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第18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梁承坐下,托盘搁在腿上,从兜里拿出一支体温计,说:“先夹表。”

  乔苑林望着排骨,说:“现在都用电子的。”

  “现在还流行上网课。”梁承道,“汤姆老师的课能补么?”

  乔苑林不想重温丢人的画面,老实夹上体温计。

  梁承拿起筷子,将排骨上的肉一丝一丝剔下来,免得对方真啃到半夜。

  溶溶的金色灯光下,乔苑林很恍惚,眼前这个“细致贤惠”的梁承和白天那一个实在判若两人。

  五分钟过去,体温计显示三十八度二。

  乔苑林口干舌燥,吃下几勺便没了胃口,声音也沉了:“我饱了,想睡觉。”

  梁承抽走托盘,说:“家里有药么?”

  “在抽屉里。”乔苑林拿手机,想给乔文渊再打一次。

  梁承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药盒,只中间有一个银灰色的丝绒盒子,他的手指不小心蹭了一下。

  乔苑林敏感地说:“不许动那个。”

  梁承问:“平时吃什么药?”

  乔苑林打开备忘录,里面记录着药品名称、剂量和注意事项。梁承看了一眼,又问:“嗓子疼不疼?”

  “有点,你想干吗?”

  手机响,是乔文渊打了回来。乔苑林接通,目光仍关注着梁承。

  梁承兀自从抽屉里拿药,一共四种,有药片有胶囊,倒在手心里。

  乔苑林看着递来面前的一把药,耳边是乔文渊开的药方,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挂了线,梁承说:“喝了。”

  乔苑林问:“你怎么知道是这些?”

  梁承回答:“蒙的。”

  又是这句,乔苑林已经无力追问。他连手都抬不动了,脑袋一栽,直接把脸埋进了梁承的掌心。

  又烫又痒,梁承忍着没掐一掐这张脸。

  乔苑林用嘴把药衔了,喝下去,顺着床头滑回被窝。他探出一根手指勾住梁承的衣摆,撩了一下。

  梁承拂开他:“有劲儿了?”

  乔苑林说:“你的伤没事吧。”

  梁承掀起上衣,一大块纱布贴在肋下,洇着点血。乔苑林思忖,要多添一条疤了,那些旧疤也是这么来的吗?

  当夜,两间卧室的门没关。

  梁承在枕上一侧身就能望见对屋的床,他听见乔苑林咳嗽两次,起夜一次,天将明时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梦话。

  第二天乔苑林烧退了,但没下床,躺到周一还请了一天病假。

  工作日的早晨忙忙碌碌,巷子里响着此起彼伏的车铃声,他也躺腻了,九点多下了楼,见旗袍店大门紧闭。

  王芮之在热牛奶,说:“宝儿,怎么下来啦,还难不难受?”

  “好多了。”乔苑林问,“姥,怎么不开门啊?”

  王芮之道:“今天不营业了,怕打扰你休息。”

  乔苑林蜷起一条腿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膝盖,说:“没那么金贵。”

  王芮之自责道:“我外孙子最金贵了。那天我真不应该去模特队,让你生病都没人管,这两天我好好照顾你。”

  乔苑林立刻说:“姥姥,牛奶别热糊了,但要起奶皮。”

  王芮之关火,把牛奶和鸡蛋菜饼端出来。菜饼切成了好入口的小块,乔苑林想起那晚剔成丝的排骨肉。

  他说:“也不是没人管。”

  王芮之笑道:“多亏了小梁。”

  乔苑林起床后没看见梁承,对屋门也关着,问:“他人呢?”

  王芮之说:“一早走了。”

  乔苑林把碗中牛奶搅出一圈涟漪,忍不住猜梁承去干什么,却猜不出好事,烦道:“带着伤还乱跑。”

  王芮之没听清:“什么伤?”

