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横江 第49章

作者:黄花九梨 标签: 近代现代

  那天,江溯带了自己制作的半成品吃食为伴手礼,而导演的夫人对此赞不绝口,夸他手艺好。随后的录制时间里,江溯以早起运动路过为借口,将不同的茶点或半成菜色放在其他两位的家门口。

  一来二去,对方都很不好意思,于是纷纷对傅白露发出邀请,而曾导的夫人更是让他们经常来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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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发愣?”江溯走到傅白露身边,手里则拿着最新做好的排骨和腌肉,“咱们过去吧。”

  傅白露站在院中看夕阳,闻声之后回头望向江溯,点头道:“好。”今天约好与曾导及夫人吃晚饭,而傅白露也明白江溯做这一切的心意:“哥,你是不是跟曾导提合作了?”

  “没有。”江溯压低声音,蹭着傅白露的脸颊道:“要是我随便提两句就管用,浅溪早就谈下来了。”

  “你也对我太好了。”傅白露凑上去亲吻江溯的脸颊,一连好几下,恨不得把对方“吃”了,满心都是冲动,“我、我好爱你啊。”

  江溯微微张开嘴,没想傅白露会突然表白,“你,说什么?”

  怎么一下就秃噜出来了?傅白露也呆住了,连忙摇头回答,“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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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溯:???

  “怎么回事!你看别人节目里的表白都那么浪漫,怎么到我——”

  傅白露的话没说完,江溯忽然打断他,低声重复:“别人节目里……”说完,江溯立即转身,从路便花丛摘下一朵淡橘色的花,递到傅白露面前。

  “这……这是干什么?”傅白露看看江溯,又看看那朵花,“送给我吗?”

  “我看节目里其他人的表白,不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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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白露:???

  这忽然升起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大可不必。

  “不是!”傅白露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你说‘爱’,让你毕生难忘。”

  “我现在就很——”

  “那不一样。”傅白露臊红了脸颊,抓着江溯往前走,不让他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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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白露想为江溯做的更多,首当其冲便是跟他表白,说爱!

  行动上可以慢慢补足,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傅白露想了好几个方案,比如某个清晨刚刚苏醒的瞬间,或者是借由傍晚时分的斜阳。总之,得情谊满满、印象深刻,还不能俗气低级!

  来回思索,反复琢磨,没想竟然嘴瓢一下子冒出来了。

  傅白露叹了口气,真是要被自己给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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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曾导家门口,傅白露礼貌敲门,冲着夫人点头示意。

  江溯为傅白露争取机会,而他寻思自己也得积极主动。傅白露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哥哥已然为他铺路,自己也总不好像过去那样爱答不理。傅白露进屋,放下东西便走到曾导身边搭话,态度比上次见面时主动了许多:“您喜欢弄这些花草?”

  导演笑了一声,“不怎么喜欢,做不好,但也不好看着它们自生自灭。”

  傅白露站在导演身边,有点局促,“我帮您吧。”

  “没事,你可能还不如我呢。这些花草一个人祸祸就够了。”曾导与傅白露开玩笑,随即与他对视:“第一集 节目我看了。你们家,都是你哥哥做这些。你和我一样,家里的事情都没什么天赋。”

  傅白露点头,心想自己有年龄优势,还能再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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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两人的话题就此结束,谁知,曾导又问傅白露,“上次你来吃饭,说每个角色对你来说都是陌生人。为什么?”

  “角色必须是陌生人,我才能不带情绪的去理解他的遭遇。”傅白露尊重曾导,于是皱眉谦逊的问:“我这个想法,是不是错了?”

  “没有,无关对错。”绝大部分的年轻演员会将角色视为某部分的自己,或者是亲密的朋友,甚至是某种性灵的表达,他们以“熟悉”去诠释人物,而傅白露则与他们完全不同,属于“表现派”。曾导想了想,放下手里的工具,“我夫人前几天看了你的电影,电视剧,夸你好看。她还说你哥哥拿来的那些食物好吃,让我一定要邀请你们过来。”

  傅白露愣了片刻,接着又听曾导说:“你很有天赋,但还有些欠缺。”

  “什么方面?”

  “各方面。”曾导笑了,轻拍傅白露的肩膀,让他与自己一道往屋里走:“你这几年不演感情戏,因为《正当年》受了打击,挫败了?”

  圈里传闻曾导选择合作的演员时,要求十分苛刻,总会将对方有名气的作品都找来看看,作以了解。傅白露没想过能有机会合作,更没想过大名鼎鼎的导演愿意花时间,“也不完全是受了打击,是我以前觉得......不太能体会爱情。”表演派强调构建出角色的形象,进而进行模仿。傅白露全无爱情的模板,不能诠释实属正常。

  “那之后可以试试,我看你和你哥哥相处的不错,想必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傅白露偷笑一下,嘴里还不忘问:“您提到各个方面都有问题,除了感情戏,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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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表演,缺乏创造力。”曾导言简意赅,而后对傅白露解释:“许多体验派和方法派的演员会将角色与自己进行链接,移情也好、拓展也罢,都是以自我创造角色。你的每一个角色都如你所说,是陌生人,可是里面少了属于你的痕迹和创造力。《德拉库拉》里的吸血男爵,演的最好,是唯一带有创造力的角色。可这极大程度的归功于剧本选的好,一旦碰到不适合你的角色,就会失去掌控,甚至露怯。”

  傅白露虽然有些任性妄为,可对待演戏向来认真。他点点头,寻思导演说得对。

  曾导笑了一下,又看着傅白露道:“当然,我说的这些你心里一定有数,能看出你选剧本慎之又慎。故事背景或许不同,但是人物的行为逻辑都有些相似。这么做没问题,只是长久来看少了突破,未免有些......无聊沉闷。”

  被人批评有些沮丧,可傅白露亦抓住机会追问:“您觉得应该怎么提高?”

