岁被领养。养父养母对我很好,特别好,可他们年龄大了,前年一前一后走的。但……最起码,咱们还有速滑这个事业,对吧?你从小有什么爱好吗?改天我让队里给你组个局,大家熟悉熟悉。”
陈重偏脸看他一眼。“喜欢冰。”
夏冰和他对视,确定这小孩儿没有别的意思才说:“不算,入了队之后,你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冰。”
说完之后,夏冰裹着被子面向墙,睡了,被旁边的问题小孩儿气得要命,又像被占了莫名其妙的便宜。
隔壁那屋的笑声逐渐消失,周围变得很安静。夏冰在睡着的最后一秒用遥控器关了空调,好像又突然变冷了。
窗外,一场血红色的浓雾,无声地推进,扩散着。
这一觉,夏冰睡得不怎么样,总梦见一个拎着冰鞋的小孩儿在后面追自己,仿佛自己欠了人情债。等他睡醒,习惯性去摸手机,才发现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我操!”夏冰翻了个身。下午四点下练,自己今天算带队旷训了啊。
陈重听见声音,猛然惊醒,他缓了一会儿,才确定不是爸妈冲进来抄家伙。
“怎么这么冷啊?冻死我了。”夏冰打了个哆嗦。身为冰上运动员,冷是他们最习以为常的,可现在绝对不是夏天应该有的温度。
他先把空调打开,直接调到暖风28度,再去拉窗帘,让阳光透进来晒晒。结果拉开之后,外面像是下过雪。
白茫茫一片,玻璃上有冰花。
“我操?”夏冰不怎么骂脏字,但今天算是把今年的脏话储备量骂完了,“窦娥冤了?”
陈重正在套旧队服,立刻往夏冰旁边一站,看着窗外满地的冰,和窗角内层的诡异冰花,表情不是很丰富的五官也流露出一点惊讶。
全世界都冻上了,阳台的扶手上,竟然在一夜之间结了冰溜子。
“这怎么回事?”夏冰想给教练打电话,无奈怎么都拨不通。再一看,手机完全接收不到信号。
“你在这屋别动,我去看看飞扬他们!”夏冰飞速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和正往这屋来的队友撞了个正面。
梁初还算镇定,捞着小姑娘长相的迟飞扬。“夏队,怎么外面结冰了?我们刚睡醒。”
“是灾难性气候吧?”迟飞扬还挺高兴的,从小就是盼着下大雪然后学校放假的孩子,“咱们今天还训练吗?我看直接滑着去冰场都行。”
夏冰只摇了摇头,不对劲,就算灾难性气候也不可能把地面上冻,现在可是三伏天。“都在家里窝着,别乱动,我出去看看……”
楼下传来了尖叫声,夏冰那根绷紧的神经瞬间断了,这叫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言意钧。
出事了。
他迅速跑向楼梯,只见言意钧撞上了门,满身是血,刚跌跌撞撞跑回客厅。
一时间,夏冰忘记了手机没有信号的事,朝梁初喊了句快他妈叫急救车,然后抄起睡房里的急救箱,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陈重:饿,但不说。
第004章 丧尸
最后几节台阶,夏冰是飞下去的,客厅里已经满地是血。急救箱是运动员必备,里面存的大多是绷带和止痛喷雾,还要一些酒精棉。
“你怎么回事?都快比赛了受这么重的伤!”夏冰扯出一卷止血绷带,“叫救护车!”
言意钧捂着脖子,血从他指缝喷出来。夏冰瞬间慌了,这不可能是用绷带能止住的,但本能还是要救人。
但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只会用绷带往上缠,缠着缠着,言意钧就不动了,整个人倒在客厅地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夏冰还在下意识地缠绷带,缠着缠着,发现言意钧没有了气息,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楼上的梁初和迟飞扬全部傻眼,看着地上一滩血,倒着一个人,可手里两部手机全部无法拨通。
“意钧?”夏冰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用手探了下言意钧的鼻下,猛地收回手指。
没气了。
他还不相信,又跪起来,把头放在言意钧的胸口听心跳。
听不清楚,他又贴了贴,把右耳全部贴在言意钧的胸口,希望底下有点动静。
可是没有。
只有脖子上的一个大伤口,伤口呈撕裂状。
于是夏冰不听心跳了,十指交叉,开始给言意钧做心肺复苏,希望有奇迹。
脚下的血越流越近,等夏冰突然缓过来,那些血已经快要沾到他的裤脚。他吓懵了,赶紧往后退,一直退到墙壁,可仍旧被眼前的变故吓住,没缓过来。
小复式一层也带阳台,外面变得很吵,好像很多人在楼下打架。夏冰看了看手上的血,第一反应是暴乱。
要打仗了?他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是紧闭的。紧接着,外面传来了爆炸的声音。像是谁家的天然气炸开了。
差点把玻璃震碎。
好在夏冰是运动员,身体反应速度很快,大脑处于死机状态,肌肉仍旧命令他下蹲保护自己。只是窗帘他不敢拉开,生怕外面有什么定点瞄准,随机扫射。