  乔苑林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我还想来块菜饼。”

  王芮之给他拿来,道:“能不能让你爸跟学校说说,以后别参加服务活动了,这不是折腾人嘛。”

  “唔。”乔苑林模糊地应了一句。

  他不敢告诉王芮之二十八号发生的事情,担心老太太会后怕。他也有点开不了口,去表明梁承是一个怎样的人。

  桌上放着便携药盒,王芮之说:“小梁吩咐减量,我也不懂,他出门前给你装好了。”

  乔苑林拿起来握在手里,回过头,掠过帘子和旗袍店,再透过玻璃门,企图望向小楼外的巷子。

  他想知道梁承去哪了。

  公交车在吉祥路驶入终点站,乘客渐渐走光,梁承从最后一排起身下了车。

  这条路在晚上是市区最热闹的一条夜市,白天则冷冷清清。旁边是吉祥公园,临湖的一面有家远近闻名的大排档。

  梁承横穿公园溜达过去,经营一夜的大排档刚收摊,服务员都下班了,大片空闲的桌椅只一桌有人。

  “应哥。”

  应小琼吹着湖畔清风,在凶残地扒柚子,道:“坐那儿,吃一块。”

  梁承在桌对面坐下,说:“我嫌酸。”

  应小琼道:“毛病,进了趟局子得去去晦气,你以为让你补充维生素?”

  梁承说:“我看电视剧里都是用柚子叶。”

  应小琼冷艳一哼:“这不早晨收摊么,环卫大妈把叶子给我扫走了,只能吃吃瓤。”

  梁承失笑,拿一瓣闻一闻就搁下了。应小琼尝了尝,酸得骂爹:“卖水果的傻逼骗我保甜,等会儿去扇他。”

  梁承道:“别又进趟派出所。”

  “那我请条子吃柚子。”应小琼说,“对了,你那天自己回来的?”

  “跟乔,”梁承想起对方不知道乔苑林的名字,“跟那小孩儿一起。”

  应小琼笑开了,脚尖勾着人字拖抖了抖,说:“怎么今天就你自己过来,小对象不跟着了?”

  梁承说:“别逗了。”

  应小琼没完道:“追那么远,没准儿真喜欢你呢。”

  梁承想了想,说:“他应该是全世界最讨厌我的。”

  公园里走过来一人,夹着包,皮肤黝黑,穿一身棕色棋盘格的衣服,像一桶移动的黄豆酱。

  梁承瞧见,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应小琼大惊:“老四,你他妈有病啊!”

  老四走近了,在桌边转圈展示了一下,风骚地说:“怎么样,这可是路易威登!”

  梁承问:“你发财了?”

  老四说:“我刷信用卡,反正今天就分钱了。”

  应小琼道:“你磨磨蹭蹭来这么晚,就是为了打扮成这个逼样?”

  梁承瞄了下应小琼的姹紫嫣红大裤衩,心道五十步笑百步,转念一想,他在乔苑林眼里不会和这俩人一个类型吧?

  那是挺晦气的,他拿起柚子又闻了一下。

  三个人围桌而坐,应小琼看看时间,说:“按合同,尾款还有十分钟到账。”

  老四兴奋地揽住梁承,靠近闻见一股药味。他经验丰富,问:“你有外伤?伤哪了?”

  梁承懒得说,扯别的:“柳毅和柳刚怎么样了?”

  “关着呢呗。”应小琼回答,“后边就是警方的事了,咱不操心。”

  老四对梁承说:“那天差点让你对象坏了事,警察要是来早点,计划就泡汤了。”

  梁承感觉莫名其妙,他配合演戏而已,怎么好像成真了一样。

  老四又说:“虽然长得怪好看,但也太不省心了,你得管教管教。”

  梁承没了耐心:“那小孩儿跟我不是一路人,别扯他。”

  五分钟过去了,应小琼收到短信提醒,尾款到账。

  前后一共三十万,三人平分,应小琼先打给老四十万块。老四已经订好机票,钱一到手就去旅游。

  等老四离开,应小琼摆弄着手机,说:“我拿五万,给你打十五。”

  梁承拒绝:“我一分不多要。”

  应小琼说:“别跟我犟。”

  “那你打吧。”梁承道,“以后就拆伙。”

  应小琼笑嘻嘻的,说:“拆伙是迟早的事,梁承,你跟我们才不是一路人。”

  桌上沉寂了须臾,梁承不肯松口。应小琼的笑容有些无奈,最终按规矩打了十万块钱给他。

  梁承说:“谢谢应哥关照。”

  他稍稍下滑靠住椅背,颓痞地眯起眼睛望向一池碧湖,神色比荡过的风波更冷。

  应小琼问:“怎么了,拿钱还不高兴?”

  梁承回答:“那天做笔录,程怀明知道我的住址了。”

  “瞒不住警察的。”应小琼说,“要搬么?”

  梁承不置可否,目光随着湖面上的一艘小船飘动。手机在兜里响,他掏出打开了微信。

  乔苑林发来两百块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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