  “以生活填充自我。”曾导思索片刻,道:“去掌控更多的生活,去改变自己的状态,去适应自己不舒适的情绪,甚至去享受不安与痛苦。用逆境里迸发出的创造力去体会角色,与角色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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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结束,江溯抓着傅白露的手,漫步在绝美的夜色中,“曾导跟你提起‘逆境’?”

  “应该是指我还债的事情。”傅白露弯翘的睫毛在脸颊上形成阴影,既迷人又性感。

  江溯看着他出神,忍不住以指尖来回蹭弄他的眉骨,眼神温柔至极,“别想那么多。人生的逆境,也不止是受到打压。”

  说的也是,哥哥真成熟!傅白露忍不住点点头,视线扫过田间那郁郁葱葱的绿植,“曾导还邀请我在节目下一阶段录制的时候,陪他去镇上的少年艺术团里上一节公益课程。”

  “什么内容?”江溯拦住傅白露的肩膀,两人之间的对话很轻,很温馨,“需要准备些什么?”

  “不知道,他没具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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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导与戏剧相处了几十年,眼光老辣,三言两语指出傅白露的症结,更是提到他缺乏对生活的掌控。

  傅白露曾以为自己不受人控制,想做什么皆出于本心。可经历了最近的生活,他才深深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就像是活在一个精美的童话之中。他是童话故事里最核心的主角,能肆意挥霍无非是因为炎灼与江溯为他构造的梦境足够大,足够完整。

  无力,抗拒,不安,不适感,这些情绪在童话世界开始破损之后,充斥了傅白露的胸腔,同时也让他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被动。

  江溯越是努力为他保持着童话世界,傅白露的心里便越是痛苦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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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创造力了,傅白露连最基本的“掌控”都无能为力。

  即便童话世界没有坍塌,傅白露也不过是极尽手段维持生活如常,规避任何可能打破平衡的事情,一旦发现有偏离轨迹的苗头,他便要以最为极端的方式砍掉分支,就怕不慎导致满盘皆输。而傅白露的表演,是他过往生活的缩影,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像鸵鸟,像掩耳盗铃的愚人。

  谁能想,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疯子,心底里竟住着一个胆小鬼。外表越是张狂强悍,内里便越是小心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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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阶段的录制过两天就结束了。”江溯见傅白露沉默思索,于是揽着他的肩膀说:“离最后一阶段的录制有一周多间隔,咱们找个地方度假,怎么样?”

  “好。”傅白露点头,心想当下的状态应该改变,必须改变:“我们去欧洲怎么样?”

  “可以,当然。我明天安排一下。”江溯亲吻傅白露的太阳穴,笑着问:“怎么突然想去欧洲,想好好休息?”

  “算是吧。”傅白露想了想,低声对江溯嘟囔:“有话想跟你说。”

  江溯追问:“想说什么?”

  “现在不告诉你。”傅白露嘟起嘴巴,解释一句:“不是说‘爱你’。”

  “行,知道了。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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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爱”,那便是比爱更为重要。

  会是什么呢?江溯忍不住思索,可他绝想不到——

  傅白露要说,咱们离婚吧。

第64章 傅白露从没输过。

  十几个小时飞欧洲,江溯在上飞机之前还开了一个长达几小时的会议。而在飞机上,他也一刻不闲,始终专神的对着电脑屏幕。傅白露帮他要了杯果汁,出声提醒他,“维生素多。”

  以前都是江溯捏着傅白露的脖子让他吃水果,现下情况倒是截然不同了。江溯笑着接过水杯,压低声音与傅白露道:“我下飞机把东西发给他们,然后就陪你。”

  傅白露点头,心里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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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溯的事业如此重要,他确实不能自私的让他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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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飞机,两人去了傅白露学习时的住处。

  若不是傅白露主动承担债务,只怕这房子也将会在不久的未来易主。

  几年没回来,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傅白露搂着江溯的手腕,与他开玩笑道:“应该把这房子租出去,这么大的面积也能租几千欧。积少成多,也是蛮多钱。”

  江溯听着他的话笑:“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精打细算。”

  可不是嘛,傅白露都想夸自己,真是勤俭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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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说笑笑的进屋,接着将行李放进卧室。这次,江溯没再去客房。

  屋里的一切都与当年一模一样,帮佣定期过来打扫,连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

  “你还提前让人换了床单。”这么细心的事情,只可能是江溯的手笔。开口的同时,傅白露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他拉开柜门,从第三层最里面的地方取出一个精美的木盒子。傅白露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当年结婚时的礼物——被他意外摔坏的木梳。

  江溯一怔,“我还以为......”

  “你当时把我扔下,直接回国了。”恶人先告状,傅白露决定占领道德高地,先表达一下自己的委屈,“当时我特别难过,我还不舒服了好几天。我当时想再也不理你了,你睡了我......”话说到一半,傅白露看看江溯的眼神,连忙改口:“我睡了你,你都不对我负责!坏人。”

  “都是我的错。”江溯拿过他手里的木盒,仔细打量里面的梳子:“以为你扔了,没想到还能看到。”

  “哥哥,我想修好它。”傅白露在“空园”储物间看到那些半成品之后,心中便想找回十八岁那晚的全部。

  “那带回去,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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