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有雨
他不得不拔刀退开,丧尸顷刻如同装了发条一般弹了起来,脊椎后折近九十度,被军刀割破的嘴角挂满了殷黑的血迹,大口喘息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喘了两口后发起狂来,举枪朝着裴泽的方向一通连射!
谢从心摸到了第二台水轮机。
屏幕上亮起微光,自检进度1%。
还是太慢了,一台机器十分钟,六台机器下来,裴泽等人必定坚持不住。他分秒不停,摸着管道墙体前往第三台机器,幸而六台机器并排在这地下空间的中轴线上,并不难找。
第三台水轮机,自检进度1%。
裴泽闪身躲入巨大管道背后。
28,29,30。
他一直计着弹数,第30发枪响的瞬间他绕过管道,无声从另一头向那丧尸贴近€€€€
程殷商那头手电依旧在闪,就说明暂时没有危险,周安与彭禾一人一边靠近那丧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裴泽抓住时机,迅速自背后贴上那丧尸,单臂扣颈想要制住他的行动,丧尸怪叫一声,疯狂扭动试图甩开他,两人扭打一团摔倒在地,谁也制服不了谁,就地滚了三圈。
周安和彭禾立刻上前,分别帮裴泽按住了丧尸手脚,裴泽双手握住军刀手柄,由上而下借着体重用尽全力,终于将刀刃送入了那过分坚硬的皮肤之中,精准刺穿了丧尸的心脏。
三人都是一身的血,已经来不及去想会不会感染,松开那已经彻底不动的丧尸,周安记挂着刚才朝程殷商那边去了的另一名丧尸,大喊道:“殷商?没事吧?”
“我没事!”程殷商全然不知这头是个什么情况,声音隔着数十米从另一头遥遥传来,“不用管我!”
裴泽等人既然已经腾出手来,程殷商索性不再开关手电,又高声问:“谢院士呢?”
“……”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周安手电探查四周,再次喊道:“谢院士?”
“……”
依旧无人应答。
两名敌人,其中一名已经制伏,另一名藏身黑暗,没有来攻击他们,那么就很可能是冲着谢从心去了,而谢从心毫无自保能力,一旦遇上凶多吉少。
裴泽迅速起身,沉声道:“去找。”
第31章 溯游
第五台水轮机, 自检进度46%。
谢从心后背贴着数控机床冰冷的金属外壳, 半跪半座于地, 呼吸放缓至几乎没有。程殷商和周安喊他那两声他当然听到了,也不是不想答,是答不了。
面前不到二十公分是一张脸, 在操作台的微光下隐约能看到上头血管形状的凸起走向,如同一张蛛网,从发际线纵落至下颚,穿入衣领下方,细密罩满了一整张脸。
那双从眼白到眼珠全都红到发黑的眼睛, 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他们就像在玩一场“谁先动谁就输”的游戏,在双方的静止中维持微妙的平和,谢从心不动他就不动, 谢从心一动他便也跟着动。
只是眨了一下眼, 那张脸的主人便瞪大眼睛,又靠近了五公分。
谢从心的手以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提起,慢慢摸向冲锋衣的口袋€€€€那里有昨夜范正给他的54。
外头其他人正在喊他,声音不算小, 手电的光扫来扫去,然这丧尸却对他情有独钟, 稳稳不动如同一座石雕,叉着两腿蹲在他面前。短短几秒静默中距离似乎又缩近了一些,已经不到十公分, 脱出眼眶的双眼几乎就要贴上他的额头。
被咬一小口不会如何,但如果直接咬穿了颈动脉,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进行抢救。
地下厂房有近千平,他离其他人的位置算不上近,必须自救。
谢从心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枪,而呼吸也到了极限,并且因为缺氧,血压迅速下降,视网膜上白斑闪烁。
活了二十三年不曾遇到过什么生死相关的时候,但真到了此刻,他自问不是只能等着别人来救的那种人,一枪打入对方心口,或者被一口咬破动脉,哪怕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也只能拼这一丝生机。
然而他的手刚动了一下想将枪拔出来,冲锋衣口袋上的魔术贴却发出次啦一声响。
这轻微的声音于当下无外乎石破天惊,两人同时一顿,又同时有了反应,丧尸倏而清醒,随着他拔枪的动作发出一声低吼,漆黑的嘴张大到了极限,仿佛要将他整个脑袋都一口咬下!
这一幕如同拉长的电影慢镜头逐帧播放,每一帧都使谢从心意识到自己不够快,那啃咬过肉的牙舔舐过血的舌中一股浓郁的恶臭,他用尽所有毅力才战胜了想要闭眼的本能€€€€
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猛然按在那丧尸的侧脸上朝着地上扣去!
