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爷
他是沉默的，安静的，温和的。
没有人会把这样的一只小绵羊，和此刻目光赤红，露着寒笑的罗刹重叠为一个人。
封晋在佣人惊恐的目光里缓缓蹲下，声音嘶哑，像是秋日被碾碎的黄叶，枯败并且了无生机：“别告诉小炎。”
佣人拼命点头。
封晋手指了指房间口：“你看到他们了吗？”
佣人惊恐万分的偏过视线，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空空荡荡的门口，只有走廊的灯光倾泻进来。
佣人的身体都在发抖，如果不是被封晋盯着，他下一秒都能叫出来。
“别怕，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他们是来接我的。”封晋的声音低了下去，古怪的笑：“所以别告诉小炎，我很快就和他们走啦。”
佣人疯狂的点着脑袋。
这特么不答应，这个疯子是不是要把他掐死在这里？
“你在做什么？”
─道声音骤然从背后响起，蔺炎从健身房回来了。
封晋回头，看着脖子上还挂着毛巾的蔺炎，起身，小猫儿似的说：“他来打扫房间，不小心摔倒了，我问问他有没有受伤。
蔺炎眼神有些怀疑：“家里的佣人，从来不再这个时间打扫房间。”
“是我叫他上来打扫的。”
封晋看向佣人。
佣人肩膀颤抖，声音也在抖：“是，是这样的，里面的浴室地上有头发，所以封先生就叫我上来清理 ”
蔺炎目光转向封晋，几秒的沉默后，开口：“收拾好了就出去吧。”
佣人手脚发软的出去了，房间里又一次只剩下了封晋和蔺炎两人。
蔺炎打开了房间的灯，注意到封晋手里紧捏着的纸，挑眉：“新的计划已经写完了？”
“写完了。”封晋把手里的纸张抚平，递到蔺炎面前：“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如果有，我再去修改。”
蔺炎低头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其实封晋写的第一版，就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他是故意找茬，才让封晋去重新写了第二遍，如今更是挑不出一点的问题来。
蔺炎忽然笑了，点点头：“好，好的很，一点毛病都没有，完美的很。”
封晋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蔺炎的脾气又上来了，揪着封晋的衣领把人甩到了床上去，还用床头的领带把封晋的手腕绑在了床头。
封晋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目光有些空洞，喃喃自语：“你们别看。”
蔺炎沉浸在自己的动作和感知里，只当封晋是在胡言乱语，狠狠的压着他，宣泄连日来的情绪。
封晋看着伏在空气里的一个又一个黑影，那些声音棉针一样往他的耳朵里钻，要把耳膜都刺穿。
“逆徒！你真的是下贱！”
“封晋，你要是跟了我多好，来跟我吧，我会疼你……”
“小晋，要听叔叔的话，叔叔打你是为你好，你要是听话，他怎么会打你？”
“小晋，妈妈在这个家不容易，你不能阻止妈妈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的对不对？”
“我养你，你居然敢不听我的？那就滚出去！不要住在老子的房子！”
封晋的脖子上渐渐绷出了青筋，目光血红，双手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扑腾了两下，放声尖叫：“你们别看！不准看！”
蔺炎用手捂住了封晋的眼睛，“小晋，别怕，没有人看到的。”
封晋长长的睫毛扫过蔺炎的掌心，喉咙里挤出两声带着哭声的呜咽。
等蔺炎结束，封晋早就睡着了，他抱着封晋去浴室清洗，然后又把封晋塞回到被子里。
他又累又疲倦，紧紧地拥着封晋，陷入梦乡。
翌日清晨，他被身边的人推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封晋穿戴整齐的站在床边。
“今天要去拍结婚照。”
蔺炎迷迷糊糊醒来，脑袋还带着糊涂和恍惚，封晋的身影在他面前飘着，他喑哑低沉的“嗯“了一声，伸手要去抱封晋，撒娇一般的笑着问他：“你穿白色的礼服好不好？”
封晋身体僵住了，缓缓的把身体转了过来，冰冷的手掌贴上蔺炎的额头。
“小杭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他穿白色礼服很合适，你不用担心，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蔺炎的眼睛一瞬间睁开了。
看到自己怀里的人，眼底的厌恶几乎是掩藏不住，“昨晚的事情，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要是在小杭的面前说漏了一个字，我要你好看。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一个登不得台面的小三。”
封晋的脑袋一点点的垂了下去。