不是做梦吧?夏冰狠狠地咬了下舌头,生疼。
可是他必须要拉开窗帘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几番努力之下终于控制住了双腿,站起来,拉开厚重的窗帘。
外面的世界已经冻住了,很多人在小区里跑,很多人在追,不知道他们打什么架。还有不少人因为不熟悉冰面的滑,直接滑倒了,被后面追的人摁倒,打成一团。
有人受伤,冰上开始有血,很多很多的血。还有一个人的胳膊掉了,捂着伤口往外跑。
尖叫声,炸裂声,汽车鸣笛声,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了?”夏冰不敢打开阳台门出去看,只敢在屋里站着。
可是他没看到身后,刚才断了气的言意钧,又站起来了。
只是站姿很不正常,颈椎是反关节的扭转,眼球也变得很浑浊。血管全部显现在脸上,像是脖子被咬断了。
这个言意钧停了几秒,站住后浑身抽搐几下,朝正往窗外看的夏冰扑了过去。
夏冰听到一阵异动,回过身时已经来不及了,言意钧离他只有半米距离。再是运动员也没法躲过这一劫。
可是一声巨响之后,言意钧在夏冰面前倒了。他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令人费解的是,脖子上的伤口竟然呈现出凝固状态,仿佛他死了许久,血液早就干掉。
陈重拎着一根伸缩式的冰球棍,站在夏冰面前,脸上溅了几滴血,满身杀气。室内温度很低,他嘴边有白气呼出来。
察觉到夏冰的惊慌,陈重往后退了几步。往面前一站,等着发落的样子。
梁初和迟飞扬在楼梯上,处于正往下奔跑的状态。陈重先他们一步,用冰球棍打穿了重新复活的言意钧的后脑。一下子,猛,丝毫没犹豫。
夏冰也是满脸的血,就这么和陈重互相看着。
陈重攥着冰球棍,等待发落,一会儿觉得夏冰没反应,才开始僵硬地移动,先去检查言意钧是不是死透,再着急地去找便利贴,快速写了几个字递给夏冰。
“他已经死了,目前安全。你看过生化危机么?”
刚走下楼梯的梁初和迟飞扬还在捣鼓手机,想方设法联系外面,还想叫救护车呢。
夏冰慢慢走向他们,整个人,都没了知觉。“你什么意思?生化危机是什么?”
陈重一把拉开窗帘,方才还有人争斗的小区,成了一片丧尸的坟场。方才还站着准备逃跑的人,已经血肉模糊地站了起来,毫无目标地走来走去。那个断了胳膊的,正抱着一条大腿狂啃。
雾蒙蒙的上空,有直升机飞过的声音,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你说……你说的是,我看过的那个生化危机电影?”迟飞扬躲开地上的血,还穿着他的小兔拖鞋。
陈重指了指楼下那片已经不是人的人。
可迟飞扬没敢过去看,他胆子比较小,别看冰场上是飞扬小王子,私下还是个乖宝宝。梁初倒是没顾忌,迈过了地上那瘫血,向外张望。
本来毫无目标的丧尸群,忽然朝一个方向奔跑,它们速度非常快,丝毫不因为冰面而失去平衡,但也有摔跤的。
是隔壁楼的一层大堂发出了声音,有几个人试图往外突围,但摔在了冰面上。他们惊动了丧尸。
丧尸成堆地扑向声源。
迟飞扬轻轻拍了自己几个嘴巴。“夏队,我是不是今早起床的方式不对?是吧?”
回应他的不是夏冰,而是一阵猛烈的拍门声。但那不是规律的拍门,倒像是门外有动物,往门上撞。
“你们别动。”夏冰心里已经慌作一团,什么是生化危机?他这些年唯一看过的危机就是速滑赛道的复盘视频,先不说他有没有时间去看电影,就他那个胆量,根本不敢看恐怖电影。
但他是队长,接受了这么多年的素质教育,危险时要往前冲。
拍门声渐大,又很暴躁,夏冰一步一步接近,每一声闷响都把他头发丝吓直了。终于,他鼓起勇气贴上猫眼,往外看看,只希望是个正常求助的人,千万别是什么血肉模糊的东西。
结果,好几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堆在门外。他们已经没有了智力,只剩下进食的欲望,都被啃得不成人样。
夏冰深吸一口气,刚好和其中一个对上了眼。门外的丧尸仿佛闻出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撞向了门的方向。
“快,桌子!”夏冰很小声地说。
迟飞扬正试图给爸妈打电话,看到梁初去推客厅里的桌子才跟着行动。桌子推过来了,紧紧压着门,门是往内推的,将大理石餐桌震得一动一动。
这时,陈重拎着行李箱过来了。
三个人赶紧弯下腰,像有默契,毕竟在一起训练太久。只见陈重拎起他那个像藏尸一样沉重的大行李箱,往桌子上一甩,重物压住了桌面的震动,也堵住了门。
门外除了撞击声,还有丧尸群特有的嘶吼。它们还在往里撞。
门里,四个速滑队的运动员,拼死抵住餐桌边缘,守住这道最后的防线,直到双腿打颤,谁也不敢放松。
天黑之后,门外的丧尸群才散掉。不是自然散去,而是楼道里又有什么声音吸引了它们。
门终于不动了,屋里一片昏暗,四个人精疲力尽坐在地上,谁也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