裴泽的侧脸一晃而过,将那丧尸整个按倒在地,掌心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丧尸的眼球都按爆!
谢从心陡然松开屏住的那口气,来不及呼吸便朝两人的方向扑去,一同压在那丧尸身上,同时枪抵上丧尸胸口,上膛开枪不到半秒之间,旋即砰得一声,子弹穿胸而过。
没有打中要害,丧尸发出怒吼挣扎起来,裴泽手臂抵着他脖颈,松开一只手抓住谢从心的手带着他朝右挪了两寸,喝道:“再开!”
谢从心闭眼再次扣下扳机,虎口被子弹后坐力震得发麻。
子弹打穿心脏,丧尸很快不动了,谢从心松开枪,靠在墙上大口喘息起来。
灌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即使大量摄入,过低的氧气密度也并不能让他好受分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他立刻离开这里,但身体却进入了脱力状态,连眨一下眼都费力无比。
“还好吗?”裴泽伸手想要扶他。
谢从心挥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讽道:“裴队长如果能把敌人拦住,我还能更好一点。”
他太过独立,或者说是太过高傲,裴泽已经能听出他呼吸频率的不对,他却依旧不肯示弱半分,扶着墙,缓缓朝下一台水轮机走去。
几分钟后,程殷商终于在偌大的空间中找到了灯源开关,整排掀起,顶上数百道灯管齐亮,刺得视网膜有一瞬间的失明。
众人看清了地下全貌,遍地的血,墙上管道上飞溅的血肉,中央那座尸山有五六米高,直径达近三米,外围的尸体都有被啃咬的痕迹,有的是四肢,有的是躯干,也有的是脑袋,淡白色的脑浆浮在黑红的血上,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尸体。
所有人都一身狼藉,谢从心说要避让血迹,他们却从头到脚仿佛被血泼了个透彻,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头顶上水流轰隆作响,几个人站到空地上等谢从心,程殷商抬起血淋淋的两条袖子,道:“我们会被感染吗?”
裴泽甩掉军刀槽中的血迹,不远处谢从心独身行走在巨大管道下,身影单薄像是即将要被什么淹没。
彭禾抓了抓结块的头发,道:“不会吧,我觉得挺好的啊,没哪里不对。”
周安拍他的背,笑道:“也不一定就会感染吧,彭彭不是一直运气都挺好的,还中过两万的彩票么。”
“别提那彩票,”彭禾牙疼道,“就中了那么一次,把我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完了,后来喝饮料再来一瓶都开不到。”
程殷商也笑了起来:“两万够你喝一辈子饮料了啊。再说少喝点也好,就当减肥了。”
倒是没有几分生离死别的气氛,来时抱着牺牲的觉悟来,但到了这时谁也没死没受伤,不过是身上沾了点血,已经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要说认不认命,当然是不想认的,他们不曾参与闻教授与谢从心关于LDV的讨论,自然也不知道体液接触后病毒的感染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没有了敌人,谢从心顺利打开地下最后一台水轮机。
他没有直接到他们这边来,而是掏出烟盒倒空,用枪头在那两名丧尸的身上各取了一点血肉样本,再用烟盒里头的锡纸分别包好。
脚上那双白球鞋早红得发黑,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全是血迹,不比他们好上多少,但他全程表情淡淡,也看不出悲喜情绪。
裴泽从战斗服内袋里拿出谢从心给的烟点上,干燥烟草味弥漫口腔,他却想起了早上那一碗铁锈味道的粥。
谢从心走到他们身旁,周安问他:“去楼下?”
他摇了摇头,神情难掩疲惫€€€€子弹所剩不多,地下一层就已经这样危险,最底层不知是什么情况,万一在地下再遇到点什么必定无法全身而退。既然二十台水轮机已经打开,就没有必要强行去冒这个险。
周安还想说什么,裴泽打断他道:“全员返回。”
回程顺利异常,从楼梯返回坝顶,一路没有再遇到丧尸,也没人说话。谢从心像是体力不支,走在最后,速度很慢,其他人不敢催他,只跟着放慢了脚步。
谢一鸣给的表意外坚固,跌打滚摔竟然也没有坏,到坝顶上,谢从心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二十,距离他们进入大坝左岸,已经过去七个小时。
他抬头望着滚滚东去的碧绿江水,至今没有人暴发感染,那么在最后这一点时间里被感染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他的实验成功了,甚至还有一点意外收获。
€€€€敌人太过心急,想要试探他,却也反之被他试探,虽然被动的局势不曾打破,但至少上游水患已除,下游供电恢复,以及口袋里那两名丧尸的的细胞样本,算起来倒也不亏。
潜伏期还未结束,尚不能确认是否有人感染,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谢从心脱掉沾血的外套,里头棉T恤是程殷商的,像被送进染缸涮了一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底色。
“先把绷带解了吧,”周安在他身边蹲下,指着他手臂上的绷带说,“伤口沾了血容易感染,回去我给你重新包一下。”
何止是容易感染,是百分之百肯定会感染,谢从心侧目看向他,道:“我还以为周副队巴不得我快点感染。”
周安脸色一变,脱口道:“怎么可能!”