等蔺炎穿好衣服，他才递过一个地址：“这是店的地址，我已经帮你们预约好了，你和小杭直接过去行。”
蔺炎对着镜子打领带，看也没看那张纸，冷笑：“你也跟着一起去，你是婚礼的总策划，我和小杭去拍结婚照，怎么能少得了你缺席？”
封晋的手愣愣的伸在空中许久，然后默不作声的把东西收了回来，塞回到了口袋里。
下一秒，小杭蹦蹦跳跳，和只欢快的小鹿跑了进来。
─把抱住了蔺炎：“蔺炎！”
封晋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嘴角挑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小杭。”蔺炎转过来，笑容温和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封晋哥哥好。”
封晋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坐立难安，沉默着要退出去的时候，蔺炎突然开口：“小杭，你要谢谢封晋，他可是咱们婚礼的总策划。”
小杭笑容明朗：“封晋哥哥，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绐我安排的婚礼。”
封晋喉咙发不出声音，低头“嗯”了一声，快速的离开了。
十五分钟后，蔺炎和小杭手牵着手从楼上下来了。
封晋从沙发上起身，跟在他们身后，三个人前去照相馆，去拍摄结婚照。
全程，封晋都跟在蔺炎和小杭的背后，忙前忙后，跑来跑去，给他们拿衣服，拿鞋子，仿若一个合格的佣人。
小杭年纪小，对什么都还很新奇，叽叽喳喳的拉着蔺炎去试各种好看的衣服，蔺炎神色始终挂着一抹温柔，不管被闹腾成怎么样，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味。
反倒是封晋，站在一边，当木桩子，只觉得累的慌。
他把衣服交给一旁随行的店员，打算去一趟洗手间。
等蔺炎选好了结婚要穿的衣服，一转头才发现封晋不见了。
“人呢？”
店员微笑的回：“封先生去洗手间了。”
蔺炎松开小杭的：“你在这里等我”，然后阔步向洗手间走去。
推开洗手间的门，蔺炎瞬间愣住了。
封晋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色苍白，嘴唇一动一动的，双目泛红，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某个方向,嘴里“叽里咕噜”的说话。
“你在和谁说话？”
蔺炎的声音骤然低了三分。
第113章 查，他有什么病！
镜子里有什么人？
封晋的嘴唇停下了，目光静静的看着镜子里，一动不动的站着。
蔺炎只觉得他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
非要说的话，眼前的封晋就好像是个木头，了无生机。
蔺炎皱眉，走到他的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把他转了过来。
封晋睫毛扑簌簌的颤了颤，低下脑袋，不去看他。
“你刚刚在说什么？”
封晋默不作声的垂着脑袋。
“封晋，我在问你话，我的耐心不好，你不要逼我。”
封晋依旧沉默着，像是有人在他身上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住了。
不管蔺炎说什么，他都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
蔺炎讨厌这样的封晋。
以前的封晋，是个他一靠近就面红耳赤的少年，往他脖子上吹口气，便和只熟透的虾子一样，磕磕绊绊说话，严肃的叫他正经些，不要对他耍流氓。
可那个封晋，不见了。
这是蔺炎希望看到的，可当封晋真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满脑子满脑子都是烦躁和厌弃。
蔺炎不耐烦的捏住封晋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告诉我，你刚刚在和什么人说话？”
封晋眨了眨眼，往日的那丝清明和澄澈又回来了，声音平静，“我在和自己说话。”
“自言自语？”
“不，不是的。”封晋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一片粉白，好一会儿才说：“我其实是在练习……婚礼致辞。”
蔺炎的眼神一凝。
“婚礼致辞。”
“是。”封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笨嘴拙舌，害怕那天说错话，所以想提前练习一下。”
蔺炎一想到刚刚的画面，就觉得有些渗人，松开封晋的下巴，冷笑：“你那天就只是一个伴郎，需要你说什么话？别给自己加戏了！”
封晋的笑容僵了一下，重新抿了抿下唇，“嗯”一声。
“快点出来，你也把伴郎的衣服试一下，好歹也是我蔺炎的伴郎，穿成这么寒酸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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