谢从心戏谑笑了笑,道:“不过一句玩笑,不要紧张。”
“……”这种玩笑并不好笑,周安吸了一口气,平复语气后道:“我怎么可能希望谢院士感染?我承认昨天是我不对,太激动了,向你道歉,对不起。”
话说得还挺真诚,谢从心动手拆了绷带,露出底下再次裂开的伤口,勾着发白的唇道:“一点小事,周副队不用这么严肃。”
他那伤口是十几天前的,理应早已开始愈合,此刻却长长一道,伤口上有新鲜的血迹。周安看了一眼,奇怪道:“怎么裂得这么厉害?”
谢从心道:“撞到了,还要麻烦周副队再给我包一次。”
周安道:“谢院士也不用这么客气……”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彭禾一声大喊:“什么东西?”
循声望去,只见下游坝脚翻腾的白浪底下浮出一片血红,其中几道黑影游蹿,像是鱼,又比普通鱼类大了太多。
黑影绕着那片血迹,渐渐浮上来一些鱼类的残肢,尖头,身体细长如蛇,生有鱼鳍,继而那些黑影忽而当空一跃,竟接二连三从水里窜了出来,但跳跃力度不够,噼里啪啦一阵甩尾后撞在混凝土的坝体上,又摔回了水里。
谢从心难得露出一点惊讶,“……中华鲟?”
彭禾懵逼:“什么鲟???”
不怪彭禾不读书,长江里已经十年不曾出现过野生中华鲟,学界普遍认为这种鱼类的野生物种已经灭绝,即使是他也不曾见过活的,更不用说其他人。
眼见那些还活着的中华鲟还不放弃,再次跃起,次次都是离坝顶差了几米而落回水中,彭禾奇道:“它们在干什么?”
谢从心低血压的晕眩还未缓和,吹了江风头更加痛,无心与彭禾多言,裴泽本在擦枪,闻言淡淡道:“是溯游。”
裴泽这人话实在少,以至于很多时候存在感还不如副队长的周安,谢从心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修身的黑T,脸和身材都可以打个满分,话少这一点也很合心意,可惜型号匹配不上。
彭禾还在追问“溯游”又是什么,裴泽没再答他。
谢从心转而观察脚下的鱼群,中华鲟通常生活于长江入海口一带,秋季返回上游产卵,中途历经三千公里的溯游,三峡水电站的建设对这种鱼的影响非常明显,数量连年减少,时至今日,野生的一尾早已比大熊猫还要精贵,眼下这十几条如果放在末世之前,会是轰动整个生物界的发现。
陨石,地震,管道内异物,水轮机停止,LDV带来的生物进化,中华鲟……
串联在一起,地震导致过滤网破损,或是LDV使得这群中华鲟发生变异,撞开了过滤网络进入输水管道,发电站选择停下水轮机进行解救,却忽然爆发了丧尸狂潮。最后人都死完了,鱼也没救出来,还导致他们不得不来这一趟。
这结果可以说一句出乎意料,只是就得失来看未免太亏。
水轮机打开后内部涡轮旋转,金属页片的转速连金属都能割碎,不用说几条脆弱的鱼身。底下的血迹越来越多,跃上水面的鱼群数量也越来越少。
程殷商道:“要救吗?这是保护动物吧?”
谢从心淡淡讽刺道:“人类马上也要变成保护动物了,一个一个救吗?”
这也许真的是世界上最后几尾野生中华鲟,这个在地球上存活了亿年的物种,即将以这样可笑的方式彻底消失,多么讽刺。
他从识字开始学研生物,受苏时青教导,为这世上活着的一切而致力研究,却不想有生之年会遇到病毒爆发的乱世。生命如蝼蚁如草芥,过往所学曾使他骄纵自满,在灾难面前却如此无用不堪,他太过渺小,力挽不了狂澜,甚至连几条鱼也救不了。
江面渐渐恢复平静,被恢复流通的江水冲淡,仿佛不曾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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